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案板上的魚
「……」信知回按捺不住,終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卻並未飲下。
而是輕輕轉動著那精美的白玉杯盞,藍瞳盯著杯里被晃起漣漪的酒水表面。
似是在把玩,又似是在查驗著什麼。
「怎的?堂堂神醫信大少,一代醫道大宗,也怕本王會在酒里下毒不成?」宇文戰燎抬起紅蓮摺扇,指了指信知回那杯酒。
「當然怕。」信知回沒有抬眸,依然盯著那酒水,臉上浮起一抹玩味,似笑非笑道,「王上不也是毒道大宗么,不得不防。」
「呵呵……」宇文戰燎聽罷失笑。
鬆開攬在九百里背上的手,搭在那白玉扶手之上,一派慵懶霸氣又妖魅肆意的向著白玉座椅一側一靠。
與此同時,他一隻腳踏在那座椅上,另一隻持扇的手,則搭在了撐起的那條腿膝蓋之上。
「你這人聰明是聰明,可聰明人,總會有些自負,往往便少了些自知之明。」
「就憑現在的你,可還沒資格入本王之眼。」
「在本王面前,你便是那案板上的魚,是生是死,是蒸是煮,還不都得由著本王。」
「下毒?你當本王是閑著無事,逗你玩呢?還是當本王的毒,不值錢的?」
話音落下,跪坐在宇文戰燎一側的九百里,竟還特意夾起一塊魚肉,遞到了宇文戰燎面前。
瞧著九百里將那魚肉送入宇文戰燎口中。
瞧著宇文戰燎臉上那抹譏諷嘲弄,又妖異詭魅的淺笑,還有那般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模樣……
信知迴轉眸,又看了看手裡那杯酒。
也是。
他已君臨天下,自當目空一切,況乎他?
不過……
「我倒不擔心這酒中有毒,只是,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東西?」
「其他東西?」宇文戰燎眉梢輕挑。
「王上將我帶到這極樂園、逍遙窟,著實叫人很難不懷疑,會不會是在打……讓我醉宿溫柔鄉,自此深陷旖旎,為你所用的主意?」信知回迎視著那雙妖笑漣漣的緋紅妖瞳,一雙藍瞳中同樣盈著笑,意味深長道。
「哎……」他嘆息一聲,繼續轉動著那白玉杯盞,這回倒是真的在把玩,「我守身如玉二十載,可不能壞在這一杯酒上。」
「呵呵哈哈……」宇文戰燎聽得朗聲大笑,「守身如玉?你為何人守身如玉?」
「自然是為我命定之人。」信知回面不改色,理所當然的回道。
「呵呵……這可是本王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也虧你想的出。」
宇文戰燎抬起那紅蓮摺扇,指了指信知回,毫不留情道,「聽說過什麼叫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么?」
「還怕本王用女人栓住你?當真可笑。」宇文戰燎不再看他。
眼波一轉,落在了九百里那張清美明媚的俏臉上,如視珍寶一般,賞心悅目之餘,口中的話,卻仍是對信知回說的。
「本王告訴你,本王這鉛華城裡的姑娘,個個都比你金貴千百倍,本王才不捨得讓你糟蹋,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自是最好。」
信知回試探了好一番,終於將那白玉酒盞端至唇邊。
然就在這時,卻聽宇文戰燎忽然嘆了口氣。
「哎……想本王曾多次救你於生死一線,又曾護佑你多年安穩無憂,到頭來,卻換得你如此猜疑,還真是讓本王寒心啊。」
言罷,持扇的手接過九百里遞過來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竟真彷彿是心寒失意到了極點。
「……」信大少不由得額頭冒黑線。
說的好像他真全心全意待他一樣。
這妖精為何多次救他,又為何暗中助他,他豈會不明白。
還真當他是左江策那傻子了不成?
他打著什麼主意,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樣還裝的下去,也虧的是他宇文戰燎。
見信知回又將手裡那杯酒放回了案上,宇文戰燎緋瞳中暗蘊著一抹玩味與得意,儼然又是那一副妖戲天下的模樣。
「怎麼不說話了?莫不是被本王說的心中有愧?還是……」
話到此處,忽見一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上,霍總督求見。」
一襲白衣的梁鼎書來到宇文戰燎面前,見禮稟道。仟仟尛哾
霍總督?信知回心中一詫。
原來他方才說的客人,是這位霍總督啊。
他眼波一轉,不由望向了上方的宇文戰燎。
但見大名鼎鼎的攝政王千歲變臉如翻書,前一刻還心寒失意,又頑劣如妖的拿他打趣,轉瞬間卻已是詭魅莫測,幽邪如魔。
輕啟唇畔,淡淡道出一句。
「將他帶過來。」
「是。」
梁鼎書應聲退下。
不多時,去而復返。
而此時,房中一片安靜,只可聞琴瑟鍾塤之聲。
恍然間,彷彿置身於山林之中。
聽群鳥枝頭鬧,蜜蜂嗡嗡叫,風吹樹葉響,流水擊石笑。
叮咚歡快,純凈悅耳之餘,又給人一種恬靜淡泊,超然世外之感。
以至於那跟在梁鼎書身後,身形魁梧、膀大腰圓的霍總督都不自覺的放輕了腳步。
也不知是怕擾了這絕美的曲之意境,還是怕擾了那上方之人的聽曲興緻。
此刻,宇文戰燎斜靠在那寬大的白玉座椅之上,似在閉目而憩。
身邊,有美人揉肩,有美人捶腿,有美人侍立在側,隨時恭候差遣。
那般逍遙,那般享受,何止是只羨風流不羨仙,當真教仙人見后亦要羨於他才對。
「王上,霍總督到了。」梁鼎書向著上座之人躬身一禮。
那膘肥體壯的霍總督驀然回神,立即撩衣跪倒,俯首叩拜。
「北境總督霍明途,叩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信知回同樣隨意的靠坐在側。
掃一眼那跪地叩首的北境總督,以及其身後同樣跪伏於地的一眾隨行之人。
淡笑著低語一聲,「這位嗓門倒是不小。」
這話隨口一說,看似是在自語,可好巧不巧,卻只傳入了上方之人耳中。
「……」
宇文戰燎依然閉著雙目,似是睡著了。
樂曲之聲,波瀾不驚。
絕色樂師,繼續心無旁騖的演奏著。
然此刻,那歡快悅耳的曲子聽在霍明途耳中,卻如是那戰鼓擂動。
遲遲不見上座之人開口,他不禁越聽越是忐忑不安,很快便已出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