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遇到你

收到快遞到達的簡訊通知，是五天後，小小的快遞，經歷重重阻礙，千山萬水，八趟轉運，終於到達小鎮。

阿弟認真得沖洗著身體，還特意用了洗面奶洗臉，他很厭惡鴨毛的惡臭味，但他所有的計劃，前提都需要「等我有錢……」，他不得不繼續從事同齡人所不恥的職業。

取到包裹，這是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質量上乘，手感柔和，阿弟把粉紅信封放進禮盒裡，他覺得，道歉應該要有誠意，手機簡訊或許冰冷，在這個冰冷刺骨的季節，他相信：除了毛衣，就只有信紙上的文字略有溫度了。

整整一個星期，他每次去網吧上夜班都經過六號奶茶店，然後停車熄火，躲在奶茶店對面陰暗的角落，看著小莫在忙碌。再次見到小莫的半年裡，他發現在閑暇的時光里，腦海里會有她的身影，目光流動，紅唇微啟，溫暖而幸福。

他在小鎮徘徊了許久，仍然想不出見小莫后第一句該說的話，但是，他再逛下去，之前用水固定的髮型就快要散開了。

摩托最終還是停在六號奶茶店，他深吸一口氣，把捂在懷裡的衣服拿出，走了進去。

店裡的暖氣終於開了起來，乾燥而溫暖，裡面人滿為患，三個店員忙得不可開交，阿弟拉開牛仔外套，又把禮品盒塞回去。

阿弟陷在柔軟的沙發里，店裡的高檔音響放的是李志的《梵高先生》，前奏一起，馬上就被切掉，換成麻園詩人的《瀘沽湖》，麻園詩人唱到：

每次我想，再也成不了你的光芒。

只是現在慢慢，只是終於慢慢，

燈光燦爛，燈火輝煌，

而我想要黑暗。

微微喧鬧的店裡，大家都安靜下來，默默聽著。

阿弟的奶茶已經喝完，杯底剩下的花生葡萄乾，本來是要拿勺子挖來吃的，但他覺得這樣顯得有些娘炮，他撕開包裝，仰頭直接全倒進自己的嘴裡。

他口裡飽含乾果，費力得咀嚼，小莫端了盤油炸芋圓過來，放下弟的桌子上。

阿弟鼓著嘴，睜大眼睛，擺擺手，發出：「嗚……」

小莫微笑著說：「送個你吃的。」

阿弟說：「唔。」

小莫問：「你好多天沒來了，你那天沒事吧？」

阿弟點點頭，又搖搖頭，加快咀嚼速度。

小莫黯然，說：「你是不想跟我說話吧？」

阿弟搖搖頭。

小莫轉身離開。

阿弟放棄繼續咀嚼，強硬咽下，他能感覺到食物的稜角刮著食道，緩緩流淌。他追上去，說：「我等你下班。」

十一點，小莫下班了，她套了件黑色羽絨服，系一條白色針織長圍巾，雙手插進口袋，穿鞋白色的三葉草貝殼頭，她站在門口，哈著氣，身後的燈光把她的頭髮染成金黃。

阿弟已經發動了屁屁，在門口等著了，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小莫猶豫不決。

阿弟低下頭，恨屁屁不爭氣：但凡你稍微沒那麼破……

小莫還是坐上了摩托車，阿弟遞過去一個粉紅色的半包圍頭盔，說：「戴上暖點。」

小莫疑惑：「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頭盔。」

阿弟沒有回答，鬆開離合，緩緩起步，屁屁脾氣暴躁，呻吟一聲，熄火了。

氣氛尷尬不已。

小莫說：「我還是步行回去吧！」

阿弟連忙說：「就好，就好。」

說著用力一腳踹下去，同時一把油門，噼里啪啦，奶茶店裡所有人側目而視，表情曖昧。

小莫低下頭，小聲道：「快走，快走。」

小鎮街道的垃圾被清理乾淨，阿弟希望這條街可以延長到西伯利亞，他堅信他和屁屁都能堅持下去，但現實是，再下一個路口，就到小莫家了。

這種感覺特別不真實，但是，這世界上，出了幻想特別真實外，其他一切都顯得特別虛幻。

弟停下車，說：「到了。」

小莫這時才剛把頭盔扣扣好，沉默不語。

阿弟說：「那個，那天弄髒你衣服，對不起……」

說著伸手進懷裡，準備把禮品盒拿出來。

小莫說：「我想去海邊。」

阿弟立刻把手拿出來，說：「這麼晚了。」

小莫說：「我很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