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自簡家離開,段晚寧便馬不停蹄回了分舵,準備翌日上京的事宜。
尹青菖敲門進來,行過禮便直奔主題:「那劉通按門規當處極刑,屬下已廢了他武功,命人將其送回長老會,由諸位長老問罪處置。只是還有一事需請小姐示下,那簡寒溪,要如何處理?」
「簡寒溪不是勾結劉通的人,只關她在這裡,且看簡家下一步想如何吧。他們若是救人,不必太過阻攔。」段晚寧放下手裡一件衣服道:「至於那劉通,他的事先不要聲張,送回長老會要用其他名目,到了之後立即嚴密關押,務必細細地審問清楚。他是樓中老人,對春意樓一切都十分熟稔,我擔心此事絕不簡單。」
尹青菖有些吃驚,想了想問:「小姐是覺得,冷霜也是他們其中一步棋?」
段晚寧罕見的神色沉凝:「我只想知道,他們,究竟是誰。」她右手微微蜷曲,在桌案上輕輕敲著,「若真是我擔心的這樣,那便是有人處心積慮盯著春意樓。」師父死了才不到一年,那幕後之人就忍不住出手了,偏她又在此時要進京行事,莫非……
「青菖,你去查一查京里的消息是如何傳過來的,還有昌國夫人的病究竟是怎麼就惡化了的?」她想了想又說,「劉通既然都能背叛春意樓,是不是咱們樓中早就不幹凈了。」甚至,她還有句話沒說,照此推想,師父的死恐怕都不那麼簡單了。
尹青菖暗暗心驚,思量片刻道:「小姐若真有此擔心,依屬下愚見,不如將此事交給出春風堂細細查看,章劍銘是信得過的。」
段晚寧搖搖頭:「章劍銘信得過,但他手下的人呢?你主理西南各分舵,對劉通的背叛依舊毫無察覺。」
尹青菖心下一驚,忙跪倒請罪:「屬下失察,請樓主降罰!」
「你起來。」段晚寧道,「人心難測,防不勝防,現在怪你也沒用。你叫章劍銘回一趟龍谷,親自挑選一批得用的新人,查這件事務必要他親自督辦。」
「是!屬下明白了。」
段晚寧點點頭:「西南這裡,益州出了個劉通,需得你好生梳理,明日去京城便不必隨我一起了。」
尹青菖有些不放心,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那屬下多加派些人手隨行?」
「不必。」段晚寧道,「人多了麻煩。」
尹青菖只得應下,從懷裡掏出一個冊子遞過去:「這是春風堂早先整理好的京中各世家消息,小姐閑來便瞧瞧吧。」
段晚寧拿過冊子翻了翻,目光落在蘇家那一頁上,卻並未多做停留,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定國公府許家。
定國公許敖,年五十七,正妻蘇苒,封號昌國夫人,盛烈郡王蘇弘方嫡次女。
大房,嫡長子許知年,年三十七,自幼孱弱,纏綿病榻,未入仕。娶妻王氏,育有一女。
二房,嫡次子許知全,年三十五,任四品刑部侍郎,嫡妻柳氏早年亡故,留有一子許嘉琛,年十七。繼室柳氏,為先夫人庶妹,所出一女許安然,年十三。
「許安然,年十三。」段晚寧喃喃地念了出來,原來她今年十三了,只比自己小了一歲呢。算起來,那一年爹娘新婚燕爾,韓氏也大著肚子,許知全也正忙著續弦聘新妻,忙著把小姨子迎上床。
又看了一會,她把冊子合上,想到明日就要上京,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起身看了看外面,天色還早,不由心念一動,早聽說益州繁華,不如出去轉一轉,就當散心也是好的。
她的性子就是決定了便要馬上去做,當下換了身衣裳,自角門出了分舵的大院,一個人溜達著上了街。
只不過今日益州城裡卻冷清得很,即便是平日最繁華的街巷也不見了什麼人流,反倒偶爾總能遇到官兵衙差三三兩兩地在挨門挨戶地搜詢著什麼。
段晚寧這才想起早上殺許知恩的時候連帶著把益州知府也一併解決了,怕是這會正要拿人呢。暗悔自己不該一個人跑出來,萬一被官兵盤問起來可就不妥了。
她想了想閃身進了一個小巷子,快步往另一邊走,只是還沒轉進前面街口,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前面是哪家的女子,且站一站。」
