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原首爾地方檢察廳廳長權載成升任韓國大檢察廳次長。]

金昌均在車載廣播法治頻道里聽到的新聞內容大致如此。

檢察廳，可以說是韓國擁有最高權力的公權機關。

由於歷史上的一系列複雜原因，它雖歸屬法務部，但獨立性極強。

不僅一手囊括起訴、審訊、調查、扣押等各項權利，可以不受任何掣肘地專人專案，甚至可以控制和指揮警察部門。

通俗地講，在韓國，只要檢察官想，他就可以不受制約地調查任何人，即便對象是國家元首。

大檢察廳是國家級檢察機關，總長之下即為次長。

與一些出身普通的檢察官不一樣，權載成生於名門，這些年由他提起訴訟的案子，無一失敗。

權茶是他的女兒？金昌均本能地持懷疑態度。

這是因為，權載成有妻子，雖然兩人沒有孩子，但出席活動時看起來非常恩愛。

沒聽過他們是二婚的說法啊……等等！

聯想到韓盛私生子上位的事，金昌均瞪大眼睛。

權茶不會也是……？

衝擊力太大，他已經忘記了沈亞美和權載成結過婚的可能性。

沈亞美曾是名揚海外的中國設計師，先後在韓國時尚界四大刊任職。

「恩熙姐，我先去買杯咖啡喝，你們繼續聊吧。」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權茶借口離開。

韓恩熙獨自留下給金昌均解釋。

「權先生和他現在的妻子，的確是二婚。」

「這種家庭，都有點不可說的事，您應該能理解。」

她的表情嚴肅，一絲玩笑的意思也無，篤定的語氣讓人信服。

韓恩熙專業嚴謹，不會在這種事上造假，但金昌均不太理解：「這有什麼不能公開的？二婚又不是犯錯誤。」

「權先生那邊的情況比較複雜，不想公開，小茶也很排斥。」

金昌均又翻了翻檔案袋，權載成這種家庭，想要藏點什麼很簡單，怪不得之前查不到權茶的家庭背景。

他算是明白了，這孩子為什麼對合同條文毫不關心，有那麼一個爹……SOOP如果和她打官司，怎麼打都死定了。

好像無形之中招惹了大人物。

金昌均心情複雜。

不對！什麼叫招惹！只要對權茶好點，大人物秒變大腿！

他馬上把剛剛畏懼的念頭趕出腦海，打探：「小茶和爸爸的關係不好？」

「有點……不過權先生偶爾會聯繫小茶小聚。」

權茶有時會找借口待在家裡，有時會去赴約，每每回來……表情都分不清高興還是傷心。

「我們簽了合約，就是夥伴了，之所以把資料給您，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小茶，所以SOOP這邊千萬不能泄密。」

「這個放心，我都懂。」

得到金昌均的保證，韓恩熙帶上另一份合同回到車上。

已經成為SOOP的藝人，權茶自然拿到了電視劇的全部劇本，正低著頭翻閱。

「都談好了？」

「談好了，你放心。」

「嗯。」

就是這副表情，看不出情緒，包著柔軟堅韌的膜，將一切阻隔於外，誰都無法撕開走進去。

「過幾天wkorea雜誌有個時尚晚宴，劇組讓你和亞任出席。」

「活動採取直播的方式，有個比較特殊的環節，網路投票確定兩位十月刊拍攝嘉賓。」

見權茶沒意識到問題，韓恩熙繼續道：「李株赫也會去。」

許久沒有聯繫，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權茶有些恍神，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想到他了。

每天都在研究如何拍戲，累得根本沒多少時間思考其他。

車內安靜許久，韓恩熙繼續道：「那個晚宴有很多人會去參加，演員、愛豆、歌手，劇組安排的行程，我想著是為電影做宣傳，就先答應了。」

一堆藝人只投出兩個，她應該……沒那麼容易被選到？而且，他們自小認識，總這麼僵著也不是一回事兒。

李株赫的媽媽尹惠善逢年過節還會邀請她過去做客，拒絕一次容易，幾次肯定會發現不對。

「沒事，姐，去就去吧。」權茶不再瞻前顧後。

在一個圈子，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又沒做錯什麼，沒必要躲。

韓恩熙舒出一口氣：「挑個裙子？」

她掏出放在包里隨身攜帶的ipad，調了幾張圖片：「品牌方送來的新品，都是當季限量，你看看，到時候咱穿哪個？」

圖片上的衣服顏色很集中，大多是黑色或白色，雖然細節有差別，但款式大同小異，權茶看得有些發膩。

沒辦法，誰讓她的風格一貫這樣，溫雅、端莊、低調，符合母親打造出來的完美人設。

忽地，一條顯眼的紅色裙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條高開叉長裙，絲絨質地、深v設計，品牌方搭配了黑色的皮草上衣和大顆鑽石項鏈，整體高級又性感。

