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三人從停車場坐電梯直接上樓,來到貴賓區加護病房,才發現病房裡已經站了不少人。
除了躺在床上,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的李雲開。
一對站在病床床腳,側身對著大門的中年夫婦最為顯眼,那男人帶著眼鏡,氣質儒雅;女人挽著一頭長捲髮,體態端莊,秀美臉頰略微發福,想必他們就是李雲開的父母了。
楚繹猜的沒錯,穆家俊進去就喊了一聲:「李世伯,伯母。」
歐陽虞元也跟著打了個招呼。
李母看到兩人,神色有瞬間的晦暗,要不是李父及時按了他一下,她臉上的溫婉表情差點就掛不住了。
李雲開是他們夫婦唯一的孩子,穆家俊和歐陽虞元這兩人一個在外面亂來,連累她兒子被人報復打破腦袋;另一個明知算命的說他有血光之災,也不提醒他兒子……李母看到他們,能像以前一樣沒有芥蒂就奇怪了。
不過她好歹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又有李父提醒,到底沒有當場翻臉。
至於李父李宏鳴,出事之後穆家俊和歐陽虞元跑前跑后他是看在眼裡的,何況這兩人又沒有隱瞞,老老實實什麼都說了。都是世交,這兩個還是他兒子的發小,李宏鳴能怎麼辦,只能咬牙認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他兒子,只要他兒子能醒來,他誰都不怪!
穆家俊當然看出了李母臉上的不自然,連忙介紹楚繹道:「世伯、伯母,這位就是幫元子看相的楚大師!」
他用眼神示意麵前的兩人,但出乎他的預料,之前一直很盼著楚繹出現的李家夫妻並不如何激動,反倒對視一眼,表情古怪。
「呵呵,是嗎,阿俊有心了……」李母眼神閃爍,尷尬地看向另一邊。
李父要沉穩得多,先是將楚繹打量了一番,注意到他過分年輕的面容,不經意地皺了下眉,內斂道:「原來是楚大師,久仰了。」
他的態度也不甚熱情,兩人都像是在顧忌什麼,跟之前的熱切有著天壤之別。
楚繹循著他們的視線往另一邊一望,原來是這屋裡還有兩個同行。
那是一老一少,老的那個瘦長臉、眉毛鬍子灰白,手裡拿著個羅盤,看起來像是有幾分真本事。
至於年輕的那個就不行了,三白眼、大鼻頭,看人的眼神總是斜睨著,彷彿很瞧不起人似的。
他這會兒就一臉不滿地過來了:「這位是……」
他一來就直指楚繹,想必是聽到剛才的介紹了,明知故問顯然不懷好意。他比楚繹矮一個頭,偏要歪著腦袋、一臉鄙夷地打量他。特別是看到他身材高挑,一張臉還長得帥氣飛揚時,眼裡閃過了濃濃的嫉妒。
李父不敢隱瞞,趕緊把楚繹的來歷說明了。
「我師父正在用羅盤測算呢,閑雜人等還是不要放進來的好,不然打擾了他老人家,哪裡出了差錯就不好了。」那徒弟張珏涼涼地道。
李父滿臉尷尬,一事不煩二主的道理他們懂,不過先前不是沒走通家主的路子請到張大師嘛,聽說了歐陽家小子的奇遇,才一個勁兒地催他們把人請來。
這下倒好,竟然撞到一起了。
「我師父可是正宗的茅山道宗高人,跟那些招搖撞騙的毛頭小子可不一樣。要不是看在李先生一心救子,李家主又幫忙求情的份兒上,我師父才不會為一點小事屈尊跑這一趟呢。」說到底,李家兩口子的身份還不夠,張珏跟在他師父身邊見的權貴多了,對他們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他繼續鄙睨著楚繹:「李先生請這麼個人過來,不會是想跟我師父打擂台吧?」
他也配!
李母急了,趕緊解釋:「不是,不是,小師父你也看見了,這位可不是我們夫婦請的!我和老李當然更信任張大師了!」
她扯了扯李父的衣袖,心裡倒是怪起了穆家俊多事:早知道這位「楚大師」這麼年輕,他們就不該把人叫過來,這麼個毛頭小子,哪比得上張大師啊!
李父為難地看看兩邊:「家俊,你看這……」
他明顯也是站在妻子一邊的。
穆家俊不悅地皺眉:「李世伯,你們之前求我和元子找人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們好不容易把人請過來,這兩口子看都不看,竟然就要趕他們走?
李母沒等他說清原委,連忙打斷:「之前是之前,現在有張大師在,家俊你看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不要在這兒打擾大師了吧?」
她說著就要催促李父送客。
楚繹氣笑了,要是換成以前,主家這麼落他臉面,他肯定想也不想就甩袖走人了。
不過如今誰叫他名聲還沒傳揚開來呢,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坐實了騙子的名頭?
