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飯桌上安靜了下來,楚繹一邊吃一邊回想起了被歐陽虞元打斷的回憶——
原身今年剛好二十歲,之所以沒有身份證,不是因為他黑戶沒有辦,而是連同戶口本一起被楚大伯和大伯母扣下了。說是原身拿十五萬還了他們的養育之恩,他們才願意給他。
說起來他這個轉世的命格雖然沒有原先那麼糟糕,父母親緣還是淺薄得很。
他六歲的時候,楚爸爸因為給自家起房子,不小心從房頂上摔了下來,腦袋磕到屋后囤放的磚堆頭上,當場斃命。
房子當然也沒能建完。
但就是這麼一棟沒能建完的房子,原身爺爺奶奶覺得不能便宜了外人,於是急吼吼地聯合大伯一家住了進來。
楚大伯還出錢把房子修完了,說是出錢,其實楚爸出事前就已經把材料買齊了,他只需要叫來人出點工錢而已。
楚大伯就是欺負楚媽是個女人,楚爸的朋友礙於男女有別,怕人家說閑話,也不好出頭幫忙。
於是等楚媽哭哭啼啼辦完喪事,從失去丈夫的悲痛中回過神來,他們家不僅錢財被原身奶奶把控在手裡,連房子都變成了大伯子出錢出力修完的,牽扯不清了。
可想而知,楚繹和楚媽在這樣的環境中有什麼好日子過。一開始楚媽為了兒子還忍著,可是楚大伯母和楚奶奶為了逼楚媽改嫁,那是不遺餘力。
她們覺得只有楚媽走了,他們住這棟房子才能安心。
於是楚媽在家要伺候一家老小,出門要下地幹活就算了,更難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大伯母和楚奶奶經常因為瑣碎小事挑她的刺,如果楚媽鬧起來,第二天就能傳遍全村,錯處全在她。連她跟村裡哪個男人多說了一句話,她們都要傳她跟某某某不清不楚,說她剛死了男人就耐不住寂寞了。
楚媽熬了三年,在原身九歲的時候,她在同村婦女的鼓動下終於離家出走,南下打工去了。
楚媽走後,受苦受難的就變成了原身。他成了楚家的小奴隸,連楚大伯的小女兒,比原身小一歲的堂妹都可以欺負他。
好在楚大伯好面子,他上學還能喘口氣,不然整個人都要干廢了。
奇怪的是,楚大伯竟讓原身讀完了高中,剛好到他成年。
而這個時候,楚繹的堂哥楚達志也在大學里交了個女朋友,楚大伯他們左思右想,覺得再把原身留在家裡就不方便了,於是把他趕出了家門,讓他賺錢還他們的養育之恩!
這一家子楚繹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說他們蠢吧,他們還知道顧及同村人的眼光和法律底線;說他們精明吧,他們把原身趕出來掙錢又不肯給他身份證……
楚繹打定了主意要回去一趟,原身連個手機都沒有,做什麼都要依賴別人,他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楚繹吃完了盒飯,在路邊小店買了瓶水,又找了個沒人的花台坐下來休息。這一片的住戶不少,又正直晚餐高峰,每每看到一個身著古裝的人手裡舉著手機,他都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力氣恢復了一些,他又去沙縣打包了一份牛肉炒粉,這才回去。
路過申祖偉門口的時候,聽到屋裡傳來他聯機打遊戲的聲音,他鬆了口氣,趁著沒人用廁所趕緊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來,申祖偉已經在他房裡,看樣子還翻了他的東西。好在楚繹在外流浪經驗豐富,錢財和重要物品不管做什麼都隨身帶著,申祖偉沒能找到好東西,竟然打開了他的炒粉。
「別動,那是我要吃的,你想吃可以出去買或者叫外賣。」楚繹將臟衣服隨手丟到床上,順手就扣住了申祖偉的手腕。
之前那一百塊是他主動給的就算了,現在進來翻他的東西,又偷吃他的食物,這種行為在古代是可以被當成賊人打死的。
