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虱子

娟娘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嘴巴里湧入一股甜味，她下意識吞咽，直到嘴巴前面的東西拿開，她才睜開眼睛。

楚楓亭根據云逍的指示給她灌了一瓶葡萄糖，看她醒了，立刻退到一旁。

至於雲逍為什麼不自己去喂，那當然是因為這兩人身上有虱子。

髒亂差她可以忍，虱子、蟑螂和毛毛蟲絕對不對能忍，遇見這幾種生物，她能尖叫的蹦起來！然後一個托馬斯迴旋踢送人消失在天際。

現在她還能強忍著情緒站在一旁指揮楚楓亭救人，完全是人道主義佔了上風。

娟娘睜開眼，看著明亮的房屋怔愣了一瞬，然後又瞧見了站在旁邊的兩個人。

她猛的的翻身坐起來，朝兩人不停的磕頭：「多謝仙人救命，多謝仙人救命！」

她不知道自己剛剛喝了什麼，但那樣香甜的滋味卻讓她不能忘懷，而且這東西一入腹，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慢慢回來了，頭腦也不再昏沉，也許這就是仙人宮中的瓊漿玉露吧？

「不必如此。」雲逍使了個眼色，楚楓亭連忙放下葡萄糖瓶子，將娟娘扶了起來。

人都要死了，也就不會去在乎那些男女大防，娟娘對這個喂她喝「仙水」的仙侍感激涕零。

看楚楓亭對雲逍這畢恭畢敬的樣子，娟娘心中更添敬畏和激動。

真的是仙人啊，她找到仙人了啊！

娟娘雖然被扶著站起來，但只敢佝僂著背站在那裡，整個人卑微至極，她嘴裡語無倫次的念叨著：「多謝仙人，多謝仙人，多謝仙人救民婦和小女，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不敢忘……」

她已經看到了躺在一邊的女兒，女兒應該也喝了「仙水」，此時正呼吸平穩的睡著。

雲逍讓她們住的是一間空房，給她們兩個躺的是半舊不新的海綿墊子，不是不想叫她們上床，而是她們實在太髒了，身上又有虱子，多好的床品也得毀了，若想睡床就得先洗澡。

但即便是海綿墊子，對於娟娘來說都已經是極好的東西了，她們逃荒都是走到哪睡到哪，運氣不好破廟都擠不進去，只能露天躺在泥土地上睡，即便是在當初在家裡，也只是稻草上面鋪一層破爛的褥子罷了。

這軟和的海綿墊子，對她來說已經勝過她睡過的最好的床。

雲逍嘆氣，這人缺水外加飢餓，低血糖暈在門口，她若不說自己的性別，真看不出來男女，就憑這瘦的皮包骨的樣子，再頂一頭雜亂的枯發，配上僵硬的動作和麻木的眼神，也不能怪她能把她們看成喪屍。

雲逍讓楚楓亭在這看著母女倆，然後自己去開了兩罐八寶粥，倒在兩個碗里，用微波爐加熱，又泡了一大碗湯泡飯，然後拿過來讓母女兩人吃。

煮粥太慢，八寶粥和湯泡飯軟爛容易克化，剛剛好。

娟娘看著仙子端來的那熱氣騰騰的粥飯，眼巴巴的望著，「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地上的茅香也被搖醒，被娟娘攬在懷裡等飯。

楚楓亭接過托盤，雲逍把粥碗和勺子塞到她們手中，兩個人連道謝都來不及，埋頭就狼吞虎咽。

事實證明，在飢餓的人面前，勺子就是多餘的東西，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一碗粥就被兩人抱著仰頭喝完了。

那香甜順滑的粥順著喉嚨滑入胃裡，比任何慰藉都讓人覺得舒服和滿足。

喝完了粥她們也沒停下來，轉而用舌頭貪婪的舔著碗底，直到把碗舔的一滴不剩，這才戀戀不捨的停下。

雲逍又把湯泡飯遞過去，這是一大份，足夠她們分食，人要吃點有油有鹽的東西才能恢復力氣。

等到湯泡飯再被她們分食殆盡，茅香看著碗底，勉強能說一句話，她沙啞著嗓子，聲音微弱：「娘，餓……」

其實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來說，這麼多食物絕對夠吃了，但飢餓控制著她的思緒，如果不把肚子脹破，她是不會感覺到滿足的。

雲逍適時開口：「你們許久未曾進食，第一次吃飯不能吃太多，否則會很難受，等到下一頓便叫你們多吃些。」

娟娘本就想捂住口無遮攔的女兒的嘴，再一聽仙人溫和的話語，頓時感動的落下淚來，又要跪下去磕頭：「謝仙人，謝仙人，民婦懂得，民婦懂得！」

小孩子不知道，她這個大人還能不知道嗎？多少餓壞了的人，猛然間得了食物，一頓飯就把自己撐死了。

她們逃荒的路上，多少人吃觀音土，把自己活活撐死。

雲逍擺擺手：「現在有力氣了嗎？我讓小楚帶你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然後又加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頭髮最好也剃掉。」

虱子，主要寄生在頭上。

娟娘不停的點頭：「可以的可以的，仙人我這就去洗！」

她也知道自己身上臟透了，實在入不了仙人的眼。

為了不讓仙人厭惡她們，她可以把自己洗刷十遍！

兩人去的是另一個單人間的浴室，楚楓亭有些興奮，他雖然只用過一次這些「仙家法器」，但已經具備給別人講解的能力了。

他在娟娘母女驚奇震驚的目光下，給她們講解完每個東西的用法，然後留下準備好的兩身衣物和剃髮刀，走了出去。

雲逍給母女倆拿的是兩身長衣長褲，依舊是運動裝，內衣鞋襪齊全。

娟娘顫抖著打開了淋浴頭，準備在那個神奇的水流下洗澡，她並沒有把身體打濕，而是先貪婪的用嘴巴接水，喝了一肚子水才停下來。

她太渴了，就算剛才喝的兩碗粥都是帶水的，但對於她來說還不夠。

水有多少都不夠！

茅香也學著她的樣子喝了一肚子水，然後臟髒的小臉上浮現笑容，她的聲音還是小小的：「娘……我、我又活了。」

娟娘一把抱住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是啊，她們又活了！仟仟尛哾

埋藏在心裡的情緒如火山爆發，母女倆在浴室里哭成一團。

等到情緒恢復，娟娘趕忙胡擼了一把臉，拿剃刀刮掉了女兒身上所有的毛髮，她謹慎小心的給女兒清洗每一寸肌膚，生怕留下一點污漬。

這是仙人的洞府，她可以不留下，女兒必須要留下。

留下才能活！

茅香的皮膚被搓的紅彤彤的，她覺得有些疼，但身上又帶著好聞的花香，讓她捨不得說不好。

她坐在馬桶上，看著只洗了身體的娟娘，小聲的問：「娘，你怎麼不剃頭？」

娟娘搓澡的手一頓，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娘還有事做，不能剃頭……」

丈夫和婆婆還在受苦，他們都對她很好，她不能丟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