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海流
「啾喔——！」
「在那邊！快點過去！」
「哇——！好大的瓢蟲！」
「不能和它們打啦路飛！這個蜂是有劇毒的！」
一路有驚無險地來到了加雅島的東海岸，幾人結識了號稱蒙布朗·諾蘭德子孫的栗子頭大叔蒙布朗，聽雨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談論北海大話精的童話故事，兩眼卻不自覺地往山治那兒瞥去。
——北海·傑爾馬王國·文森莫克家族的三公子。
往常舉止輕鬆的少年低垂著眼，嘴角鬆弛著，他臉上透著幾分帶著懷念的寂寥。
聽雨淺淺地眯起了眼。
——方才在船上，他應該是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但他很尊重邊界感地只是小心離去沒有來打擾她。
聽雨一向對這樣溫柔細心的舉動很有好感。
——罷了。
原本計劃利用對方當做與文森莫克家族接觸的切入口，狼家年輕的少主兩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
——重新規劃一下吧。
從一本破舊的日誌上微微抬了抬頭，羅賓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邊正在望著那金髮少年出神的女孩。
——真是···令人困擾···
不過允許她困擾的時間並不長，很快他們就被驚覺有事項遺漏的蒙布朗趕進了森林抓捕指南鳥。
「沒有它來作為嚮導，你們就別想上空島了！」栗子頭大叔嚴厲地警告道，「猿人！猩猩！別喝了！現在根本不是開宴會的時候！趕緊去改造船隻！」
被林中各類奇詭的昆蟲動物逼得在林中上躥下跳的草帽一夥一路奔逃，氣喘吁吁地在林間空地上平息著他們此刻過於急促的心跳。
「其實如果只是要用到它們腦袋的指向能力，」一派輕鬆坐在樹枝上的聽雨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頗為慢吞吞地開口道，「我可以直接把它們的翅膀削斷——」
「不要用那麼淡定的表情說如此血腥的話！」眼珠險些被瞪出了眼眶，烏索普對瘋狼的行徑日常害怕！
「要是能看到它們就會方便多了。」很配合地和一幫小孩鬧騰，羅賓平心靜氣地倚在了另一棵樹旁。
聽雨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我把這半邊林子夷平？」她提議道，「等鳥飛出來的時候你就可以——」
「啾喔——啾喔——！」幸災樂禍的詭異鳥鳴不間斷地響起，一隻得意忘形的指南鳥大喇喇地停在了枝椏上肆意地嘲笑著他們，「啾——喔！」
眾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它。
兩張撲克牌凌厲地飛出，但還未等它們接觸到那隻鳥的羽毛，幾隻手就將其丟下了高枝。
「阿拉~」
一隻手不輕不重地在聽雨額前一彈，羅賓輕巧地落回地面，回過頭卻對她眨了眨眼嫣然一笑。
「不要對小動物這麼暴力~」
草帽一夥沉默地注視著地上好像被打包起來緊緊扣住的可憐鳥類。
——這個姐姐/女人真可怕。
船隻在他們四處折騰的時候早已被改造完畢，眾人及時出航在大海中央等待著衝天海流，聽雨倚在船舷旁眺望著遠處兀自深思。
——空島、艾尼路、響雷果實···
手指在身側微微勾起，她不自覺地咬起了自己的唇角。
——長鏈島、青雉，水都、CP9···
——也不知道安琪爾此次的「購船之行」是否順利···
顫慄的危機感毫無徵兆地猶如針刺一般在腦後襲來，聽雨驀地抬頭，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她重心微移一把將身旁的娜美拉開。