一個衙差粗聲大氣地喊了一句,腳步聲漸近,段晚寧並未理會,反而加快腳步往街口走。
身後傳來一聲斷喝,接著就是眾人加快腳步追趕的聲音,段晚寧到了巷尾飛快地轉身,原想著躲進什麼地方去,卻不料一頭扎進一個懷抱里,額頭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硌得生疼。
「哎呦!你……」蘇輕弦捂著下巴後退兩步,卻還是下意識地沒把她推開。
段晚寧堪堪站穩,待看清來人卻不由怔了怔,許知恩的死想必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蘇家和許家是姻親,也難怪這會他還會出現在街上。
蘇輕弦低頭看看眼前發獃的少女,還有她被嗑得發紅的額頭,好心眼地問:「姑娘,你沒事吧?」
段晚寧眨了眨眼,這才想起自己並未戴著面具出門,蘇輕弦不認得自己。
心裡鬆了口氣,段晚寧微一福身:「抱歉這位公子,我方才和家人走散,有些急躁了。」
「喂,你給我站住!」幾個衙差終於趕到,為首一人抓著刀鞘喝到,「那個女子,本差叫你停住,你跑什麼?莫非心裡有鬼不成!」
段晚寧裝出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幾步,搖著頭不說話。
蘇輕弦不忍心,上前攔住他:「這位姑娘和家人走散了,這才有些急躁,你莫要嚇到她了。」
衙差打量他一眼:「你又是什麼人?不知道今日城裡出了大事,需得在家等著問話嗎?」
蘇輕弦笑笑:「在下並非益州人士,在這沒有家。」
「外鄉人?」衙差神色警惕起來,「哪裡來的,何時進的城,來益州做什麼?」
「小姐,總算找到你了!」一個三十齣頭的男子快步走過來,對著段晚寧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見她確實沒什麼不妥這才鬆了口氣,「我就雇個馬車的功夫你就不見了,可把咱們都嚇死了!」
男子身材清瘦高挑,穿一件藏青色長衫,腰間扎著月白絲絛,頭上戴了一頂青色方巾,容貌雖不過分出挑,但卻極是耐看。臉若桃瓣,未說話先帶三分笑意,目若秋波,時時望而生情。
段晚寧自然認出他便是春草堂的堂主顧展懷,只是不知為何他也到了益州,難道是尹青菖把人叫來的?
不過這會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段晚寧擺出一副受了驚嚇終於見到自己人的樣子,抖著聲音道:「顧大管事,你來了。」
顧展懷心裡一顫,心道樓主這演技出乎意料的不錯,看來她要去京城這趟,倒也不需要像尹青菖那麼擔心。
顧展懷不著痕迹地給段晚寧丟了個眼神,隨即轉身對衙差行禮道:「這位官爺,我家小姐剛和我們走散了,想必是嚇著了。幾位若是沒什麼事,我們就先告退了。」
「等等!」為首的衙差盯著顧展懷上下打量,「你們是什麼人,交代清楚了才能走!」
顧展懷笑笑,把人拉到旁邊,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悄悄遞了過去:「咱們小姐是要上京去尋親的,勞煩官爺高抬貴手。」
衙差眼睛四下里瞟了瞟,熟練地把銀票一把揣進袖口,直了直後背道:「原來是去尋親,那麼是途徑益州了?」
「正是,咱家夫人的娘家就在錦官城裡。」顧展懷說話時一直含著笑意,叫人說不出的如沐春風。
段晚寧垂眸,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鬼爪」原來平日里是這樣的,她還以為這些人都只有對著自己時的一副面孔。
好歹破財免災應付了衙差,顧展懷帶著段晚寧離開,卻不料蘇輕弦追了上來。
「姑娘要上京嗎?明日出發不?」
段晚寧往旁邊躲了躲,低著頭沒有說話。
顧展懷笑著往兩人中間一站,刻意高聲道:「未請教這位公子高姓大名?方才衙差大人問話,怎地不見你回一句呢?」
身後不遠處的幾個衙差果然聽見,快步追了過來,沖著蘇輕弦道:「喂,那小子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