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夢如實
被傅秦這麼一問,明笑緩了半晌,才木木地抬起頭無神地盯著他。
對於方才的感覺,他還是心有餘悸。
「阿…秦。」
傅秦看到明笑這樣的反應,才注意到他頭上那片較小的符咒,趕忙撕下來后,不覺一怔。
這,這是。
「還好么?」傅秦稍稍壓下內心的驚詫,學著以前爹爹的樣給他把把脈。
這就奇怪了,明明身子骨恢復的好些時候,為何還是這麼虛弱無力?
「爹爹……」
傅汝知道兒子想問什麼,附上一言:「鎮長他們來過,先出來吧。」
話末便嘆了口氣,等自家妻兒雙雙出外頭,再掩好木門。
秦氏則抹了抹淚,后而擔憂道:「這是什麼符咒?剛剛看孩子那樣痛苦,這道士也不是正兒八經的吧!」
傅秦驀地抬頭。
道士?什麼道士?
他的確聽說最近鎮子上來了個德高望重的老頭,鎮長將其身份含糊交代過,好像是某個觀的觀主。
就在前幾天,有人親眼見到那個道士直接走進了被封閉數日的黎鎮,人們大喜過望,這才迎了他來。
原來,竟這麼快就到了這裡。
傅汝摸了摸鬍鬚,神色凝重:「此事突發,我也沒有任何應對之法,這幾日叫他好好休息吧……至少,最近是安全的。」
「可是爹爹,他……」傅秦更是擔心明笑,還是把那句話咽下重新想了想才說,「就算那道士再來了,我也會保護他的。他這麼欺人太甚,我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好孩子。」傅汝微微俯身摸摸他的頭,「照顧好他,就是你現在的職責,去吧。」
聽爹爹這麼一說,傅秦鄭重地點了點頭,跑回了屋內。
而後來傅氏夫婦再交談了些什麼,傅秦不知道,也沒有任何機會知道了。
另一邊。
鎮子一如既往地災情加重,鎮長一行人走在空曠的鎮道上,隨眼看了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些婦孺們,也沒再說什麼。
許庄見鎮長望了眼傅氏夫婦的屋子方向正在思索,比王福先行一步獻媚道:「您放心,只要有我們在的一天,明笑那小子就絕對活不過下個月!」
這一席話,接連遭了宋氏幾個白眼,冷嘲熱諷不說,還更加嘴上不饒人:「得了吧,就你之前提的爛點子,沒有幾個派得上用場的,許員外,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處置這些災民吧。」
笑話,若真有好辦法,他許庄也不必這麼拐彎抹角,先行放下豪言壯語,讓鎮長放心。
只要臭小子被他抓了,一切功勞鎮長說什麼也不能一人霸佔,好處少不了許庄的。
他心裡那點小九九還猜不到么?
「你!」
許庄聞言立即不服氣了,怒火直直牽引到宋氏身上:「要不是劉爺子有幾分薄面在我這,憑你一個娘們在這嘰嘰歪歪,老子早就丟你去浸豬籠!」
「丟啊,丟啊!鎮長在這裡,他可以評評理!」
胡鎮長被吵的頭疼,呵斥了兩人後他們才安靜下來,接著道:「下一步幹什麼,想必各位都清楚。」
下一步?
許庄聽到這句話,不由想了想,眼底閃過一絲精算:「鎮長,蒼龍神廟應當不在了吧。」
如今只有把他抓了……
「不在了不在了,早就不在了。」胡鎮長不耐煩說了兩句,「那道士吩咐的事兒,我叫王福他們做了,可為什麼我們還是出不去呢?」
「如此……」
道士此刻聲音忽來,若有若無,繼而解答鎮長的疑惑:「那是因為東部陽氣過重,是為妖童所在。」
胡鎮長突然被嚇了個機靈,連忙道:「是您嗎。您還沒走?如您方才所言,現下該如何。」
這令許庄他們大喜過望。
道士沒有直接回答,反倒繼續順著之前的話:「他若活,爾等便死,貴鎮不幸,他責無旁貸。」
胡鎮長後知後覺地咽口唾沫,問:「那,他要是死了呢。」
「他若死,爾等,便有一線生機……」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看來那小子必死無疑啊,鎮長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該為大傢伙考慮啊。
但宋氏撇撇嘴,顯然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她認為,只要自己的丈夫還在,自己就有活下去的保障。
但現實往往不是這樣……
一晃回神,劉爺子的人識就回到了他自個兒的腦海里,君元也瞬間驚醒。
他人躺在那一動也不動,淺淺睡息神態安然。
沈燁在旁東瞧瞧西看看也瞧不出個所以然,認真舉了手道:「公子,這個大叔他有些事情明明沒有經歷,為何還是能看到過去的一切。」
君元稍稍定了定神,轉頭問沈秋鷯:「你知道么。」
沈秋鷯搖了搖頭:「你夢到什麼了,跟我說說。」
君元也不知一時從哪說起。
他沒看清那孩子的臉,模糊的很。但卻跟之前在玄山遇見的少年差不多,又進入了夢中夢,和他一起回到了之前的神界。
「我只知道,和初臨有關。」君元道,「他曾經是我父親舉薦的一名神君,自請命而來到這裡,如今又發生變故,已經完全沒有了他的任何神息。」
沈秋鷯心下瞭然。
神息是指神的氣息,只要沒了,那這個神要麼死了,要麼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出事了?」他一怔。
君元答了句不無可能,幫劉爺子蓋好被子后,又說:「當年的事情,我已經夢到了一半。明笑身上的確有很多疑點,總之也和太和脫不了任何關係。」
太和狡詐的很,也陰的很。
光先前于思域殿縱雛蠱之事,若非宋百川與淵溯從中作梗,他君元縱使不死也是半殘。
陣陣涼風刮進,原本破敗的紙窗被吹的噼里啪啦地作響,吹倒了桌上的燭台,蠟油也撒了一桌。
沈燁見狀連忙扶好蠟燭,再把紙窗重新關好。
外頭瞬間傳出嗚嗚嗚的哭聲,有老人的,小孩的,還有婦女的。
這些都是黎鎮鎮民的冤魂。
更準確的來講,他們是逆轉陰陽狀態下的——
殊婪。
明笑那日所見到的,只是普普通通沒有任何殺傷力的。
而君元現在所碰到的,卻是極難纏的百年活魂。
「沈燁,貼幾道風符,別讓那些東西進來。」
一切辦妥后,沈秋鷯道:「所以剛剛上下山怎麼沒有他們?」
「那是因為他們不去那邊。」君元扶額,「黎鎮一直以來被困,完全就是太和這廝下了個禁令結界,讓他們出不去罷了……而且。」
「而且什麼?」他順著話繼續問道。
君元起身透過紙窗順道觀察了下雙腳有力行走的他們:「不光是我們這一群老弱病殘,還有其他人也在這。」
這回輪到沈秋鷯反駁了,故意把重心點放錯:「什麼老弱病殘,誰老誰弱誰病誰殘?」
好在沈燁也是跟在君元身邊多年,跟某太子解釋一通:「老弱是有,外頭不就是一對病殘的?」
沈秋鷯先是看了看劉爺子,再看了看君元,肯定道:「嗯,形容不錯。不過你把符貼好了,接下來要幹什麼?」
君元這時收住以往的笑容,正經沉聲吐露一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