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4
了空有些坐如針氈,隔著禪房門,也不能阻止他清清楚楚的聽見,她洗澡時那淅淅瀝瀝的水聲。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此時卻如此煎熬,他掌心合十,念了一句佛號,數著手上的菩提串,默默念起佛經來。非是他故意坐在人家姑娘門外,像是個登徒子一般,方才將她抱過去,她坐著都一直喘粗氣,江無瑕請求,他只能坐在門外,以防她泡在浴桶里,萬一出什麼意外,好及時營救。
了空默默的念著經文,卻分神注意著裡頭的動靜。
良久,沒有了淅淅瀝瀝的水聲,一片靜默,了空心微沉,低聲喊道:「江施主,可洗好了?」
無人應答。
了空起身,皺著眉頭,敲了敲門:「江施主,江施主?」
依然無人應答。
此時了空也顧不得什麼,直接推門而入,屏風后,浴桶上已經沒有了人影,了空面色凝重,繞過屏風進了去,江無瑕整個人都沉到浴桶中,下半張臉都已經浸入水中。
她雙目緊閉,眉頭緊鎖,了空不敢碰她,只能喊她,卻也沒見人醒。
此時直觀人家姑娘沐浴,了空的耳根都有些紅了,他掏出一粒佛豆,把握好了力道,凌空打過去,擊中她肩膀上的穴道。
她卻沒醒,身體還往下墜了墜,眼看整個人都要掉進浴桶里,了空再也顧不得許多,大手一撈,便將她整個人從桶中撈出來。
長袍飛起,直接卷在她的身體上,將她放到床榻上,卻掏出她的右手,按在她的脈搏上。
了空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累的睡了過去,並不是發病。
此時,他才發覺,兩人的姿勢,到底有多麼的曖昧,她赤身**,躺在床榻上,被卷在他的袍子和被子中,而他卻坐在她的床邊,按著她的手腕。
太曖昧了,了空只覺得有股灼熱從身體涌到臉上,方才他看了她的身子,也抱了她,這實在是不像話。
他默然片刻,竟直接落荒而逃。
他跑到了廣賢閣,對著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跪了下去,他的佛,他有罪,他要懺悔。
可是究竟要懺悔什麼,他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識的落荒而逃,跑到讓他最心安的佛前,向他的佛祖懺悔自己的罪過。
因為他不再心如止水。
雖然是第一次與一個姑娘這樣親近,但世間男女美醜,在他眼中本應都是一般,他修行多年,身為佛子,理所應當待眾生平等。
可是他為何會慌亂?
了空只是跪在佛像前,不願起來,虔誠的念著經文,也許只有他的佛才知道他此時真正的心思。
睡夢中的江無瑕,隨著體內那股狂暴的內力又開始作亂,她那個玉佩忽然發出一陣淡淡的白光,將她籠罩起來。
她進入到一個極玄妙的空間中,黑漆漆的空間,只有她一個人,她害怕極了,一直在往前跑,卻總是找不到出口。
忽的,周圍好像亮了起來,升起萬古星辰,無數星屑在她周圍旋轉,上升落下,她好似站在星河之上,觸手就能摸到這些亮晶晶的星星。
江無瑕一時看的呆了。
而這時,旋轉的星屑逐漸環繞,凝結成一個人影,廣綉漢袍,頭戴玉冠,一身的魏晉風流名士的打扮,瀟洒不羈,雌雄莫辯英俊的不似凡人。
這個人與她有著一樣的相貌,卻是個男人,正是那個聖君謝泊。
江無瑕獃獃的看著他,這個虛幻的人影,卻扯起嘴角,笑了起來,笑的如此漫不經心,玩世不恭,就好像這個世界是他的遊樂場,沒有什麼能叫他上心似的。
「你好呀。」他對她招了招手。
「你……你……」江無瑕愣住卡了殼,她真的沒想到,居然能做夢夢見這個人。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謝泊笑出聲來:「你想的沒錯哦,我是出現在你夢境里,不是你所幻想的我,我的……女兒。」
「女兒?」
江無瑕大為震撼:「你說我是你的女兒?這……這怎麼可能,你不是春秋時代的人嗎,難道你真的如他們所說,破碎虛空后就可以長生不老?」
她喃喃自語,感覺人生觀都要像虛空一樣破碎掉了,雖然師父衛小娥說過若修習完篇的天魔策,又有機緣,或許可以破碎虛空,但那都是傳說,她是不相信的。
誰知謝泊卻否認了:「我的長生方式,比破碎虛空更加高級,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龍璽中有我封存的三十年功力,那是高於這個緯度的存在,所以你的身體作為容器不能承受,一直在破壞和修復中循環,這是正常的。」
