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北殊途

第7章 南北殊途

邙山學宮,最初名為鎮魂宮,位於涼國極北寒荒之地邙山,令人窒息與絕望的惡劣氣候、遍地橫行的寒荒凶獸,都讓這個地方成為了人類的生命禁區,因此也就成為了北涼最為窮凶極惡之徒最理想的流放之地。

但正所謂否極泰來,四百年前,北涼歷史上最為傳奇的人物慕容千幻橫空出世,徹底的將邙山鎮魂宮的宿命改寫。

據傳,彼時作為鎮魂宮監官的慕容千幻在冰封萬里之中,機緣巧合間尋得一面無字玉璧,沉心觀之,只感心神通透,靈光徹體,遂在極光洪宇中靜觀七七四十九日後,脫胎換骨,功法大成,儼然已有天階九重之境。

此後一年,慕容千幻輾轉各國,以不敗金身擊敗世間所有高手,成為萬眾歸服的大祟第一武聖。

而北涼慕容家,也在慕容千幻的光輝庇佑下,從世襲王族元氏手上重新奪回涼王的至尊之位,並一直掌控北涼朝堂二百多年。

慕容千幻晚年,獨步天涯,孤獨求敗,早已沒有了年輕時的盛氣與桀驁,對武道修為的追求成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意義,於是他將鎮魂宮改名邙山學宮,結合他畢生所學及無字玉璧所悟,創《九幽玄天功》,成為後來北涼諸多派別功法的源頭之水。

邙山學宮自誕生之時起,慕容千幻便為後世定下禁制:邙山學宮不涉朝堂,不向黨爭,唯以突破武道桎梏,挑戰身體極限為其本心。後世歷代宮主也皆以此為律嚴苛遵行,以此,邙山得天獨厚的嚴酷環境和曠世凶獸的錘鍊,使得邙山學宮迅速崛起,成為世間武道聖地,也正是因為邙山學宮的存在,使得後世數百年間北涼的巔峰高手呈井噴一般湧現,時至今日,如今的大祟十大武聖,北涼獨佔三席,武聖之下,地階末期至天階的高手如雲,超然凌駕於一切諸侯國。

然而眼前,地上這個黑衣人的臉上分明便是邙山學宮獨有的雙頭龍形紋刺,這怎麼能不讓屠金剛及在場之人一時茫然。

畢竟邙山學宮四百年不涉朝堂,縱使女帝在北涼群臣面前威壓十足,可是她真的有能力對邙山學宮也予取予求嗎?如果有,那女帝簡直就是振通寰宇的千古一帝,如果沒有,那邙山學宮又怎麼會捲入這樁充斥著朝堂詭譎的世子遇刺案?原本脈絡逐漸明晰的案件走向在此刻非但沒有定格,反而向更加撲朔迷離的方向去了。

山河殿內,趙王正背著手,在玉階上來回踱步,面色陰沉的可怕。

殿下群臣同樣都是愁容緊鎖,謹小慎微。

「再有兩日,九天歌就該到軒轅城了吧。」趙王停下腳步,眉頭依然緊皺,「屆時該如何應對?」

「王上何必憂心,如今既已擒獲暴涼真兇,九天歌有何臉面來與我趙國所要說法?」國相從群臣中昂首踱步而出,振振說道,顯然雖然目前此案中諸多環節仍有疑點,但至少已經對自己的女兒不是兇手這一點極為有利,所有他迫不及待的出來表態,力圖坐實了北涼自導自演謀害本國世子的結論。

趙王短暫沉默后,長嘆一聲,道:「話雖如此,奈何那賊人死不開口,此案細節,皆未可知,如何僅憑他邙山學宮的身份就指認為罪魁禍首?」

「王上怕他作甚,他九天歌不是人屠嗎,我屠某人也不是白姓的,屆時就把那邙山真兇給他,斥責北涼背棄盟約,殘害同族,我看他九天歌有什麼話說,本將倒要瞧瞧,他敢不敢在這山河殿上放肆!」屠金剛聲如洪鐘,赫然冷哼道。

「愛卿神功蓋世,

孤王是放心的。」趙王眼看玉階下的本國第一高手如此熱血,心中的愁緒也頓時消散,只是他雖面露喜色,但話鋒卻是一轉道:「只是九天歌縱使再勇,想要孤身在山河殿內放肆,也必定是蚍蜉撼樹,百死無生。孤王真正忌憚的,說到底,不還是慕容青祠嗎?」

眼看著眾臣在地下竊竊不休,趙國視線環顧,最終落在了一旁的幾人身上,微微笑道:「幾位貴客可有高見?」

公孫長風也不推辭,朗聲說道:「趙王殿下,以我之見,邙山罪囚是萬萬不可交出去的。」

依然是面如晴月,帶著那份令人心安的自信,公孫長風翩翩向前,繼續道:「底牌最有用的時候,不是在它被掀起來的時候,而且在它還沒有被掀開的時候。正如目前趙國之處境,若此時輕易亮出底牌,將罪囚交出,並將女帝是暗殺朝京王世子的始作俑者公之於眾,那倒確實可以引發北涼朝堂劇變,使得慕容青祠威信掃地,更將她徹底的釘在殘殺同族,蛇蠍毒婦的恥辱柱上。可是,趙王殿下想過嗎?如此一來,事態會如何演變下去?」

