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時疫
「霄霄沒有。」
陸霄霄委實委屈,小手絞成一團,欲辯解,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她當時跟小爹爹說了的,這顆糖是旁人給的,可是小爹爹那會兒在看漂亮姐姐舞劍,明明是小爹爹不搭理自己的。
譽堂忍笑忍的委實辛苦:「陸闕你這閨女,算是徹底被拐跑了。」
「你在那幸災樂禍個什麼勁兒?」
陸闕翻著白眼兒踢了他一腳。
梗到嗓子眼兒的那口氣遇上陸霄霄那雙清澈的眸,愣是又給壓了回去。
「算了,無事,你若是真給了她,昨晚定會有一場禍事。」
「這是看我多不順眼啊,這般上不得檯面的損招都用上了。」沈南桑支頤摸腮,眸間晦澀:「宮裡我認識的就那麼幾個。」
陸闕挑眉看了她一眼,執筷子的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勾了抹冷笑:「棄秋熒。」
「我也猜是她。」
宮裡她就認識棄秋熒和棄不勤。
棄不勤雖是個瘋子,卻斷不會出此下策。
他要是真想對她用藥,早在上輩子兩人有瓜葛的時候她就該失身,何至於活了兩輩子,昨兒個夜裡才知何為顛鸞倒鳳。
至於棄秋熒。
她和棄明心是一丘之貉,棄明心都做得出的事兒更遑論是棄秋熒。
「行啦,這事兒我心裡有數了,你心裡也有數了,跟你沒關係你也不用操心啦。」
沈南桑白嫩的小手暗戳戳的戳著陸霄霄發間的銀鈴鐺。
清脆空靈的聲響與屋外的蟬鳴聲聲相應。
這事兒明明是沖著她來的,她卻渾不在意,更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陸闕心裡忽然不大爽快。
與先前瞧見她來時的爽快不同,那句跟你沒關係,莫名讓他心口堵得慌。
怎就和他沒關係。m.
沈南桑面色從容,拍案而起就要走。
動作間,忽然想起什麼,又急急回頭,把桌上的餐食都推到陸闕跟前,苦口婆心:「你記得把這些都吃完,別浪費了,我在裡頭加了些東西補身子的。」
為了彌補他,她可是下了血本了。
毒老頭兒那天給了她好多好東西,她眼睛都沒眨一下,全給他用上了。
心裡的不爽快淡了些,陸闕的面色還是不好看:「這事兒我來解決。」
不是他一貫愛說的『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無權無勢的聖子』,他說的認真,不是玩笑。
他說,這事兒他來解決。
譽堂饒有興緻的打量著陸闕,一臉欣慰:「得,這情況,我若是再在這兒待著,倒顯得我不知趣兒了,霄霄,走,譽堂叔叔帶你玩兒去。」
熟練的抱起茫然不解的陸霄霄,譽堂走的決絕,頭也不回。
沈南桑也沒想到,這話是從陸闕嘴裡說出來的。
她還當這男人求之不得。
「陸顯知。」
她彎起月牙眼,淺笑一聲,忽然湊到他跟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主動縮短,只剩咫尺。
對方的呼吸,清晰可聞,包括那顯而易見的緊張與局促。
對上那雙狡黠含笑的眸,陸闕不自然的別開腦袋:「別多想,我不是為你。」
「嗯,知道知道。」沈南桑笑得不懷好意:「你想說,這事兒雖與你無關,可昨晚還是將你拉入了局中,所以你只是想為自己是不是。」
陸闕抿唇不語。
沈南桑搖搖頭,想忍都忍不住:「陸顯知,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口是心非的樣子也很可愛啊?」
「沈南桑!」
「嘖,小點聲兒,我聽得見。」
沈南桑掏著耳朵起身,看了眼暴躁的某人,漫不經心的走到門邊。
果然,看陸顯知心口不一,真的是一件極快樂的事。
「不過這事兒你真不用管,小事兒,我自己來就好。」
棄秋熒想對她動手,動機都顯而易見。
昨日她那樣搶她的風頭,還是在她出醜之後,那小肚雞腸的女人,心裡能過得去才奇怪。
從陸闕屋裡出來,沈南桑站在日頭底下思索了半晌,腳步一轉,去院子里叫上見春和重山便出了門。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乘著馬車來到南知堂,沈南桑帶著個面紗,遮了半張面容,下了馬車后,徑直去到鋪子里。
堂內坐診的是個面生的大夫。
小二上前來接客,認出來人,朝她行了一禮,卻不喚她東家。
這是掌柜的吩咐的,在外,不可暴露東家的身份。
「我家掌柜的在裡間。」
沈南桑頷首,隨著她進去。
走到拐角,小二卻停了步子:「您且稍等,掌柜的在裡間與人說話,我去通傳一聲。」
有人來?