「疼疼疼!」申祖偉臉都白了,身子不自覺跟著往下縮,可能是以往的楚繹好欺負的形象深入人心,他一邊喊疼,一邊色厲荏苒地叫囂道:「放、放手,放手,楚繹我他媽警告你,快點給老子放了!不就是一碗炒粉嘛,你小子有錢了還這麼小氣?再不放手,是不是以後都不想借老子的群演證了?」
「你是誰老子?」楚繹聲線冷肅,扣著申祖偉腕脈的力氣加重,疼得他冷汗都下來了。
「我我…我老子,你是我老子,行了吧?」終於申祖偉扛不住了,主動鬆口求了饒。
楚繹於是放了手,但申祖偉很快就揮著拳頭打了上來:「混蛋!」
楚繹早有防備,長腿一抬,精準將他踹出了房門口。他這副身體雖然清瘦,但是從小幹活的,跟申祖偉這種電腦前面坐廢了的不一樣。
他之前避著他是沒吃飯,這會兒吃飽喝足,力氣也恢復了,申祖偉還想找他麻煩就是自找苦吃。
申祖偉痛苦地捂著肚子,這時候還不忘放狠話:「好好,你小子有種,過河拆橋,以後千萬別求到老子頭上!」
但他本來就是外強中乾,其實心裡已經怕了,放完狠話就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躥回了自己屋裡,還甩上了房門。
楚繹一點都不擔心,申祖偉這人是典型的好逸惡勞、吃軟怕硬,他以往是看原身好欺負,又有求於他,才一個勁兒的壓著他欺負。
以前原身幫他洗衣服買飯不算,大半夜的還沒少被他喊起來買煙買宵夜,明明說好的五五分賬,他暗地裡從原身這裡耍賴過去的不少。
說句難聽的,楚繹直接把錢分給群頭,都比跟他合作來得輕鬆。
楚繹沒管申祖偉,正好他洗完澡又餓了,乾脆坐下來把牛肉炒粉吃了,這才出去用公用洗衣機洗衣服。
就在楚繹晾完衣服,在天台吹風、順便夜觀星象的時候,京市某高檔公寓的歐陽虞元接到了發小穆家俊的電話:「什麼,出去陪你喝兩杯,這個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他聲音有點發虛。
「這個時候怎麼了,不是還十點不到嗎?咱們以前通宵吃喝玩樂,天亮還去賽車呢!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歐陽虞元:「你也說是以前了,我現在給誰打工你不記得了?明天羨表哥發現我酒氣沒散,說不定又要扣我零花錢了……」
他藏點私房錢容易嘛。
「說來說去你就是怕扣錢是吧?行行行,多少錢我給你出了,你明天請假,這總行了吧?」顯然穆家俊很了解歐陽虞元摳摳搜搜的性子,直接提出給「出場費」。
「還是別了吧,我才當進公司三個月不到,這麼快就請假不好。」
「出息!」穆家俊恨鐵不成鋼:「你說你也算是半個虞家人,給你表哥當助理就算了,你還想爭先進是怎麼地?哥們這幾天是真的有煩心事,你要是兄弟的話就出來陪我喝一杯!」
歐陽虞元掙扎了一下,最後咬牙:「真的不行,我明天要上班,你找別人吧!」
說完不等對面反應,飛快地掛了電話。
他才不是信了那個神神叨叨的群演小哥,他是怕他羨表哥掀了他的小金庫!
歐陽虞元掛了電話又收到好幾條簡訊,類似「你也太慫了,以後別說是我兄弟」「沒出息」「給你表哥當跟屁蟲吧」這樣的嘲諷。
歐陽虞元本來還有點愧疚,看完直接不理了,呵呵,這年頭誰還沒點脾氣了!
歐陽虞元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通電話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接起來,對面張口就道:「元子,雲開出事了!」
「啥?」歐陽虞元猛地清醒:「出啥事兒了?」
穆家俊似乎有點難言之隱:「就…就是雲開,被人家用酒瓶給開了瓢……我現在在市第一醫院,你趕緊過來吧。」
他現在心裡亂得很,都不知道怎麼跟李家人說。
歐陽虞元這下是徹底嚇醒了:頭破血流,真的應驗了!
李雲開也是他們的發小之一,他今晚要是沒拒絕穆家俊,是不是被人用酒瓶子開瓢的就是他了?
這麼說雲開是替他……
想到某種可能,歐陽虞元飛快地道:「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