說那時遲那時快，幾發子彈呼嘯著從兩人身旁掠過，沉悶地幾聲便深深釘進了甲板。
被突發的攻擊攪得措手不及，草帽一夥驚愕地回頭望去。
浪潮洶湧的海面上，一隻構造簡單的木筏在危險地左搖右擺，黑鬍子頗為狂妄地高居其上面對著他們。
「瘋狼——！」他大喊著咆哮，粗獷的聲音生生蓋過了正在肆虐的風暴，「你不會以為幹掉了我的船員就可以這麼輕易地逃跑吧！」
聽雨舔著唇角，兩眼目光游移像是在計算著什麼。
向來很能發現細節的烏索普這次又發覺了一個被別人忽視的點，縮在了索隆身邊，他顫巍巍地重複：「幹掉——」他很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了他的船員？」
「噫噫噫噫噫——！」膽小和平的馴鹿驚恐地望向了聽雨，兩隻蹄子飛速地便搭上了山治的腿。
小烏同學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路飛你到底是允許了什麼人上船啊！
「他是誰啊！」草帽氣惱地看著被打裂了的甲板，怒氣沖沖地揚起了拳，「我要——」
「你們幾個！抓緊船隻！」注意到了此刻的情勢驟變，一旁船上的猩猩大叫，「別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衝天海流馬上就要開始了！」
黑鬍子旗下的格鬥冠軍吉巴傑斯兩手掌舵來勢洶洶，在這狂風暴雨之際居然將木筏撐得極穩。
萬年面癱的狙擊手不慌不忙地將槍重新上膛，再度瞄準了他們。蒂奇兩手抬起，黑色的引力旋渦已在他掌心間醞釀。
「那是什麼鬼東西！」惱火於被不斷地偷襲，索隆一手按上了刀柄，「瘋狼！你——」
聽雨不言不語，反手便從腰后抽出了摺扇。
「小鬼！」黑鬍子雙手發力，騰起的繚繚黑霧遮天蔽日，他獰笑著，粗野地放聲挑釁，「你以為自己逃得掉嗎？！」
兩眼跳動著暴虐，聽雨把手一揮，摺扇自空中斬下，浩瀚的劍氣居然破開了海浪，巨木打造的木筏幾乎在一剎那間便被劈散！
——趁現在，幹掉他！
未等旁人阻止，任性的瘋狼一個箭步沖向船尾，踩上船舷縱身躍起，手中的摺扇已蓄勢待發！
——現在是海上，解決掉一個能力者，綽綽有餘！
「你這個小姑娘是瘋了嗎？衝天海流來了！」
兇猛的氣壓驟然襲來，聽雨在毫無防備之下居然硬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奔騰的內息驀地受阻，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抽，她本能地抬手按住胸口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呼吸！
本就是在大量地消耗氧氣，堂堂西門家的武學奇才莫名被無法控制的自然現象逼得幾近窒息。手腳一軟，聽雨一個踉蹌，隨著船身猛力地震動傾斜，四周像是失去了重力，她一手伸出卻抓了個空，被氣流無情地捲起，聽雨兩眼直直地盯著身下黑沉冷酷的旋渦，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狼家少主一時間不由得驚恐地瞪大了眼。
——要遭！
幾雙手忽然自身旁躥出，牢牢抱住她的腰后便果斷把她扣在了甲板上。船體傾斜得更為厲害，被衝天而起的海流挾帶，幾乎在聽雨觸到甲板的瞬間便猛力地沖向了空中！
風在耳際呼嘯，氣流壓迫著她，沉重地猶如實體凝滯。渾身肌肉潛意識地試圖繃緊，聽雨睜大了眼，雙眸中罕見地流露出了些微的驚惶。
——此刻已在萬米高空。
吐息還是沒有調整過來，澎湃的內力在筋脈中不受控地涌動，渾身都失了勁道，她不安地蜷起指卻只能無力地在甲板上輕輕刮擦。
——如果掉下去···