「還正常?」江無瑕苦笑:「我快要被折磨死了。」
謝泊搖搖頭:「你若不能承受這痛苦,便不配做我的女兒,去邪極宗尋向雨田,他會帶你去往神墓山,在那裡你會得到屬於你的一切。」
江無瑕仍回不過神來:「我還去邪極宗……我現在被軟禁了,因為你的內里,身體每日都要發病,我去不了。」
謝泊卻笑了:「過幾日,會有人去找你,自會解決你的這個問題,雖然你是我的女兒,卻也要通過考驗,話說到這,你回去吧。」
他的身影漸漸消散變淡。
江無瑕著急的大叫:「你等等,別走,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我為什麼是先天道胎,你若是活著既然是我親生父親,為什麼不來找我,你是怎麼去的幾百年後的大宋,你真的是神仙嗎?喂……」
還有,她娘到底是誰,為什麼蘇夢枕說她是江家的女兒。
然後謝泊的身影卻慢慢的消失,只有一句縹緲的聲音傳來:「去神墓山,你會知道一切。」
然後她便被甩出了這個奇怪的空間之中。
她豁然睜眼,一絲微光從窗縫中照進來,天已經蒙蒙亮了。
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裡面□□的身體,她的身體也布滿了疤痕,都是最開始那股狂暴的內力爆的她皮開肉綻,落下的傷,只有從交錯的疤痕縫隙中,那透白晶瑩的皮肉中,才窺見曾經她的肌膚有多麼的白皙嫩滑。
她記得昨日是在浴桶中睡過去的,實在太累的也太難受了,那她是怎麼到床上來的,這個後院除了了空和虛度,凈念禪宗的其他人絕不會踏足此處。
是了空大師吧,真是難為他了,不管是讓他將沐浴的她抱到床榻上,還是看到這麼一身帶著傷疤的身體。
她拿起自己的玉佩左看右瞧,依然能夠進去,那扇青銅大門也依然打不開,裡面沒有任何變化。
江無瑕恨恨的把它在床邊敲了兩下,可惡的謝泊,說話神秘兮兮的,根本不說清楚,她可是有很多問題想問。
而且,雖然他自稱是她父親,可言語中卻感覺這個便宜父親,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慈愛之心。
一些謎團解開了,而另一些謎團又增加了。
「江施主,可醒了?」
門外了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急忙穿好衣裳,梳了頭髮,回了一聲好了。
了空端著食盤走了進來,他跪了一夜,敲了一夜的木魚,也念了一夜的經文,他終於又變的輕鬆和遊刃有餘,可以淡定的面對江無瑕。
而在江無瑕看來,他卻並沒有什麼差異的表現,似乎總是如此。
「大師,你昨日把我從浴桶里撈起來,怎麼不給我穿上衣服啊,你們凈念禪宗的被子都是粗布的,好磨的慌。」
了空一頓,淡然的臉上也有一絲裂痕,訝異的看了一眼江無瑕,她卻仍舊面色如常。
「施主,貧僧乃是出家人,施主乃是女子,貧僧怎可為施主穿衣,唐突施主。」
這回輪到江無瑕訝異了,她挑了挑眉:「大師,你們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嗎?眾生在你們眼裡應是被一視同仁,我是眾生,門外的花花草草也是眾生,我是男是女,對你來說應該都不在意才對,大師竟同我講究男女之防?」
「雖是如此,施主到底是姑娘,如此對姑娘清譽有損。」
「嗨,大師此言差矣,我自己都不在乎,再說我現在的身子,可怖又猙獰,哪個男人見了能起什麼綺麗心思,大師不敢,是真的礙於男女大防不想唐突我,還是自己不敢面對呢?」
了空知道這姑娘巧舌如簧,只默默數著菩提子的佛珠,半句話也不說。
「我曾聽聞佛門有一位得道高僧,叫濟顛,他曾有句詩,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美人懷中抱,佛祖在心頭。」
了空蹙眉:「施主說的確定是一位得道高僧,而不是妖僧?」
江無瑕笑了笑,繼續道:「這詩還有後半句,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不過這位高僧有些思想我卻很認同,他心中無酒肉,吃了也無妨,心中無美人,美人自然如骷髏,抱了也無妨。大師,你呢,你若是心中沒有我,哪怕見了我的身子,也只是過眼雲煙,卻為何要落荒而逃,不肯給我穿衣?」
她的聲音變得妖嬈曖昧,故意拉長了音:「還是說大師心裡已經有了我,所以不能將我視作路邊的一草一木,所以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