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第 153 章
旁邊的雅間里,正在進行一場針對小柳氏的單方面審判。
因為她不能說話不能動,既不能為自己辯解,也無法用慣常的法子叫許知全心軟。
不過許知全是不可能心軟的——這一點段晚寧十分清楚,他其實巴不得甩掉小柳氏,許懷山只是恰好給了他一個借口罷了。
許懷山拿出的證據,常媽媽被逼無奈聲淚俱下地坦白,全都叫許知全震驚又奇怪,也叫他更心安理得地對小柳氏說出那些恩斷義絕的話。
為了維護許家的名聲,也為了孩子們將來議親不被人詬病,許知全「慎重」考慮了一會,便叫許懷山安排人手,把小柳氏送到城外莊子上去,美其名曰:靜養。
許知全摔門而出的時候,臉上還是未消的余怒,看見站在走廊里的段晚寧,心中難得地泛起一絲愧疚。
「寧兒。」
段晚寧恭敬行禮:「父親。」
許知全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問道:「我來之前,你都知道了?」
段晚寧「嗯」了一聲,道:「五叔只和我說了大概,許多細節他都沒提。」
細節?許知全想到剛才常媽媽的話,心裡發寒,憤憤道:「那個毒婦做下那麼多壞事,竟然瞞了我這許多年,賤人該死!」說完才想起面前的女兒,輕咳道,「你姨娘的事如今都清楚了,我會將她重新厚葬,秉明你祖母后將她牌位迎進祠堂。」
段晚寧垂頭:「多謝父親,姨娘若是在天有靈,想必也會欣慰。只是母親她如今這個樣子,卻要如何是好?」
「哼,若非看在她生瞭然兒,又是琛兒小姨的份上,我必親手結果了這個毒婦!」許知全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已吩咐你五叔送她去莊子上,今後,隨她自生自滅罷了。」
身後雅間門打開,許懷山走了出來,看見許知全和段晚寧正在一處說話,眼中閃過欣慰。
「兄長。」他走過來道,「我去安排一下,等會便先送嫂子去莊子上。」
「嗯。」許知全點點頭,「你不用親自過去,且隨我回家一同回稟了母親。」
許懷山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常媽媽今日也跌傷了,她一個人怕是很難應付。說到底,她還是許家的二夫人啊。」
「父親,五叔,不如就讓我送母親去吧。」段晚寧主動請纓,「無論她以前做了什麼,現在病成這個樣子,我都於心不忍。無論如何,名份上我們終究還是母女,我走這一趟,於情於理都義不容辭。」
許知全明顯有些猶豫,許懷山卻先道了聲好:「寧兒心胸開闊不計前嫌,正是咱們國公府的閨秀該有的樣子!我看就讓寧兒跑這一趟,兄長你說呢?」
他都這麼說了,許知全也只好同意,只是囑咐道:「那你好生地將人送去,安頓好后再回來,若是時間晚了便明日再回,回頭我再叫人帶郎中過去就是。」
不過是擔心她一氣之下對小柳氏做出什麼事,搬出許嘉琛和許安然來嚇唬她一下。段晚寧心中不屑,面上卻一副嚴肅的樣子,鄭重應了。
許懷山又叫來掌柜,吩咐了出城的一應事宜,又叫段晚寧置辦些日常用品一併帶上,反覆確認沒有問題了才和許知全一起離開。
只是臨走時瞧見了那段被撞壞的欄杆,許懷山表示非常疑惑,還是掌柜找了個借口遮掩了過去。雖然不大相信,可他心裡惦著回府把對小柳氏的處置做實,便也沒再深究。
送兩人走遠之後,段晚寧轉身回了三層。雅間里小柳氏倒在軟塌下,批頭散發地橫趟著,而常媽媽正坐在桌前悠閑飲茶。
段晚寧示意阮怡到外面守著,自己走了進去。
「呦,四姑娘,您回來了!」常媽媽堆起一副笑臉迎了上來,「老奴給您沏茶去。」
「不用麻煩了。」段晚寧來到軟塌前,低頭俯視著小柳氏,「怎麼能叫母親這麼趟地上呢?常媽媽,還不快把她扶起來。」
常媽媽一疊聲地答應著,轉頭去把小柳氏架起來扔到了榻上。
小柳氏經過之前的粗暴對待,此時已經蔫了,喉嚨里發出低低的□□聲,眼淚也不停地流著。
常媽媽把她放好又順手把榻上的毯子給她蓋上,忽然發現自己的衣袖被她悄悄拉住,低下頭髮現她眼圈發紅地正盯著自己。於心不忍地嘆了口氣,常媽媽抬手將小柳氏臉上的淚痕擦了擦,之後便抽出手,別開頭退到了一邊。
小柳氏眼裡的光黯淡下去,生氣地在身邊捶了兩下,可她手臂抬不高,這兩下也只是發泄而已。
「你伺候母親許多年,見她落得如此地步心裡難受也是正常。」段晚寧走了過來,幽幽地開口,「要不這樣,我安排你去莊子上接著陪她可好?往後你們可以繼續相依為命。」
常媽媽嚇得慌忙跪倒,連連磕頭:「老奴怎麼會還想要跟著這種鐵石心腸的毒婦呢!四姑娘明鑒,老奴這把年紀如今只求回鄉下養老,求姑娘憐憫!」
「起來吧。」段晚寧微抬了抬手,「你先去外面等著,我和母親說兩句話咱們便出發。」
常媽媽慌忙起身,對著段晚寧千恩萬謝,這才出門去了。
段晚寧走到小柳氏跟前,垂下眼冷冷地盯著她,半晌后才伸手在在她肩窩處按了一下。
