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96是個很神奇的年份,無論那一年出生還是開始創業,都會一生順遂,幸運相伴。
一一華夏占星師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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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某條路走的人很少,不是石頭多就是荊棘紮腳。
——作者
每個人的誕生,都是某個精子走迷路被俘虜的結果。踏進社會第一步更加重要,可以決定他的未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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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
仲春的夜,這時節還很少小蟲和蚊蠅,月光灑在窗台上,柔美而平和。
油漆已經斑駁脫落殆盡、榫卯部分已經腐朽的木框窗戶里,一個少年正對著鏡子自我欣賞。
「帥哥,十九歲了,也長大了,三年技校就要畢業,以後你的任務只有賺錢,為媽媽、姐姐還有你。不管外出闖蕩的路上有多苦,你不可以叫苦,更不可以停步,除了一往無前,你別無選擇!」
他叫王度,經常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的王度。
王姓是中華歷史上最長久的貴族,從秦國的王翦始,歷經數千年不衰。
王度一身洗的發白的牛仔服,偏分的頭髮整潔利落,一米七八的個頭皮膚有點偏暗,單眼皮下一雙極亮的眸子和堅毅的嘴角,看上去顯得有點痞帥的氣質。尤其是笑起來,總是左邊嘴角扯高,讓人覺得帶著那麼一點壞。
此刻的心情無法沉靜下來,沒出過什麼遠門的他,即將踏上去深圳的奮鬥之旅,難怪削瘦的臉頰掛著兩坨激動紅暈。
他很有主見,表面隨和內心篤定。媽媽和姐姐都勸他不要去深圳,太遠了,回家不方便。
王度說:「不自己去爭取機會永遠不會有,找個工廠上班,半死不活的混一輩子,我不甘心!」
王度在讀初中的時候,成績總是名列前茅。然而,做事很有股子牛勁的王度總是出人意表,老師和同學們都沒想到,他居然在畢業前報讀了技校。技校這條路人人都不看好,而對王度來說沒的選擇。老爸病退卧床多年,老媽是家庭主婦,家裡哪有條件供他讀高中再上大學?
花開花落自有時,春江水暖鴨先知。
光鮮的皮鞋裡面破了幾個洞,只有本人清楚。外人的興嘆嗟呀,點頭敷衍罷了,閉上嘴用舌頭數數自己有幾顆門牙,心裡有數。
若不是開發廊的姐姐王慕接濟家裡,全家上下怕是早就沒飯吃了。
所以,一個人走什麼樣的路,大多與初衷並不一致,往往是冷冰冰的現實逼迫的結果。
技校三年,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但凡有點理想都會覺得這裡空氣令人窒息。身遭的氛圍,幾乎沒人用心讀書,每日嬉笑怒罵甚至打群架,都成了見怪不怪的慣例。
課堂上,學生們公然看武俠小說也就算了,還敢於抽煙,更有甚者拿出五香花生和啤酒。按說老師不管你還不收斂么?他偏不,把花生米拋起老高,然後用嘴接。滋嘍一口啤酒,然後還大聲吧唧嘴。
草!當你是當代遊俠么?五毛錢的啤酒愣是喝出人頭馬的氣勢來,陸地王八跳大海,真不知你哪來這份不知深淺的自信!
王度腹誹。
這還是課堂?分明是江湖碼頭。
王度本可以隨波逐流廝混,盡情享受陽光燦爛的日子,跟同學們一樣遊手好閒、得逍遙處且逍遙。但他沒有,而是如饑似渴的讀書,射獵範圍很廣。什麼做生意的,開工廠的,
人員管理的,心理學的,各種書籍都讀。
宋太宗趙光義有一句名言——開卷有益。
王度一門心思琢磨以後賺錢,為此充足的準備。
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事,因為沒錢才是事。
王度有一個愛好,去中心公園下象棋。因此結交了兩位好友,一個是師大最年輕的文科教授朴克奈,另一位是軋鋼廠統計員高翔。三人笑稱桃園三結義,朴大哥、高二哥、王小弟。
朴克奈不但支持王度多讀書多學習,還義務做他的人生導師,所涉及的題目比書本知識更接近社會,更管用。
比如讓王度與鏡子里的自己對話,重建人格,打掉怯懦,樹立自信。
技校第二年,王度爸爸過世了。朴克奈和高翔主動登門幫著料理喪事,使得王度感激涕零。
同學之間會隨著時間推移漸行漸遠,王度只有朴克奈與高翔兩位哥哥是可信賴的朋友。
王度誓言以後會好好報答兩位哥哥,此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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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度即將拿到技校畢業證,如同一隻亂飛的家雀,終於要出去闖蕩了。目標是改革開放的前沿——深圳。
周日上午8點,王度興沖沖的來到中心公園,找朴克奈和高翔。
公園西口灰頭土臉的萬年青樹下,兩個人坐在石凳上吐沫橫飛的交談,渾不管來往車輛盪起灰塵。細看之下,無數細碎的塵埃在光線里翻滾,十足兩個吸塵器!
