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來訪
天微微亮,院子里的老桂花已經傳出嘰嘰喳喳的鳥叫。
數年如一日的習慣讓唐淮準時醒來,心中掙扎了幾息,還是一個打挺就起床穿衣洗臉,一日之計在於晨,勤練帶來力量。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金手指沒什麼厲害的效果,這幾年來有過不少猜想和分析,雖然不能驗證,但他清楚地記得當初那句話中「天命遊戲」這個詞,既然是「遊戲」,就肯定是有競爭對手的。
所以從一開始唐淮就保持著危機感,他實在很難相信自己的穿越是沒有目的的,更別說自己識海中還明晃晃地掛著個系統。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只能努力讓自己變強,活到最後才能找到答案。
後院里拳風剛猛,少年筋骨間隱約有雷鳴。
他打得正起興,一身玄力全速運轉,氣血奔涌。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唐淮沒有停,繼續練著自己摸索的古昂拳最後一個套路。
高天九手裡拿著一張帖子,站在前院接通後院的連廊拱門處,看著英武不凡的少年,陽光穿過樹枝如碎金一般灑落在地上,少年在其中騰挪輾轉,一招一式虎虎生風。
他很欣慰,倒也不覺得自己老了,只是感慨當年那個說出「從今夜開始,我就是你的家主」的孩子終究是長大了,要走屬於他自己的路了。
唐淮緩緩收功,轉身看向高天九。
「家主,一大早徐大人就派人來投了貼,說是今日巳時登門拜訪。」高天九笑著把帖子遞了過去。
唐淮一拍腦袋,「是哦,徐大人昨日提過,差點忘了,只是怎麼來得這麼急?」
隨即就對高天九說:「高伯,你派人去跟學院那邊告個假,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我吃過早餐便準備準備。」
「好的,我去安排,順便買點好茶葉回來招待。」
「對了,銀杏巷那邊你也派人打聲招呼,讓李狗子等著你到了再行動,你去幫他壓壓陣。」
「行,那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去安排了。」
唐淮點頭嗯了一聲,然後走向側廳。
側廳里,劉氏和唐允兒正在吃著早餐,唐峰已經吃過,趕去衙門點卯了。
今日的早餐是秀姑做的菜包子和豆腐腦。
做包子麵皮的原料是含有靈氣的細糧,蒸出來的包子有股子特別的香味,豆腐腦則是用沒靈氣的粗糧黃豆研磨,但多年前經過唐淮的指導改良后,比街上賣的更嫩滑細膩,那方法被秀姑當做傳家寶一樣珍藏了起來。
唐淮徑直坐下,伸手從妹妹面前的碟子中拿過兩隻包子,唐允兒嘴裡正大口嚼著包子來不及咽下,靈動的大眼睛生氣著急地瞪著唐淮的手,嘴裡發出嗚嗚的混音。
「啪」
劉氏用筷子輕打了一下唐淮抓著包子的手,沒好氣地說道:「就知道欺負你妹妹,今日怎麼不去學堂,在家中吃早餐也不說一聲。」
說著她把自己面前的那碟包子往唐淮方向推了推。
「就是就是!」唐允兒此時終於咽下了那口包子,正要起身去搶唐淮手中的包子。
唐淮連忙咬一口包子,另一個包子也舔了一口。
小允兒要被氣哭了,臉一垮,小嘴噘得老高,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待會兒給你二十個銅板,你跟秀姑出去買點新鮮果子回來,今日有客人要來。」唐淮邊吃邊說,喝了口劉氏裝好碗遞過來的豆腐腦。
小丫頭的眼珠子一轉,心中已經算出自己能從中套出多少來買零嘴。
巴掌大的小臉頓時轉陰為晴,笑嘻嘻地嘀咕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她三兩口就喝完碗中剩下的豆腐腦,然後兩隻小手並在一塊伸到唐淮面前,唐淮從兜里掏出一串銅錢,然後數出二十個放到小姑娘的手中。
唐允兒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彎成了小月牙,雙手捧著錢興高采烈地去找秀姑帶她出門。
唐淮吃下四個拳頭大小的菜包子,喝完碗中的豆腐腦後咂巴了一下嘴,心裡可惜豆腐腦沒放糖,缺了點靈魂。
這個世界的糖只能從有靈氣的精細作物中提取,價格昂貴,唐家雖然也算殷實,但唐淮的親娘劉氏一向反對這種奢侈的行為,精打細算把每一個銅板都花到她認為有用的地方——兄弟倆的武道修鍊。
唐淮把講武堂徐大人要來拜訪之事以及他的安排跟劉氏說明,劉氏點了點頭笑道:「淮兒你這回安排得不錯,只是這徐大人到訪,我可要打扮莊重些出面接待?」
家中輩分最高的就是劉氏,有貴客登門,她理應出面接待以示尊重。
唐淮看向劉氏,他這輩子的娘親四十不到,這幾年為了這個家盡心儘力地操持,精打細算把每一分錢都用到他們兄弟倆身上,換成武道資源供給他們修鍊,這才有兩兄弟的今日。
她自己穿的是普通婦人衣裳,頭戴普通木釵,全身上下算得上是飾品的只有手中那隻玉鐲——那是她當年的定情信物。
飲食起居尚且如此,劉氏更不會像其他士族大戶的貴夫人那般花大價錢保養自己,所以看起來年紀比她真實年紀要老一些。