沈南桑微微挑眉,用眼神示意他去。
不過片刻,裡間的門開了,從裡頭出來個風姿綽約的嬌娘子,長得是如花似月,年歲稍長卻風韻猶存,瞧不出老態。
那嬌娘子與她對上視線,和善的彎眉。
沈南桑也回以一笑,卻在心裡留了個心眼兒。
「您這邊請。」
小二迎著她進屋,恭敬的關了房門,將空間留給二人。
方式在屋裡候著,見她來,畢恭畢敬的朝她做禮:「東家。」
「這鋪子,你經營的不錯。」
沈南桑自顧自落座,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方式微微弓身站在她跟前,客氣的笑了笑:「為東家辦事,自當竭盡全力。」
「坐吧,站著幹什麼。」
她不喜歡抬頭與人說話。
方式應聲,坐在她對面。
桌子上還擺著兩個茶盞。
其中一個杯子的邊緣印著鮮紅的口脂,不出意外,是方才那嬌娘子用過的。
方式也沒打算隱瞞,不等沈南桑開口,便從實交代了:「東家方才那位是付春堂的掌柜。」
沈南桑頷首,不緊不慢:「你與她認識?」
方式淡笑:「原是不相識的,這鋪子好了后,一來二往,才算相識。」
看了沈南桑一眼,他又繼續道:「她今日來,是為著疫事來的。」
沈南桑眉眼一揚,來了興緻:「展開了說說?」
見沈南桑臉上並不曾有不好看的臉色,方式這才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付春堂的掌柜說,她堂里負責採藥的小二近期在外邊鎮子上採藥的時候,染了病症,那病來勢洶洶奇怪的很,從前並未見過,便是她鋪子里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等等。」沈南桑打斷他的話,神色冷凝:「她與那染病之人接觸過了?」
方式愣了一瞬,回神搖頭:「這個不曾,她鋪子里幫那小二瞧病的大夫去看過,覺得不對勁,說恐是疫事,從那小二家出來也不曾去鋪子里了,都警惕著。」
聞聲,沈南桑的懸著的心才落下來。
這病的確來勢洶洶,上輩子盛京時疫開始時,死了好多人,委實不容小覷。
「掌柜的,這病與你叫我準備的藥材……」
「不愧是毒老頭兒身邊的人,你夠聰明。」沈南桑毫不吝嗇眼底的欣賞:「我早些要你準備的藥材的確就是治這病的。」
「果真。」方式眉頭皺起,卻百思不得其解:「掌柜的要我備葯時這疫事還不曾……」
「我當時也是猜測的罷了。」
沈南桑略一思索,面不改色。
「你該知道我的身份,我在沒嫁給聖子的時候,一直住在莊子上,那時候附近的鎮子便有這病,我留了個心眼兒罷了。」
「原來如此。」
方式低下頭來,非但沒有因為她的話寬心,反倒擰起眉頭,一籌莫展。
「這病若是流進盛京,於盛京的百姓而言怕是一場劫難。」
「已經進來了。」
沈南桑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正是那場時疫的開始。
那場時疫來勢洶洶,打得盛京人措手不及,不過短短半月,整個盛京城都淪陷了。
百姓死的死傷的傷,名不聊生。
「不過這事兒你先不用聲張,免得引起禍端,今日晚些你來聖子府,我接觸過那病,到時候我把藥方給你。」
「我知道。」
方式在這坊間也聽過不少有關聖子府的傳聞。
和事情若是傳出去,讓人知道他們有方子,保不齊會有有心人跳出來造勢。
到時候好名聲沒撈著,被人倒打一耙,很有可能成為莫須有的疫事罪魁禍首。
「行了,我沒旁的事兒,這事兒你心裡有數就行,拿到藥方你把葯配好再有旁的消息,你再來找我。」
沈南桑今日來鋪子,就是為了這事兒。
既是說完,便算完事。
方式將她送到門邊,目送她上馬車。
離開時,沈南桑在馬車上明顯瞧見那付春堂的掌柜走了出來。
那嬌娘子挑眉一笑百媚生,真真是美艷至極。
沈南桑見她朝自己點頭頷首,出於禮儀教養,沈南桑也回了個笑。
面上帶著面紗瞧不出,那雙眼睛彎了,那女子瞧見,嘴角的笑意更大。
「主人,要,奴去,查查嗎?」
重山在她邊上,自是也瞧見了那嬌娘子的眼神,
沈南桑卻擺擺手,進了馬車。
好半晌,裡頭才傳出她的聲音:「無事,近期在我身邊留個心眼兒,警惕些便是,不用太大張旗鼓,若是真是有心人,我們事先如此,倒是會打草驚蛇了。」
「奴,明白。」
重山駕著馬,離了那熱鬧哄哄的街市,心裡卻記下了沈南桑的話,留了個心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