她從沒嘗試過這種風格，不知道效果如何。

「wkorea這場時尚晚會有慈善性質，主辦方聯繫我，想讓你上台表演——」

「姐，就這件吧。」

韓恩熙不知道權茶具體選了哪個，ipad回到手裡，看到定格在面前的圖片才反應過來：「這個？確定？」

「嗯，對。」

「這個季節，皮草是不是有點熱？」

十月末，剛深秋，初冬都算不上。

「時尚沒有溫度，用不上跟他們說不穿就成。」

韓恩熙眨眨眼睛，根據自己的想象力，試圖將衣服挪到權茶身上。

雖然風格顛覆，但好像……還挺合適？

「行，那就這個。」

憑自家藝人這張臉，就算再不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會有亮點。

韓恩熙彷彿已經預料到，各大社交媒體被權茶美照席捲的場景了。

*

wkorea，韓國時尚界四大主流雜誌之一，每年都會邀請各路名人舉辦活動，有時是公益競拍，有時是節日聚會。

今年以慈善主題進行晚宴直播，場地高調奢華，正式開始前就已引起熱議。

韓恩熙提前預約了經常合作的造型室，權茶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塗塗抹抹。

她的紅毯順序靠後，不用太著急。

韓恩熙沒什麼事，無聊地刷著手機。

突然，她在naver（搜索引擎）資訊頁面停住，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怎麼了？」恰好睜開眼睛的權茶發現了她的異常。

「……」韓恩熙望著鏡子，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劉亞任可能來不了了。」

來不了？

這麼大的宣傳活動，如果提前定好的嘉賓沒有特殊的事情，一般不能隨意取消，會損害形象和信譽。

權茶沒辦法看手機，滿腹疑問得不到解答：「亞任前輩怎麼了？」

韓恩熙剛要回答，手機就接到一通電話：「《共生》的副導演，等一下跟你說。」

權茶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化妝師及時收手，才沒有畫歪她的眼線。

「抱歉，稍等。」她伸手取了手機。

一條新聞頭條掛在通知欄：

【newsen：兵役免除確定？劉亞任患骨腫瘤，經兵務廳判定，恐無法繼續履行兵役義務。】

兵役在韓國一直是敏感話題，不少形象良好、前途光明的男藝人因為逃避兵役而被大眾抨擊抵制。

【咱們國家什麼時候能取消明星特權？】

【真好啊，我也去演戲，然後被診出個什麼病，就不用去當兵啦。】

【骨腫瘤？聽起來好嚴重。】

【可能只是聽起來嚴重……他最近不是在拍《共生》？病了還能工作，真敬業呵呵。】

【逃避兵役算什麼男人。】

【拍戲那麼辛苦？比我當社畜累？】

【《共生》還能如期上映嗎？唯一有演技的主演出事了。】

發言的大多是男性。

藝人名利雙收，還不用服兵役，這讓他們感到極不公平。

「亞任確實來不了了，」韓恩熙掛斷電話，走回來，「副導演派了崔宇直過來救場。」

同劇組，同公司，非常合理的人選。

看到權茶的手機停留在kakatalk頁面，似乎想聯繫劉亞任，韓恩熙搖頭：「他收不到簡訊，媒體把他手機都打爆了，只能關機。」

這麼嚴重？權茶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放心吧，等輿論過去就好了，聽說上次也是這樣，大不了多做幾次檢查，病歷單又不能造假。」

和權茶認識之前，劉亞任就出過這事，只是當時標明將會複檢，熱議了幾天，網友就沒再討論了。

「骨腫瘤……是什麼病？」

「我也不太了解。」

「哦，對了，聽說今晚孔佑也去。」韓恩熙叮囑，「宇直會當中間人，介紹你們認識，跟他們多交流，被拍到也沒關係，簽約的消息快官宣了，正好預熱鋪墊。」

平靜的情緒被擾亂，權茶心不在焉地應了。

*

晚宴如期舉行，現場聚集了無數記者。

「EXO的人氣可真是勢不可擋……這麼多粉絲。」

「你以為呢。」

「今晚是不是有權茶？」

「是，我挺喜歡拍她，不用修，特別好出圖。」

「我也喜歡，不過最近網上怎麼那麼多人黑她？」

「正常，她十五歲拿柴獎的那身行頭，得好幾億，而且平時訓練用的鋼琴……普通人根本買不起。」

「還有還有，以前關於她的負面評論總被刪，現在有點反噬。」

記者們嘰嘰喳喳，一輛車在紅毯入口處停下。

車門緩緩打開，崔宇直先走了下來，一身西裝，長腿筆直。

他禮貌地對記者和粉絲們擺了擺手，隨後轉身去扶後面的權茶。

高開叉延至大腿根部，修身流線包裹S型身材，紅裙與雪膚柔和暴烈地相撞，濃鬱熱烈如油畫，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她從沒如此張揚地打扮。

快門聲驟起。

「真是漂亮……」後台休息室有轉播，被驚艷到的權至龍偷偷瞥李株赫，「後悔了吧。」

李株赫也注視著屏幕，神情發怔。

「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見小茶的時候，她才多大嗎？」

「十三歲。」

「對一個小孩子有心思，我又不是變態。」

他甚至還記得，有一次接權茶放學回家，她背著書包，快步跑過他身邊，開心地問惠善姨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

那時的權茶稚嫩清純，笑意瀲灧不加掩藏，明明也是開朗的。

如今……不論從什麼角度看，她都已經長大了。

屏幕里，崔宇直按照記者的要求，將手臂搭在權茶的肩膀，兩人湊近了拍照，動作親密無間。

李株赫眉間攏上不易察覺的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