高翔所在的軋鋼廠掙扎在破產的邊緣,朴克奈半年前被師大開除成了無業游民,三人說好了一起出去深圳,只等王度拿到畢業證。
25歲的高翔還好,一身運動服,梳著兩鬢乾淨頭頂有型的青年頭,看上去很精神。他髮型不錯,當然有姐姐王慕髮廊的功勞。
「高二哥,別的不說,我姐髮廊這個月電費你去交啊。兩天一次做型吹風,怎麼也要點電錢吧?」
「交電錢?王慕還要給廣告費哩,看在你的面上,我不能要就是了。你知道我給王慕髮廊做了多好的廣告么?軋鋼廠職工我帶去沒有100也有80,你姐生意這麼好,有我一份功勞哩。」
高翔腦子活絡又健談,不怪是統計員,無論什麼事,肚子算盤子噼里啪啦打的精著呢。
其實朋友之間需要一些廢話墊場,畢竟說正事的時候不多,開玩笑無所顧忌才證明關係很親近。對外人自然要打了腹稿才敢說話,朋友之間放肆一下,戒備心盡可以降至極低的程度。
二人鬥口是常態,為爭一步悔棋爭的面紅耳赤也是常態,唯獨要尊敬朴克奈這位老大哥,是不能馬虎的。
35歲的朴克奈就差點意思了,一身皺皺巴巴老式西服,兩腮鬍子又亂又長,手裡拎著一個積滿茶垢的塑料水瓶,像極了討工錢的農民工。
朴克奈比較倒霉,與女學生談戀愛並且在辦公室里熱吻,被有心人拍了照,郵寄到校長的辦公桌上。朴克奈是單身,按理說與學生談戀愛錯處有但不算大。不知為何鬧到教育局,最後被定性為道德淪喪、枉顧師德,開除!
背地裡早就有人稱他『叫獸』,三人關係好高翔又愛說笑,乾脆去了一個字,叫朴克奈為嫖客大哥。性格極為隨和的朴克奈也不介意,聽高翔混叫他也答應。
「朴大哥,你怎麼不刮鬍子啊,沒幾日就要出發了……不如你們兩個去我姐的髮廊,洗理全套免費啊。」
王度看著不修邊幅的朴克奈,只有陪著心酸的份。半年前的朴教授可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模樣,-被師大開出后一天比一天更邋遢,簡直天地之差、判若兩人。
朴克奈倒驢不倒架,不改指點江山的氣勢,談話時右手兩指虛空中連點,「你不懂,這叫賣慘。我這般慘相傳到師大,大家對我的譴責就少一些。」
王度和高翔異口同聲:「老奸巨猾!」
「名聲這東西很怪異,冷不當衣餓不當飽,就在眾人兩片薄薄的嘴唇之間。便是武則天那樣的千古名君也能說成蕩婦,豈不知比之其他帝王,她的後宮不知少了多少倍。嗚呼,所謂道德,奈何,所謂師生不可越界。真不知我和二十三歲已經到了結婚年齡的學生談個戀愛,礙著他們什麼了!歷史浩蕩,車輪轔轔向前,往事已矣不可往複。過去的事算我他媽倒霉,我只求大家對我的不理解和非議少些,如此而已。」
朴克奈傾瀉著憤懣,這些話只能和兩個跨年齡段的小兄弟訴訴苦,而已。
家鄉對於朴克奈來說,不僅僅是院子里的核桃樹與門前流小溪的詩情畫意,更是心酸之地。說好聽的是出去闖天下,說不好聽的就是逃離。
喪家之犬、逃網之魚。
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是因生活所迫結伴離家出走,這三個人也是一樣,只不過各有各的難處。所謂窮急生變,眼前沒有路,索性出去闖蕩殺出一條血路來。
天下蒼蒼,其道大光,沒準三個人出去野蠻生長一回,就成了呢!
人啊,有時候是為了一口飯苟且,有時候不僅僅為一碗飯而苟且。
生是為了活,生活卻不僅僅為了活著,還有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