心臟在胸腔間急促地跳動，迴響在耳中如同隆隆鼓聲。
——如果掉下去···
腦中充斥著對此刻發展事態嚴重脫離了自己控制的恐慌，聽雨僵硬著身子，兩眼死死地瞪著下方宛如惡獸巨口般的黑漆海面。
——萬劫不復。
環在自己腰間的胳膊很用力地摟緊了她，帶著暖意的手牢牢扣在了她後腦意圖替她擋開那一陣陣的猛烈氣流，似乎是覺察到了她的不安，它甚至還很寬慰地在她頸后揉了揉示意她放鬆。
——西門聽雨，你看，她又救了你一次。
喉間滑動著，聽雨眨了眨有些乾澀了的眼。雙目眸色變幻著，她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服著自己本能的抵觸，緩慢地鬆弛了神經。
——你要學會相信她的。
微闔上眼，她安靜地放棄了自己無力的掙扎。
——放鬆。
腦中的聲音在鼓勵她。
——相信她，先專心把你自己調整好。
呼吸變得悠長而緩慢，雖然深知此刻哪怕是六歲的童孩也能在瞬息間奪取自己的性命，但聽雨凝神定氣不願再想，只是任憑那熟悉的黑暗淹沒了自己。
——她不會鬆手的。
戒備心重又控制欲極強的狼家少主軟軟地倚在了已垂直於海面的甲板上，凌厲的風聲猖狂地自她耳旁刮過，冰冷地脅迫她如同要將其著地捲起拋向虛空。
——你要學會信任她的。
像是陷入了熟睡，女孩一動不動地依附著她，全然將自己的安危交到了對方手上。
意識到了什麼，圈在她身上的手似乎把她護得更緊了。
錯亂的內息在被逐漸梳理，聽雨深呼吸著，神智漸漸明晰，她睜眼，原本顯出慌亂的雙眸中已然清明了一片。
——她不會這樣扔下你。
朗然一聲清嘯，瘋狼神采奕奕，兩手在甲板上虛虛一按，輕鬆掙脫了環著自己的胳膊便飛身而起。
雲海蒼茫泛著些許霧氣，梅利號穩穩停泊在綿軟的白雲上靜靜漂浮，絲毫看不出方才紛亂的景象。草帽一夥橫七豎八，在甲板上坐倒了一片狼狽地喘息。聽雨正好落到了羅賓的身側，她微微偏過了頭，兩眼不著痕迹地掃過了對方正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這是···脫力了吧···
很清楚那股反重力有多麼強大，聽雨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謝謝。」錯開了眼沒有去看她，女孩別彆扭扭生硬地開口道謝。
羅賓聞言似乎微微一怔，接著又很快地回過了神。抬眸看了眼對方忸怩的樣子，她好笑地勾起了唇角。很體貼地將原本打趣的話壓了下去，腹黑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壞心地開了只手出來，玩鬧似的揪了揪對方有些泛紅的耳垂。
女孩窘迫地擺開了她的手，轉過頭來瞪她，卻正好看見那女人在陽光下對她笑得清淺，兩眼眸色溫和，伴著煦煦暖陽好似漾起了一片海浪溫柔。
加雅島，魔谷鎮。
臉色鐵青，多弗朗明哥沉默地注視著眼前已化為一片廢墟的旅館，臉色陰沉猶如暴雨即臨，他邁動著腳步緩緩朝內走去。足底摩擦著地面細碎的灰燼，窸窸窣窣的作響聲中，他抬頭，隱在墨鏡后的視線冰冷。
臉上還帶著臨死前的不可置信，貝拉密兩眼暗淡大張著嘴，一根木棍從他口中刺進直直地在腦後穿出，就這樣被人譏諷地釘在了牆上。
盯著那枚人頭看了一會兒，多弗朗明哥漠然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打量著旁邊被用血胡亂抹去的小丑標記，他的唇角抿成了僵直的線條。
血腥暗紅的碩大狼頭猖狂地在白牆上頸毛倒豎，凶相畢露形如瘋癲。
額角的青筋在一隱一現，多弗朗明哥抬眼看著它，像在沉思著什麼，又像是在凝望著什麼遙遠的東西，不多時，他竟縱聲大笑了起來。
「——那個囂張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