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冷霜傷的很重,但更嚴重的是她中的毒。雖然旁人能幫著運功逼出大部分,可殘存在身體里的毒素依然讓她痛苦不堪,折騰到脫力才終於昏睡過去。
段晚寧嘆了口氣,轉身在桌前坐下:「派人護送回龍谷吧,讓廖長老看看,說不定還有法子。」
尹青菖斟了杯茶恭敬地遞過去,才道:「從這去龍谷可不近,怕是冷霜吃不消。」
段晚寧搖搖頭:「總比在這耗著強,多派點人,走慢一點也就是了。」
尹青菖道:「您說的是,我這就去安排。我去叫兩個人來服侍冷霜,您也去歇歇吧?」
段晚寧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冷霜,起身向外走:「你安排好就來尋我,我還有事問你。」
尹青菖躬身應是,恭敬地送她回了房間,這才匆匆去安排一切。他在春意樓二十餘年,除了掌管春雷堂還兼著大管事一職,調動人手資源自是不在話下。
另一邊段晚寧回到房間,進門后便抬手在黃金面具上按了一下,整張面具便一瞬間縮小成一片金箔飄落下來,她隨手接住依舊放回懷中的荷包裡面。隨後她來到妝台前坐下,開始對著鏡子發獃。
不多時,尹青菖在外敲門:「小姐,屬下尹青菖求見。」
段晚寧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來到房間另一邊的軟塌上,側身靠上大紅迎枕,出聲道:「進來。」
尹青菖應了一聲,推門進來,先向段晚寧行了一禮,又到:「小姐,屬下命人備了飯菜和點心,您現在進一點嗎?」
段晚寧偏頭想了想,說:「也好,你吃過了嗎?一起吧。」
尹青菖笑笑:「屬下伺候小姐便是。」說著便招呼下人進來,片刻后桌上便擺好了四菜一湯,還有瓜果點心。
「益州荒疏,分舵這裡事先不知小姐要來,也沒什麼準備。」尹青菖說著幫段晚寧盛了一碗飯,又開始盛湯,「小姐不要見棄。」
「挺好。」段晚寧端起碗道,「青菖你坐,我有事問你。」
尹青菖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下:「小姐方才便說有事見問,不知是何事?」
段晚寧拿起筷子在米飯里戳了戳,道:「定國公府那邊,安排的如何了?」
尹青菖料到她是要問這個,便將想好的說了:「上個月傳來消息,一切已經妥當,只等一個契機。如今昌國夫人既然要不成了,小姐想要何時動作,也就是吩咐一聲的事。」
段晚寧「嗯」了一聲,指了指面前的飯菜:「你也吃。」尹青菖不知她什麼想法,又怕她是還有事要說,便也沒敢再多推辭,自己盛了飯和她一起吃了起來。
段晚寧吃得少,沒一會便放下碗筷,她喝了口茶終於吩咐道:「準備一下,明天我要上京。」
尹青菖吃了一驚,又覺得是意料之內,卻還是忍不住問:「小姐真的決定了?」
段晚寧抬眸瞥了他一眼,尹青菖心裡咯噔一聲,他怎麼忘了樓主最煩人啰嗦,自己這是多嘴了。趕忙解釋:「屬下的意思是,阮怡還在總舵,要不要叫她先來和您會和?」
「叫她直接去京城等我吧。」段晚寧道,「春雨堂的事你先兼起來,叫任意多幫你。」
「是,請小姐放心。」尹青菖只得應是,躊躇了一下又問,「方才冷霜醒了,小姐可還要見她?」
段晚寧擺擺手:「不用。你去忙吧。」
尹青菖看了眼手裡的半碗飯,自家樓主究竟是高嶺之花還是不近人情,就這樣的性子上京城去,也不知道會怎樣。
尹青菖離開之前還不忘叫了人來把房間收拾好,段晚寧向來不理會這些,只是靠在迎枕上看著他們忙碌自己發獃。
等房間終於安靜下來,她才從懷裡掏出一塊晶瑩小巧的玉璜,捧在手上細細地看。
玉璜的兩端被雕成獸首,中間則全是鼓釘紋,陽光下隱隱似有玉華流轉。這是她從小就隨身佩戴的東西,雖然不知道來歷,但她卻很喜歡把玉璜抓在手中的感覺,沒事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
段晚寧的手指劃過鼓釘紋,忽然想起什麼,起身把玉璜放下,雙手食指指尖相觸。
只見一道白芒閃過,她雙手上一層近乎透明的銀綃似魚鱗般立起又寸寸收縮,轉眼間縮小成一片銅錢大小的銀片落在指間。
段晚寧收起銀片才重新將玉璜收進掌中,撫摸著上面的紋路,安心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窗外傳來一聲異響,似是枯枝落地,又似是有人腳步亂了一下。
段晚寧猛然坐了起來,一躍而至窗前細細靜聽。這房間背靠花園,平時不會有人值守,按理說此時也不會有人來打掃,那若是有人,便可能是外人。
然而她屏住呼吸也沒能再尋著聲響,難道是自己方才睡夢間恍惚了?段晚寧想了想仍是不放心,乾脆戴好面具縱身躍出窗外親自查看。
後花園不大,以一片小池塘為中心,四周遍修竹楊柳,東南面有一個小亭子。
段晚寧轉了一圈並沒什麼發現,她對自己一向自信,此時卻又不免疑惑,在池塘邊站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
行走江湖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她看著浮出水面的錦鯉想起曾經師父說過的話。
「為師希望你將來可以回上都,可以遠離江湖。這江湖並非你想象中那麼簡單,也並非如傳聞中那麼險惡,它只是,會將你變得不像你自己。」