小柳氏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半晌后才漸漸喘勻了氣,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能撐著坐起來了。
「母親,咱們聊兩句吧。」段晚寧在她身側坐下,笑著將她的手拉起來,「剛才父親已經和你說了吧?等會就由我送你去莊子上,母親可要好好休養哦。」
「你這個小賤人!」小柳氏發現自己能說話之後,張嘴當然要先罵段晚寧,畢竟從一大早到現在她已經憋了好久,「賤人生的小賤人,你別得意,你給我等著!」
段晚寧靜靜聽完,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臉將人拉到自己跟前,也不說話就那麼冷冷地盯著她看。
小柳氏哆嗦了一下,還想開罵,卻被她的眼神嚇得舌頭打了結:「你,你別,你要幹什麼?」
段晚寧輕哼一聲:「母親,你這張嘴巴要是不能幹凈一點,我不介意拔了這條攪亂的舌頭。」
小柳氏臉色白了白,卻還是撐著一口氣,可到底沒有再說話了。
「很好。」段晚寧反手拍了拍她的臉,「聽我的話,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你以為憑老五手上拿點東西,就想扳倒我?」小柳氏嘲諷道,「你以為老爺真的會把我一直扔在莊子上?」
段晚寧不以為然:「無所謂,這些我不關心。」見小柳氏疑惑,她便又好心眼地解釋,「我只是想要你的命。」
小柳氏大駭,卻被段晚寧一把揪住衣領:「當年你怎麼謀害韓姨娘的,現在也該嘗嘗那個滋味了。你覺得韓姨娘分了你的寵愛,對付她,這也無可厚非。可你借漕幫火拚害了韓家上下三十幾口人命,你覺得這個事,我那個父親大人若是知道了,他還會把你接回府嗎?」
「你,你怎麼……」小柳氏臉上血色褪盡,「不可能,這事沒人知道的,不可能……」
她的語氣從不可置信漸漸變得心虛,段晚寧輕蔑地看著她:「沒什麼不可能,你若是不聽話,這事我可以叫更多人知道,比如刑部和大理寺什麼的。」
小柳氏終於明白了她的意圖:「你想要什麼?」
「很好。」段晚寧點點頭放開了她,「我要知道一件事,當年韓姨娘已經懷了身孕,為何許知全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也一定要把她趕走?甚至韓家出了事,他、你們許家都像沒事人似的?」
小柳氏愣了一下,隨即嘿嘿笑個不住,看起來像是個傻子,但其實眼珠打轉,心裡不知在想什麼主意。
段晚寧不耐煩道:「我剛才叫你聽話,看來你是忘記了。若是不想說,那以後都不要說話了。」
小柳氏兩手拍打著軟塌,整個人向後縮,想要離段晚寧遠一點,可這榻上又有多大地方,只一動便被抓住。
「韓姨娘的父親任兵部侍郎時與當年白虎軍先鋒官領章真廷交好,那人年輕有為屢立戰功,你父親本想把韓姨娘嫁給他。但誰知沒多久她卻嫁入了許府做小,這裡面,說沒有什麼貓膩,你自己信嗎?」
「那又怎樣?」小柳氏冷笑,「她還不是一樣嫁過來了,嘴上說的好聽,什麼寧死不從,但其實老爺的寵愛她一點也不鬆手,那個賤人,賤人!」
「啪!」
段晚寧一巴掌扇過去,小柳氏的聲音戛然而止,頭歪向一邊,臉上五個指引清晰可見,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你再罵一句,可就不是挨巴掌了。」段晚寧掏出絹帕擦擦手,「我說過了,聽我的話,對你來說最重要。」
小柳氏捂著臉轉過頭來,看向段晚寧的眼神里透出幾分懼意,但仍然在強撐。
「我說的有錯嗎?如果不是老爺喜歡她,又怎會留下你這個……」她頓了頓,按在臉上的手動了下,改口道,「怎會留下了你。」
這表現明顯取悅了段晚寧,她放緩了聲音問:「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小柳氏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幸災樂禍似的:「難道你忘了韓姨娘是為什麼被趕出府的了?」
段晚寧愣了一下,她這是說許安寧並非許知全親生?可如果真是這樣,他又怎會同意將她接回府呢?
「我沒空和你浪費時間,你要麼現在就說,要麼。」段晚寧陰惻惻地道,「我不介意再讓父親多知道一些當年你怎麼謀害親姐的事。對了,也不知道琛哥兒對自己這些年認賊作母有什麼想法,還真是好奇啊。」
「你!」小柳氏終於害怕起來,不受控制地發抖,「你怎麼會!是常媽媽,一定是她!那個老貨,背主忘恩不得好死!」
「啰嗦。」段晚寧抬手欲打,小柳氏趕緊抱住頭縮成一團:「我說我說,我全說。」
段晚寧這才放下手,將她扶著坐穩:「好,母親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