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亂中取勝?
兩隻小雪豹狼吞虎咽,轉眼間便吞下十幾斤烤羊肉,小肚子圓鼓鼓的,賴在楊川腳下不走了。
它們在楊川的鹿皮靴子上蹭來蹭去,還忍不住舔了幾下,看樣子,它們對這一對毛茸茸的玩意兒十分喜愛。
於是,便乾脆翹起後腿,一左一右的,往上面撒了兩泡尿。
楊川又氣又笑,卻又實在無可奈何。
堂邑父告訴他,這是雪山之王的『認主儀式』,表示從此以後,它們將永遠追隨自己的主人,並警告其他凶獸,莫要對自己的主人有什麼非分之想。
『這不就是撒尿佔地盤么?』
當然,這話楊川還不能說出來,看看堂邑父、胡商和安息女奴們狂熱的眼神,他大概猜測,這些傢伙應該被所謂的『神話傳說』徹底洗腦了。
對此,楊川也無話可說。
人活在世上,誰還沒有過被洗腦的經歷?
西域胡人被騰格里洗腦,中原讀書人被聖賢洗腦,臣子被皇帝洗腦,百姓被官府洗腦……就連楊川自己,當年不也曾眼巴巴的等了二三十年,一心想著要當接班人么?
有了兩個小吃貨,楊川終於不必親自面對那隻危險的雪豹媽媽了。
這倒是一件好事。
五隻肥美的烤全羊,早就被張騫、堂邑父等人吃掉了一大半,所剩無幾,兩隻小雪豹再吃掉十幾斤肉,差不多就剩一些光骨頭了。
那隻母雪豹尚未進餐,這讓兩隻小雪豹很著急,它們咬著楊川的羊皮袍子不鬆口,楞是要將他扯到母親身邊。
於是,楊川不得不給母雪豹又烤了一隻肥羊。
羊肉烤熟了,自有兩隻小吃貨源源不斷的送給大吃貨,一家子躲在不遠處的山岩上,其樂融融,竟從此住了下來。
每到楊川做飯時,無論是烤肉還是燉肉,兩隻小雪豹都會準時赴宴……
「好端端的一個大廚,終於成了飼養員。」
楊川嘴上如此說,心中卻另有一番感慨:『經歷過太多的野蠻和屠戮,終究才發現,野獸竟然比人更溫柔……』
……
與此同時,張騫、堂邑父等人也行動起來,伐木,捆綁木筏,並將一部分牛羊馬匹和駝隊轉運到海子對面的峽谷里,打算先避一避風頭再說。
滅掉一支羌人部落,可不是一件小事,若被匈奴人或附近的羌人部落察覺,絕對會遭到瘋狂的報復。
好在西域實在太大,部落與部落之間的聯繫並不緊密,再加上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一時半會兒倒也不怕消息泄漏。
最大的麻煩,還是那些牛羊馬匹。
白羊部落的羌人勇士死光了,那些奴隸、婦人和孩子一鬨而散,也不知去了哪裡,遍地的牛羊馬匹都成了無主之物,誰趕走算誰的。
所以,大家都比較貪心。
尤其是那些來自大月氏、安息的胡商們,更是趁著混亂,又趕回來兩百多匹馬、五百頭牛和將近兩千隻羊。
他們信誓旦旦的宣布,這所有的牛羊馬匹,都是他們獻給雪山之王的『供養之物』。
換一句話說,就是獻給楊川的……
牛羊還好說,反正誰在放牧,差不多就能被認定是誰的,可是那些戰馬卻不一樣,每一匹馬的屁股上,都有匈奴人的一個狼頭烙印。
「這樣子不行啊。」
在大峽谷新修築的營地里,楊川一邊給大家烤羊肉,一邊擔心的告訴張騫,匈奴人對羌人部落的控制很嚴,每隔一個月便有騎兵過來巡查。
「而且,咱們殺死的那幾名匈奴人沒有及時返回,不出十天半個月的,匈奴人那邊便會有所察覺。」
楊川接著說道:「那些牛羊馬匹目標太大,得想辦法轉移,絕對不能留在這附近。」
張騫聞言,點頭稱是。
他手裡捏著一根木棍,在地上胡亂勾畫著,沉吟道:「咱們現在所處位置,應該是若羌,也就是在塔里木河的上游……不對,應該是米蘭河。
某家本來想走羌中道回長安的,結果途中遭遇羌人騎兵,被人給捉了。
看來,此路不通也。」
楊川瞅一眼張騫在地上塗畫的『地圖』,暗吃一驚,心道:『怪不得人家能通過旅遊而封侯,就這隨手一畫,便是一幅極標準的地圖啊!』
褶皺是山川,波浪線是河流,兩條粗糲長線蜿蜒數千里,從西域到長安,可不就是河西走廊與羌中道?
史上記載,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在返回途中走的是南線,經于闐、且末、鄯善,向東南經阿爾金山,進入柴達木盆地,欲從羌中道返回長安,但在經婼羌至鮮水海(青海湖)一帶時,再次被匈奴所俘。
滯留一年後,匈奴人發生內亂,才趁機逃回長安……
『也就是說,咱用幾斤烏頭鹼救下張騫,從而改變了歷史?』
楊川蹲在地上,仔細觀看張騫所畫『絲綢之路圖』,試探著問道:「大叔,您說匈奴人厲害,還是羌人厲害?」
「匈奴人敦厚善戰,羌人淳樸野蠻,都不好對付。」
張騫丟下手中的小木棍,笑道:「其實說起來,羌人乃先古黃帝後裔,與漢人之間算是血脈相連,再加上他們介於耕牧之間,反而更加難纏。」
楊川第一次聽古人高論,就被震撼了。
在他最初的想法中,匈奴人的善戰,讓大秦、兩漢狼狽不堪,又是修築長城又是送公主和親,堪稱北方霸主。
而在張騫眼裡,竟更加重視羌人?
想想匈奴人在衛青、霍去病、竇憲、班固幾位猛人毀滅性的打擊下,最終四散飄零,漸漸湮沒在歷史長河中;而羌人卻以各種方式存活下來,開枝散葉……
不得不說,張騫的眼光還真有其獨到之處。
「當然,就眼下來說,匈奴人才是我們的生死大敵,」張騫沉吟片刻,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還是想想如何順利回到長安吧。」
楊川笑道:「要不隱居一年,等匈奴人發生內亂時,咱們再趁機回長安?」
史書記載,一年後匈奴內亂,張騫方才逃回大漢。
不過,話不能亂說,再加上他只不過是一名十二歲的少年,人微言輕,故而,楊川也只能以半開玩笑的方式說說罷了。
不料,張騫聽到『內亂』二字后,卻一時間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自語:「內亂?亂中取勝……楊川小子,你的主意不錯啊。」
楊川張口結舌好一陣子,訥訥說道:「小子瞎說的……」
張騫哈哈大笑,隨手一掌便將楊川拍了個狗墩子:「童言無忌嘛,某家覺得你小子的瞎說還挺有道理的,怪不得能讓雪山之王不離不棄。
既然如此,那就讓匈奴人發生一次內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