楚繹才沒這麼傻呢,他至少要出了這口氣才走!
楚繹看都不看面前的人,直接越過他們,看向那位裝聾作啞的大師:「張大師是吧,大家同為玄門中人,在外遇上了怎麼能不討教一番呢?我這剛進門腳都還沒站熱呢,大師就火急火燎地讓徒弟出來趕人,難不成是覺得自己道行不夠,怕在同道面前露了馬腳?」
「你說誰怕露馬腳?!」張珏差點跳起來了。
「既然不怕,那咱們來比比看,誰先把李公子的癥狀說准了。」
「比就比,我師父會怕你?」張珏果然不受激,三句兩句就把他師父賣了。
張大師聽到這兒老臉一沉,終於是裝不下去了,放下羅盤:「小友不必對我這蠢徒兒用激將法,老朽跟你討教一番就是了。」
張珏聞言驀地漲紅了臉,狠狠瞪向楚繹。
楚繹輕巧一推,就把堵在道口的張珏推開了,奕奕然走近病床,一邊打量床上的人一邊問:「張大師看出什麼了?」
「憑什麼讓我師父先說?」張珏不甘心地追上來。
楚繹睨他一眼,一副教訓小輩的口吻:「這點規矩都不懂么?我是晚輩,你師父是前輩,當然要讓前輩先請。不然傳出去,人家該笑話你師父欺負小輩了……何況我剛進來,連李公子的臉都還沒看清呢。大師拿著羅盤瞧半天了,連我們爭執都沒聽見,肯定有所發現。張大師,我說得沒錯吧?」
他一個五百年前的老古董,冒充起晚輩來一點都不帶臉紅的,誰叫他現在這張臉嫩呢?而且他嘴皮子也利索,懟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不怕張大師不上套。
張大師心知楚繹占理,也不怕他渾水摸魚,冷哼一聲,乾脆直說了:「根據羅盤測算,李公子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為失了一魂一魄。不過不用怕,這魂魄應該是不小心走失了,待我擺個法陣招魂,自然能把他叫回來。」
李宏鳴夫妻一開始嚇得臉都白了,聽到張天師後面的話,又齊齊鬆了口氣。
楚繹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那張大師有沒有發現,李公子紅鸞入命,似乎有紅鸞星動的徵兆?」
「別開玩笑了,這李雲開都昏迷了,怎麼可能紅鸞星動?我就說你是個半吊子,不懂裝懂……」張珏嗤笑出聲,但他很快就被自己師父打臉了。
「確實,李公子紅鸞星動了。這俗話說福與禍相依,李公子失了魂魄卻牽動紅鸞星入命宮,看來是喜事將近了。」張大師遲疑了一下,緩緩道。
他說完詫異地看了楚繹一眼,沒想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竟然有這番眼力?
看來他放話要跟自己比試,不是初生牛犢不畏虎,而是有所依仗的。可惜,這點本事,還不足以讓他刮目相看。
李家夫妻又驚又喜,他們兒子年紀不小了,失了魂魄卻紅鸞星動,難不成是那一魂一魄意外飄進了哪個女孩子家裡?
正當他們滿腦子「人鬼情未了」的時候,楚繹卻挑眉笑了:「是嗎,大師確定自己沒看錯,李公子喜事將近了?」
不知道為什麼,楚繹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張大師也沒底了,又仔細算了一遍:「沒錯,確實是紅鸞星動。」
楚繹等的就是這句!
「我怎麼看著,這紅鸞帶煞,入命於陷落諸宮,主凶,乃是桃花煞啊!張大師若是將李公子跟桃花煞湊成對,那李公子小命危矣。」
張大師臉色倏地變了,頭冒冷汗,飛快地用手指掐算半晌,又動用了羅盤,算到後面,連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
差一點……他就錯估了李公子的狀況,若是貿然招魂,李公子別說一魂一魄喚不回來,被他害死都有可能!
張大師想到最壞的情況,冷汗涔涔而下……
李宏鳴夫妻就算聽不懂楚繹的話,他們也看得懂張大師的臉色。看到張大師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懟得滿頭冷汗,他們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看走眼了!
「楚大師……」李宏鳴夫妻連忙想上前認錯,但楚繹卻沒給他們這個機會,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既然此事有張大師主持,那楚某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他出了病房,也沒見長腿怎麼跨,轉眼已經走出了老遠。
「欸欸,楚大師,您別走啊,大師!」李宏鳴夫妻傻眼了,只能拚命給穆家俊和歐陽虞元使眼色,讓他們去把人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