「這…孤王未可知也。」

「趙王明斷。如此一來,以北涼女帝屆時的處境,確實是會做出任何不計後果的反應,事態必然失控。我想,縱使此次事件可以大大的削弱北涼實力,但趙國恐怕也難以獨善其身。」公孫長風款款而談,輕描淡寫間將趙國即將會面對的戰雲密布局面勾勒出來。

「所以孤王此刻應該將邙山罪囚如珍寶般藏匿,表面上仍以泠鳶郡主失手將北涼世子刺死而遣使謝罪,但暗中卻要隻言片語間的向慕容青祠提及邙山學宮的罪囚和葉泫青,讓她心知,孤王手中握有十足的證據,但為了兩國之盟的延續,而替她抗下罪責。如此,既可讓慕容青祠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又可讓她記著孤王的一份恩情。妙極,妙極啊。」趙王朗聲大笑,心中抑鬱一掃而盡。

「王上英明神武!」

眾臣此刻盡皆振奮,山呼海嘯,心中感慨天佑趙國,終於可以安度此劫。

趙王此刻心中暢快,心情大好,對著玉階下的幾人投去讚賞的目光,笑道:「幾位貴客這兩日為我趙國百姓的安危操勞奔走,孤王替趙國千千萬萬百姓感謝諸位了,來人,賞黃…」

「趙王殿下。」青龍起身,打斷了趙王此時的好心情,「首座大人自出關以來,命我等拜謁諸國,首座大人特意叮囑我,首訪趙國,碰巧遇此事件,止戰護民,本就是詭夜司職責所在,趙王不必掛心。」

「古首座抬愛孤王了,青龍聖使替本王向首座大人轉達,孤王和趙國子民,必會擁護天子,絕不敢行僭越之舉。」趙王面色平和道。

青龍和公孫長風回禮作揖,道:「既如此,我等午後便將動身,巡拜諸國,趙王殿下,後會有期。」

接下來,林姿和林塵二人同樣也在趙王的全力挽留下提出了辭呈。

烈日當空,灼灼其華。

軒轅城外,古道長亭。

「江湖路遠,大哥保重!」林塵眼含不舍道。

「二弟此去北涼,人生路遙,更當小心謹慎。」公孫長風同樣不舍,極為關切。

二人雖初結情緣,但感情真摯,毫無虛與,寒暄良久,林塵突然輕聲問道:「大哥,怎麼沒見到青龍聖使?」

公孫長風微微一笑,道:「他已先行離去。」

林塵和林姿二人頗為意外,林塵問道:「大哥怎麼沒有同行?」

公孫長風此時收起臉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后,淡淡回道:「我要去一趟南疆。」

「去南疆做什麼?」

公孫長風眼中閃過複雜之色,道:「二弟,此次北涼世子之死,雖然表面上大概說的通,但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環節卻自始至終沒有答案。」

林塵微微一怔,旋即輕輕問道:「大哥是指的南疆蠱術?」

公孫長風默然,微微點頭,良久,才淡淡說道:「此邪術在這時候突然現身,又莫名其妙的牽扯在涼趙、邙山這些錯綜複雜的線索中,必非偶然,令人惶恐,為天下蒼生計,也為陛下江山計,我決定去一趟南疆,一探究竟。」

林塵聞言,-微微有些失落說道:「可惜我與師姐師命在身,朝京王安危同樣關係天下蒼生,無法陪大哥一同去南…」

話音未落,卻只聽身旁的林姿乾脆利落的打斷道:「我和公孫少俠一同前往南疆。」

「師姐,你…」

「公孫少使所慮之事,也是我這兩日間時常憂慮之事,此等南疆異術重現中土,絕非小可之事。況且,朝京王世子之死至今仍有隱情未解,朝京王心繫蒼生,若不能將其愛子死因徹查清楚,我心有不忍。況且,我對蠱蟲之術略知一二,或許可以幫上公孫少俠。」林姿語意堅決,動人的容顏上魅力十足,還未等林塵回應,便繼續說道:「師弟,此去瑩都,路途艱險,你多保重。」

林塵啐罵道:「師姐,你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不會是看上我大哥了,想要和人家單獨共處吧,這麼急慌慌的就要趕我走。」

「哎呦,疼疼疼疼疼。」

一番喧鬧,三人終於不再輕佻,臉上皆是不舍之意。

「公孫長風,我把師姐交給你了,若是我師姐有什麼閃失,我可繞不了你!」林塵面色凝重,極為嚴肅。

「林女俠若是少一根汗毛,我公孫長風願受斧鑊加身之刑。」公孫長風抱手道。

「林塵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林姿此時已經坐在長亭的欄椅上,目光悠長的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林塵輕輕湊過身子,林姿在其耳邊輕聲低語后,三人便不再遲疑,互相拜別,南北殊途,相背而行,不一會,都消失在了天際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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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夜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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