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起程

餐桌那邊整個吊鍋鉤在掛架上，所有人圍成一圈席地而坐。雖然說都是隨行人員，但按照地位仍有座次之分。伊瑪走到鍋邊，先給自己盛了一碗濃湯。他作為近衛侍從，騎士的貼身護衛代表著誓死的意志。近衛侍從都是家族中與騎士血緣有關的直系親屬，當處於候選者時陪伴他訓練、成長。直至試煉通過並成為騎士后宣誓效忠，轉變為近衛侍從伴隨騎士終生。

伊瑪取來另一個碗，盛滿湯后遞給坐在旁邊看似略有乏累的人；那是一個斥候侍從，名為艾斯。斥候是騎士隊伍中不可或缺的成員，他們常年開著載具奔波在荒野中，或是只身前往黑暗的洞穴；為騎士做出最佳的行進路線，規劃出最優解的作戰方案。與近衛侍從不同，如果說近衛侍從是騎士的「戰馬」的話，那麼斥候則是他的鷹犬。艾斯從小被選入，受盡常人難以忍受的特化，為了最大程度提高他們的效率，家族會使用速睡裝置用於壓縮他們的睡眠時間，成為合格斥候后就更無法安享夢中之樂了。

伊瑪把碗遞過去，但毫無反應。他咳嗽了幾聲見對方仍然沒動，就直接把碗塞到他的手裡，又盛起一碗準備遞給下一個人時就聽到有人罵罵咧咧。

「你小子快一點，別再研究那些禮節了。」

能以這種語氣說話的不是旁人，那老傢伙尤蒙已經忍不住敲飯盒了。

「哎呦，我說你們吶...」

尤蒙挺了挺後背，按了按他的老腰板子，一臉不耐煩的嘟囔著。

「我是不管你們這些貴族老爺，都說人不吃飯腦子不好使，你看我現在頭昏眼花一定是餓的。」

說完跨步向前搶過湯勺，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后直接坐在石頭上連喝帶吃的吞了幾口。

「你懂不懂什麼叫禮節？這可是......」

伊瑪話還沒說完，緊接著聽到舀湯的聲音，回頭就看見雷貝拉捧著四五個碗挨個盛上滿滿的，正遞給仆童們，他嘴裡也不閑著，正叼著半塊麵包在那兒嚼著，干硬的麵包掉下來渣子都落在湯鍋里了。這下給伊瑪氣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鬼你不懂，這叫鍋底燴，在我當年做僕役軍的日子裡，每個月都有吃剩的口糧，煮成一鍋湯裡面不加鹽都有那味，說不定是誰的口水...」

老尤一邊講著那些粗俗段子，一遍發出唏哩呼嚕吞咽的聲音，看著狀態還以為是逃荒的饑民。

「這侍從老爺的手藝可不賴啊！」

不知道是為了緩解尷尬氣氛還是故意嘲諷，尤蒙還不忘捧了幾句好話。再看伊瑪的臉色，憋著鐵青默默地坐在邊上吃麵包。

聽到他們吵鬧的艾斯突然驚醒，獃滯了幾秒鐘后發現自己在吃飯時睡著了，瞅了瞅周圍氣氛發現尤蒙有說有笑的再聊著「在僕役軍隊伍中的美味佳肴」。另一邊雷貝拉跟仆童們坐在一起大口吃著東西完全不管他們在聊什麼；而那頭的伊瑪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艾斯還發現自己手裡正拿著一碗湯，沒注意差點撒了。看起來自己並不是焦點真是萬幸，他在籃子里抽出一根麵包棒當做勺子，把身子轉過來去看遠處的天空，安靜的加入了早餐。

奧里克手裡還剩下一小塊麵包被來回的掰得無限細碎，發現有動靜后不斷地偷瞄過去想聽聽，就聽到了老尤說的什麼「領主被軍隊做成口糧，煮成了湯之類的」？！聽到后心裡一驚，大早上就在講這種驚悚故事，還吃得津津有味。他又看向雷貝拉，

吃的十分豪放，湯汁都蹭了一臉。奧里克臉上多了幾分微笑，他在想像雷貝拉這種平民出身的孩子，帶有肉汁的濃湯對過去的他來說應該十分難得，現在能經常喝到應該也是種幸福吧。

他有又轉向角落，伊瑪癱坐在地上雖然看不清表情，但看他樣子應該是太累了，今天護衛讓雷貝拉去吧，讓伊瑪在車裡休息一下。我倒是很久沒去碰那些戰騎了，好想過過癮。奧里克心裡想著能有借口開著侍從的戰騎去兜兜風，不用像個花瓶一樣聽老尤講段子，瞬間精神百倍，喜悅之情差點讓他站起來。

就在這時他看到艾斯突然轉過來對著他，眼睛直勾勾的看。奧里克心中一驚，大概是艾斯認為我放鬆了警惕，怕我遭受不測轉過身來替我緊盯背後。

「哎呀」

他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在看他們？不可能他剛轉過身，我也就當吃飯看風景好了。他心裡這樣想著又把頭低下，手中一小塊麵包就裝作沒吃完繼續在那掰麵包渣玩。

也不知道的長時間過去了，奧里克抬起眼皮發現老尤他們開始刷碗打掃。

「啊...」

腿都坐麻了。

仆童正在收拾營地，而奧里克走向了車隊，看到被褐色皮革蒙布蓋住的龐然大物，實在是想搓搓手表現一下，但作為家族騎士的他還要保持禮節，就只能忍忍激動的心。

在後面的伊瑪注意到了他，連忙跑過去單膝跪地。

「大人，在用餐時打擾了您，十分抱歉。」

奧里克瞬間從激動的狀態恢復到了嚴肅的神態，腰桿筆挺用低沉的聲音說：

「無需致歉，本應盡歡何來叨擾？」

他扭側過身，用手指向第二個蒙布。

「那是[塔洛斯之殤]嗎？」

「是！」

伊瑪聽到這幾個字后連忙回答，能聽到他說的時候是非常激動的。

「上次返程后又讓僕人們擦亮了肩甲，就像新鑄造的一樣。」

幾乎又是用略微激動的聲音說出來的。

奧里克轉過身來拉起單膝跪地的伊瑪，面帶微笑地對他表現得的更加放鬆。

「我不太好意思說，但能不能讓我試試它？」

伊瑪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明白了什麼意思，臉上露出了開心的表情。面對微笑的奧里克，小聲說了句：

「嗯」。

奧里克摸了摸他的頭，幫忙整理了一下衣冠。

「今天我們還有正事要忙，去看看營地上還有沒有遺漏，通知所有人就位。」

「我們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