以前她不明白,現在卻忽然理解了,然而已經晚了。
「你是不是在找我啊?」蘇輕弦忽然現身,從牆頭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她面前。
段晚寧轉身看了他一眼,莫名道:「我還以為你走了。」
蘇輕弦挑眉道:「你知道是我?」
「不知道。」段晚寧轉身走進涼亭,做了個請的手勢,「坐吧。」
蘇輕弦笑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地跑過去,在她身邊的鼓凳上坐了。目光一直追著她,卻又忐忑地不知如何開口。
段晚寧偏頭看他:「你怎麼了?」
蘇輕弦挺了挺背,輕咳一聲:「我沒事,我,你沒有生氣吧?」
段晚寧抬眸:「我為何生氣?」
「我偷偷跑過來,叫你找了一圈。」蘇輕弦眨了眨眼,樣子還真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說了一句又趕忙給自己解釋,「我其實是怕,中了你們的機關,我本事不成也沒什麼朋友,要真的被困住,自己逃不脫也沒人來救,多丟人不是。」
段晚寧忍不住笑了一下,卻問:「你怎麼會覺得這裡有機關呢?」
蘇輕弦指了指她的臉:「你臉上的不是柳葉金箔嗎?這東西只有真正的銷器門傳人才會有。」
段晚寧摸了摸臉上的黃金面具,搖搖頭道:「首先,這不是柳葉金箔,第二,我也不是銷器門的傳人。」她頓了頓又道,「第三,即便是銷器門人,也沒人會無聊到四處安放機關。」
「不是柳葉金箔,那這是什麼?」
「不關你的事。」
蘇輕弦抿了抿唇,又笑起來:「說的也是,確實不關我的事。」
段晚寧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說話。
蘇輕弦咽了口唾沫,心裡琢磨她怎麼好像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難道是自己招她煩了?他等了好一會,見她果然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只得開口:「那個……」
段晚寧轉頭看過去,蘇輕弦頭皮發麻:「我要走了。」仟仟尛哾
段晚寧站起來,拱手道:「後會有期。」說完便轉身出了涼亭。
「唉?」蘇輕弦追著她出來,「你,你怎麼……」
段晚寧疑惑地看他:「蘇公子,還有別的事嗎?」
蘇輕弦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獃獃地搖了搖頭。
段晚寧微微頷首,沖他再次拱手說了句「恕不遠送」,便繞過他徑直走開了。
蘇輕弦抻著脖子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進迴廊再也瞧不見了,才萬分惆悵地收回目光。他是翻牆頭進來的,現在要走只能還是原路返回。
這裡雖然是春意樓的分舵,可對外只是一個錢莊,白日里後院當然不會有人看守,他一出一進也沒遇到什麼阻礙。
蘇輕弦耷拉著腦袋走在路上,心裡盤算著是不是因為自己貿貿然闖過去叫段晚寧不高興了,所以才對自己那麼冷淡,也許正式拜訪會好一點?
可正式拜訪要以什麼明目呢?自己這趟跑出來家裡沒人知道,扯著蘇家的名目也不合適,那用師父的名號呢?或者……
正胡思亂想,蘇輕弦忽然覺得眼前一暗,抬頭就見一人忽然跳了出來擋住去路,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大吼一聲。
「喂!」
蘇輕弦吃了一驚,待看清來人才鬆了口氣,甩開手繞過他沒好氣地說:「你不這麼鬼叫就不會說話了嗎?」
來人和蘇輕弦差不多年紀,容貌雖不及他俊美絕倫,卻也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人物,尤其一雙丹鳳眼顧盼神飛,冷艷妖冶。
他被蘇輕弦甩開也不惱,緊走兩步和他並肩,笑眯眯地問:「嚇了你一跳是不是?」
蘇輕弦瞥他一眼:「不是叫你在客棧等我嗎?你這是去哪?」
「廢話!我怕你被春意樓的人抓了趕著去救你啊,沒良心的東西!」
「陸白,你能不能有點好心,怎麼我就一定要被他們抓啊?」蘇輕弦嫌棄地再次甩開他,「好好走路,街上別拉拉扯扯的!」
「我說了春意樓是你們蘇家的仇人,你怎麼就是不信呢?」陸白一臉地恨鐵不成鋼,「你不信也就罷了,怎麼還非要去倒貼?萬一叫人家抓了,你說蘇伯伯不得氣死?」
蘇輕弦忽地頓住腳步,臉上神色變換,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又好像很失望。
陸白轉到他對面,拍了拍他的臉:「你沒事吧?」
蘇輕弦打開他的手:「我能有什麼事,你不要煩我了。」
「我可是來幫你的。」陸白追著他道,「你忘了咱們南下是來幹什麼的了?」
蘇輕弦猛地停下,轉身揪著陸白道:「我差點忘了,許知恩到了沒?」
陸白翻了個白眼,揮開他的手自顧自地整了整衣領,一臉嘚瑟地朝前走:「現在知道急了?剛是誰啊,叫我別煩他!」
蘇輕弦追上他急道:「你快點說啊!」
「到了到了!」陸白無奈道,「你以為我急著尋你是為什麼啊?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