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螞蟻物流
第二天上午9點半,王度與錦沅簽訂協議,並同意三個人今日進駐鋼板房辦公。
中性女孩自報家門,她叫錦沅,漂亮女孩叫依蘭。
當合同落了筆,錦沅嘴角忽然呈現詭異的笑意,就像操作一個惡作劇得逞了的模樣。
王度忽然緊張的心跳加劇,難道錦沅有什麼陰險的用心?仔仔細細捋順一下思路,發現從前到后並沒有什麼不妥。
她要先投入金錢,為什麼看上去佔了大便宜似的?
「我小學時有一個同桌和你很像!」
錦沅丟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王度站在原地發愣,不是說和她一條叫黑龍的狗很像么?怎麼又牽扯出一個小學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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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名字,當然由朴克奈這個正兒八經的文科教授命名,朴克奈想了好久,最終想出一個通俗的名字——螞蟻物流。
錦沅覺得這個名字好,誇讚道:「這名字真是好,都知道螞蟻愛搬運東西,且井然有序。一聽螞蟻物流就很正規,好名字。」
高翔和王度也交口稱讚,好名字。人逢喜事精神爽,事情進展如此順利,王度暗暗吸了一口冷氣。若不是錦沅幫忙,天津之行就會成為滑鐵盧。等貨站上路了,要好好感謝錦沅,人要懂得感恩才行。
錦沅做事很有效率,拿著王度三人身份證,去辦物流公司營業執照了。
鋼板房最西的一間選做三個人的寢室,朴克奈和高翔去買床具、被子,今後就住這裡。只留下王度等著殘土車。
下午有翻斗殘土車陸續來卸土,王度興奮的指揮殘土車,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
殘土夠了,隨後來了推土機。
這時朴克奈和高翔採購歸來,看到現場開工滿心歡喜,高高興興去寢室安裝床鋪。
推土機的轟鳴聲很震撼人心,外人可能不覺得,至少王度覺得很震撼。或說更像是一曲動人的音樂入耳,比崔健的搖滾更振奮人心。就像一位眼巴巴看著滿地糧食收成的老農,激動的抖著嘴唇,淚水積蓄成滴,而又滿眼的希冀。
夕陽的光和王度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撫摸著每一寸場地,情緒高亢而又飽含深情。隨著推土機來來回回推平殘土,就像一個大大的熨斗,將土地熨燙平整。王度覺得希望與未來就在眼前展開,彩旗和鮮花已經在不遠的路上。
直到天黑,場地平整結束,三個人高高興興回旅店吃飯。
旅店一樓是飯堂,朴克奈進門便大喊,「掌柜的,給我炒十斤苦瓜!」
胖廚師知道他愛說笑並不以為真,笑呵呵迎上來,「這可就怪了,昨天您要十斤白糖拌柿子,今天怎麼忽然轉了性?」
「心裡太甜,用苦瓜平衡一下,中醫不是說陰陽平衡么?」
「哦,你是有喜事高興的呀。苦瓜可是沒有,我老婆有一張苦瓜臉,看的夠夠的,我呀,最怕苦瓜。」
胖廚師跟著打趣,兩人哈哈大笑。
王度沒跟進來,守著飯店門的磁卡電話,正跟姐姐報喜。
「姐,我們成了。今天簽下了合作協議,我們開上貨站了。」
說著話,王度眼圈都紅了。
話筒那邊王慕喜極而泣,「弟弟,好好乾,媽和姐姐都盼著你能有出息。大伯一家都瞧不起咱家沒少出言譏諷,你要出人頭地給他看看,不求他咱們也能成就一番事業。」
「嗯。」
王度答應著,忍住沒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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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到半夜,高翔醉的很厲害,他抱著朴克奈胳膊哭道:「朴大哥,你知道么?咱們三個差點就失敗了。就差那麼一點啊。要是不成,我那邊每月800塊的工作丟了多可惜。你要知道,我在鋼廠的收入不過是每月272塊,而且已經開始下崗了,就連272也要沒了呀……」
「好了好了,這不是成了么?經過兩年的奮鬥,也許咱們每人都成了十萬元戶,哭什麼?」
王度聽了不禁心下黯然。鋼廠快黃了,三姨的餃子館怎麼辦?
後半夜一點,三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向場地。
朴克奈居中,雙臂搭在高翔和王度的肩頭,三個人如同連體嬰兒。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隨著朴克奈高唱國歌,高翔和王度也跟著唱起來,「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
淚水在月夜裡肆無忌憚的流淌,彎月從薄薄的雲層里探出頭來,驚異的看著三個成人孩子似的哭著。
喜悅的哭聲,有點像池塘里的夜蛙,在寂靜的夜裡傳的很遠。
半個小時后,才到達場地。
等朴克奈和高翔睡下,難以入睡的王度走出寢室,抬頭看向燦爛星空。
今夜的星光真美,像是一大堆篝火拋上天空,到處是火星子。儘管每個火星子微不足道,卻是未來熊熊大火之源。偉人他老人家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看了一會,他忽然想起朴克奈曾說,傻傻仰望星空的,要麼是孩子要麼是哲學家。
自己並不是孩子,也不是哲學家,只是暫時發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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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錦沅加持,諸事進展順利。僅僅一周的時間,執照等手續辦理完畢,風雨棚建設完畢,螞蟻物流已經萬事俱備。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8點8分,-一陣鞭炮震天響過,撤去紅紗,螞蟻物流金燦燦的招牌如同洞房裡的新娘露出真容。
新誕生的螞蟻物流,對於朴克奈三個人來說比新娘更重要。剛剛邁出創業的第一腳絕不可以行差踏錯,與其說充滿喜悅,還不如說如履薄冰更準確。
看著平整的場地、寬敞的風雨棚,朴克奈心中感慨眼圈微紅。王度偷偷扯了扯他衣角,遞來一個眼色。朴克奈微微點頭,明白此刻要努力保持克制,還有錦沅和依蘭在場,萬萬不可露怯。
錦沅將一條名字叫黑龍的黑背犬交給王度,笑著說:「黑龍就是忠心耿耿的更夫,對它要像兄弟一樣。」
這就是單眼皮的黑龍?
王度小心翼翼去摸頭,一人一狗經過眼神交流,彼此確認了友好。
王度蹲下身子對黑龍笑道:「我們是桃園三結義,以後你就是四弟子龍。」
黑龍似乎聽懂了,忽然伸出長舌在他臉上舔了一下,嚇得王度一屁股坐在地上。
眾人大笑,錦沅嘲笑王度,「它跟你親近親近而已,瞧你嚇的,臉都白了。」
王度站起身訕訕的解釋道:「你們不知道,在家鄉時,有一條狗專門和我作對,只咬我一個,條件反射嘛。」
與此同時,勝春市站東路旁一家大門前,那條狗正抻著脖子眺望。它多麼盼望熟悉的自行車瓦蓋震顫聲響起,隨後出現那個與他每每相鬥的少年。
寂寞,不僅僅是人的屬性,那條狗好久沒看到王度,巷子里也就好多天沒傳出狂吠聲,它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