第十四章弋康

李懷安最終確實沒有選擇馭劍堂。

他向來都是習慣按自己的想法來練刀，從小到大自己的發力習慣、出刀風格已經固定，如果選擇馭劍堂那麼勢必會被要求改變自己多年來的習慣。

這是第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白舒雲說會教他，但條件是他必須儘快想辦法將修為提升至築基期，並找辦法能將她能夠化形出來去。

一開始聽到她說出這話時，李懷安以為她在開玩笑，每次聽到她的聲音，總會讓人想到一個剛剛成年的清秀佳人，談吐淡雅，有時清冷的語氣里也會藏著些江淮水鄉才有的溫婉。總之完全讓人聯想不到她會是個舞刀弄槍的姑娘。

可一想到這樣一個人，卻又是個元嬰期之上的絕世高手，他這才反應過來，選擇相信白舒雲。

「上蒼的安排……真讓人抓摸不透啊。」他有時候忍不住暗自感慨，十多年來他總是起早貪黑勤學苦練，好不容易才到練氣期六層，而老天爺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讓一個年齡和他相仿女子擁有著近乎問鼎仙界的實力。

既然練刀方面已經有人指引，那他只需要再找人來教他法術就行了。

而來到瑤海仙山的這幾天，他聽說御術堂研究的法術是瑤海仙山的強勢，而御術堂的堂主弋康還是一個性格異常古怪的人，他下半截身體貌似都癱瘓掉，只能坐著輪椅來授課。

儘管如此，但沒有人會質疑他的實力。

弋康以一絲不苟的教授方式聞名，「精工肅學」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修鍊方法。

「什麼是精工？我要你們選定一套法術或者是一件武器，就要專攻於精，不可淺嘗輒止便跑去學另外的東西，這就是精工」學堂上弋康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我見過太多的弟子因為貪得無厭，什麼都想學，可到頭來什麼都學不會，既做不到博也做不到精，數年下來除了修為增加幾兩，無他長處，最後比試考核只會是讓人徒增笑耳。」

「而所謂肅學，即是要你們認真對待自己將來的修鍊道路。如今王朝不在大廈將傾，世道越來越亂，東路省有修仙聯盟和各大門派坐鎮，還算穩定。等將來要你們去到西域南疆完成師門任務，可就是九死一生了……」

李懷安跪坐在最後的位置，心不在焉的望著窗外火紅的鳳凰樹。心裡覺得枯燥難耐，他有些後悔選擇了御術堂。

這跟他想的有點不太一樣。與其在壓抑的學堂上夸夸其談，他更喜歡務實的修鍊。

「李懷安，我剛才說了什麼。」弋康的橡木輪椅猝不及防的滑到他的面前，他還來不及反應，眼睛便已對上了弋康沉著幽暗的目光。

周圍不少的弟子開始幸災樂禍，等著看樂子。

「我不知道。」李懷安乾脆搖搖頭。

「你的右手布滿了老繭，像是經常舞刀弄劍的人，」弋康正面向他，「你來說說，兩人有同樣修為用同樣的武器，誰會獲勝？」

李懷安沉默半晌，雖然不清楚弋康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誰的刀快，誰就贏。」

「怎樣的刀才算快？」

「能瞬息之間取人性命的刀。」

「那如何做到瞬息之間取人性命？」

李懷安愣住了，這沒完沒了的追問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而旁邊已經有弟子忍不住低聲嗤笑，擠眉弄眼的望著他。

「勤學……苦練。」他磕磕絆絆的說道。

「錯！！！」弋康突然爆出一句怒喝，原本精瘦的身體宛如猛獸，整個學堂都籠罩著一股可怕的威壓。

李懷安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如此強的氣場，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體內的靈力都像是人強行壓住。

「你以為修仙就是悶頭苦練，練到最後就能羽化登仙？廢靈根為什麼被稱為廢靈根，就在於它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你們也許聽到過所謂凡人登仙的故事，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那只是個故事而已！就算真有這樣的人，他也一定是有段奇遇促使他變得與眾不同。現在沒了皇帝，原本嚴加看管的寶物無不被勢力龐大的世家大族壟斷，你自以為苦練十年的努力成果，可能比不過人家兩年服用丹藥修鍊秘法的成效大！」

弋康身下的輪椅緩緩回到講壇中央，逼人的壓力被他收了回去，所有人頓時鬆了口氣。

「刀快不在人快，而在心快。」他眼神回到平靜，彷彿剛才的事全沒發生，「而要做到心快，要先學會將心慢下來。」

李懷安頓時明白了，這就是為什麼瑤海仙山要求所有剛來的弟子都要上一年的閱思課。一個個板著臉的夫子捧著先賢所著的經書走來走去，要求每個人準時背誦，按夫子的說法是讀書能修身養性，對將來築基修鍊打下良好基礎。

一個人的修鍊風格很大程度上受前期修鍊習慣影響，越是穩紮穩打心平氣和的修鍊，根基越牢，也越不容易生出心魔。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有不少是來自大家族的，或許已經修鍊過家族的法術，但我奉勸你們最好不要在宗門使用，執法長老隨時會感應到，」弋康意味深長的掃了所有人一眼，「要是我們御術堂的人忍不住想要試試自己的法術，而被執法長老逮到……那你的法術最好有你希望的那麼強。」

這就是弋康第一天給李懷安上的課，李懷安也算是領教到，浩浩修真界，若是沒人指導，恐怕真的很難有更高的建樹。

就像一座大殿，若是沒有製圖，恐怕很難做出傲世佇立的輝煌。

「這個人不簡單，他的腿之前受過傷，而且是很不尋常的傷。」

李懷安回到自己的房后，白蘇雲說道。

「怎麼說？」

「修仙者若是身體受損，大可截去殘肢，重新煉化出新的來，但他卻沒有。」

李懷安走到雕花木桌旁，從上面倒了早已涼透的黑茶。

「正好之前他靠近你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一股極其陰冷的寒氣，其源頭就是從他的腿上發出。」

李懷安愣了一下。

「為何我沒發覺。」

「平常人應該也察覺不出來，我是因為之前去過一趟西域崑崙墟，那裡的寒氣像是一種詛咒，若是沒有特定的防禦法術，呆的越久，對身體傷害就越大，不論你是何境界。」

「……」

「你想說什麼？」白蘇雲察覺了李懷安的猶豫。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應該是個很強的人，可我如今還是不知道你是為何被困於此。」李懷安把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一下子說了出來。

「你怎麼會關心這個？」李懷安彷彿聽到了白蘇雲的輕笑。

「也不是很關心，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情況，這樣才好幫你化形出來，教我刀法。」

白蘇雲沉默了許久，「等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情，至於助我化形的事，我現在倒也沒那麼在意了，你大可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