也正是這樣的劉氏,才能得到整個唐家上下發自內心的尊重認可,要不怎麼說妻賢旺三代,唐家跌倒后能這麼快又爬起來這個女人功不可沒。
「我覺得娘還是要出面一下。」唐淮想了想,又說:「徐大人是爺爺的故舊,又有過命的交情,您現在這樣的打扮就合適了,不必專門換上隆重的衣裳。」
劉氏挑了挑眉,「我還是換上吧,可不能讓人家小瞧了咱們家。」
唐淮失笑,無奈地說:「那您高興就好,唉,您這不心裡都有主意了還問我幹嘛?」
劉氏白了一眼,嫌棄道:「嘖,你年紀還小,不懂。」
說完就起身上樓去了。
巳時。
唐淮把小院大門打開,帶著高天九在門口侯客。
一輛四輪馬車在門口停下,穿著一身綢面青色官服的徐達下車走了過來,人未到笑聲先至。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徐達笑著走過來拉住唐淮的手就要往裡走。
唐淮順著那句「自家人」,熱情地喊了聲「徐叔爺」。
劉氏身著華衣在大廳內等著,見徐達進來,鄭重行禮。
徐達連忙扶起,直言受之有愧。
廳內一番寒暄,氣氛恰好,高天九陪著徐達一起回憶了不少昔年的趣事,一時間賓主盡歡。
又添了一次茶后,徐達笑著對唐淮說:「我聽樂平的朱學正說,阿淮你已八品,功法修為已是樂平縣這一代年輕人里前三,更難得的是武技方面有大造詣。」
「哪裡哪裡,是朱伯父抬愛,修為八品不假,說我武技有造詣實在是不敢當,雕蟲小技罷了。」唐淮當然不敢直接應下來,謙虛是很有必要的。
「呵呵,小子你不必謙虛,昨晚我看你已頗有章法,老夫也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徐達斟酌了一下用詞,「我越州講武堂創自初代越侯,後有靖南侯發揚光大,平定邊患數十戰中,講武堂的學生教習多有卓越戰功,可謂是神州南疆抵禦外敵最大一座堡壘。」
徐達看向唐淮,目光柔和,「你唐家子弟也多有在講武堂學習,說起來,我和三哥當初去講武堂進修,一起沒少挨先生和教習的軍鞭。」
「老夫今日既是代表自己來拜訪故舊,亦是代表講武堂前來招生,我手中有三個最優待遇的名額,無論你在七月初一的命魂儀式中是否能召喚出英魂,都能保送入學,受最優待遇,你覺得如何?」
徐達目光炯炯,一番話語很直接也很有誠意。
唐淮沉吟了幾息。
他今天接到帖子的時候就有猜想,覺得以徐達的身份,多半是為了學院的事,若只是訪舊不必如此鄭重地上拜帖。
說白了就像前世的名校搶狀元,一間學院的好壞本身的資源和師資力量很重要,但是生源也很重要。
講武堂以往一直都是在軍中招收學生前去進修,這兩年邊線戰火平息之後,靖南侯為了維持尚武的風氣,要求每年八大學院間舉行一次比賽,講武堂的成績一直平平,去年甚至倒數第二,只比衡陽文院好一點。
怕是因為這個原因,講武堂內的先生們著急了,主動派出學官去各地爭奪優質生源。
唐淮抬眼看了下母親劉氏,心中猶豫,有些為難地開口道:「徐叔爺的呵護之心小子能感受得到,只是小子曾和母親商量過,若是能順利進學,只會在湘北學院和衡陽文院里作選擇。」
徐達皺眉,「湘北學院老夫好理解,綜合實力確實首屈一指,但衡陽學院...」
唐淮明白徐達的意思,連忙開口道:「小子的意思非是說講武堂不如衡陽文院,只是家中長輩多有投身軍中...」
這回徐達理解了,唐家算是兩代人都當兵的,而且都犧牲了,這創傷不是那麼好癒合的,家中不希望子孫再從軍也是正常。
「入學講武堂不等於就是加入軍隊,我們沒有這個要求的。」徐達還是想積極爭取。
「可是用了講武堂的修鍊資源,若不能為百姓出力不能鎮守邊線,小子又如何過意得去。」唐淮苦笑。
人家悉心培養一個軍事人才,卻不能投軍效力,怎麼都說不過去啊,他對參軍一事沒什麼抗拒,反而還覺得是條有前途的好路子,只是他還得考慮母親的感受。
徐達還想說些什麼,眼角餘光瞄到端坐在上首的劉氏剛好舉起茶杯將飲,心頭一動,向著劉氏一拱手,「老夫冒昧,不知夫人能否去側廳聊兩句。」
「徐大人不必客氣,請!」劉氏擺了擺綉有暗紋的綢面大袖,起身走在前頭引路,還不忘吩咐道:「秀姑,你隨我進去備茶。」
唐淮抿了抿嘴,看到桌子上的果盤裡漂亮的山果子,拿起一個咬了口,「呸,真酸!」
他吐出嘴裡的果肉后還要端起茶漱口。
等了不過片刻,劉氏和徐達兩人就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徐叔父,淮兒自小聰慧,但性子卻是毛糙,少了些恆心,到時候還得您老好好幫忙磨一磨!」劉氏笑著對徐達說道。
她轉頭看見唐淮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眉頭一皺正要罵出口,想到身邊還有客人,壓下心頭那股氣,嫌棄地開口:「坐沒個坐相,是得送去給講武堂的先生好生練練!」
唐淮正要張嘴說點什麼,想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怒罵:
「徐老虎!我看該叫你徐老狗才對,明明約好今日午時一塊去教務司點人頭,你自己卻一大早偷偷來挖人,別人怕你,我李家可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