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九章 枕邊的月光
驀然聽到這個名字,尤其出自橫空昊陽口中,顏盈溶月愣了一下。
五十億億顆恆星陣,六兆兆兆智靈海。那些波瀾壯闊的人生,不斷在眼前撐篙而過,可怎麼看,裡面都有一個傾盆的自己。
轟隆隆!
天地大體是下起了大雨。
也難怪,才剛開始想你,雨就如此大了。
「任九有事,無法現身,上議長若覺得有話可與我一說,就請就坐,若無話語,我送上議長!」
被針刺了一下,橫空昊陽略帶輕蔑道:「話有,哼,但我怕你,擔不起!」
「上議長最好檢點你對我說話的語氣,天下間只有一個半人,有資格這樣對我說話,一個是我乾娘雍雲湄,另半個是任九。」
「好,我會檢點,那現在請他們三人出去,我們單獨談。」
「他們皆是我的手臂和雙腳,上議長願說則說。」
橫空昊陽面無表情盯了眼前佳人一眼,又冷漠掃了眼巫子胤、蘭夢娢、雲清霧,緩緩就坐。
沐浴微雨,黑薩姆神色複雜道:「何必對鳩摩映雲如此客套?」
金飛玉轉頭望了他一眼,神色略微複雜。對方的心思,她似懂非懂,漫長歲月,對方不傾訴、不表達、不行動,就那副鬼樣子。
這若有若無的朦朧感,讓金飛玉想找個機會,狠狠拒絕都難。
她幻想過,是不是直白猛打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幕場景中或許會有三個回答:最傷人的是:你有病,別自作多情了!
最噁心的是:你是不是經常問男人這個問題呀?我猜,你只問自己喜歡的男人吧?
最渣男的是有回應無需求:喜歡,不過,我覺得你這個問題問早了,喜歡,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索取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
她從來就沒有幻想指望過,一下獲得一句簡簡單單,明明白白的回答——是的,我喜歡!
這麼些年,她也抱著玩玩和故意刺激他的心態,放蕩過,可那些人很快就消失無蹤,這更令她充滿了不忿,乃是,怨恨。
左側山嶺,一顆迎春樹灰褐色的老樹皮片片在脫落,依舊伴著大風,盡情舞蹈。
呵呵,如今呀,自己還不如那棵樹,卻要學著它的輪廓,就那麼孤獨的屹立時光彼岸,羨慕著,回憶著,著迷著那些,處事時不瞻前顧後,縱情時不過於謹慎,以及愛恨時,可以任其愚昧的永生少年。
抬頭望了眼黯淡月亮,它彷彿夜晚朦朧的傷口,經久不可癒合。
半響,金飛玉揶揄嘲弄道:「那四人里,有三個是元嬰級高手,想當愚蠢和自大的代名詞,你去呀!」
黑薩姆冷冷掃了幾人一眼,自顧自一聲冷哼。
郭琇瑩第一眼見到李恣歡,就被深深驚艷到了。
眼前人如一枝春雪中凝凍的潔白梅花,渾身帶著隱隱香氣,明媚如同天邊燦爛的朝霞。她的容顏如冰雪潔白,氣質如梅花清雅,衣衫如雲霞般飄逸明艷。
一句古詩「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彷彿就是為對方量身打造而流傳的。
此時,她正背對眾人,對著牆上的三幅畫像,焚香敬酒。
那三人,赫然是亨利摩根、安妮鮑利,以及埃里克,他們笑容春風滿面,好似成了再不隕落的星辰,躍然而高懸。
望著對方將一杯杯酒,灑在三人面前的空地,那酒極端怪異,碰到地板,竟然瞬間升騰起縷縷霧氣,彷彿挈帶劇毒似的。
公門擎蒼的心,剎那間,落起了暴雨。
他是知曉毒蜂后與無盡之愛恩怨的,若說李恣歡是想請鳩摩映雲來談和解,他決沒這般幼稚,此刻的他,如臨大敵,「李恣歡,我們在這裡的消息,全宇宙皆知曉。我希望,我們今日登門,真切是來做客人的。」
淡淡一笑,李恣歡認真凝視了萬道清四人幾眼,突然,給桌面的空酒杯斟滿酒,遞了過來,「別說我李恣歡,不懂待客之道,來,這杯毒酒,賜你喝了!」
「鏗鏘!」
鋒利長刀「大勇」,瞬現公門擎蒼掌心。
長直柄,刀身長而平直,刀脊厚,粗看像朴刀,但又不及朴刀的柄長。刀柄可以拉長,瞬間由單手握持變成雙手握持,刀身厚重,一看就知曉,他刀法上重劈砍,大開大合,血性悍勇。
萊克漢姆幾人雙目寒光爆射,直刺而來。
握刀之手,青筋暴跳,公門擎蒼如滿弦之弓。
李恣歡神色依舊淡然,面無表情道:「喝不喝!」
窗外風雨聲嗚嗚作響,現場氣氛寂靜且冰冷。
一眨不眨,緊盯李恣歡,半響,公門擎蒼刀交左手,緩緩拿起了酒杯,深深望了一眼鳩摩映雲。
鳩摩映雲正想阻止,咕嚕一聲,酒已一下消失在了他喉嚨。
酒泛冰涼,如似冬時春,腦神經一下倍數迅捷,透過圓窗,可以清晰無比地窺視到每一滴雨水的軌跡。
眼見鳩摩映雲望著自己的目光,飽含憂慮和溫暖,哈哈哈,公門擎蒼一聲豪雄大笑,祭奠用上凝神酒,豪!
李恣歡嘴角一咧,湧現一絲讚賞,又瞬間恢復淡然,「你二人來此,所為何事?」
鳩摩映雲目光一下迷離,「尋找一個人,有人說在這裡見過他。」
「誰?」
「容雲鶴!」
容雲鶴,這個人李恣歡聽說過,邊際小人物,不值得她花卻心思,轉目萬道清,「你們來自玄天?」
或許是講好,要把更多機會留給郭琇瑩歷練,但聽她微笑開口道:「蜂后該知道我們的來意,這樣吧,我說得明晰直白些,釋放路昀亨、沙沈,歸還太空探索號。」
話語彷彿如驚雷炸響,萊克漢姆幾人,臉上一下爬滿憂慮。
鳩摩映雲亦是微微一愣,掃了眼郭琇瑩四人,又掃了眼公門擎蒼。
對著她會說話的目光,公門擎蒼流露微微苦笑。
愛情就像照片,需要大量的暗房時間來培養。而在這條追逐花開的泥濘小路上,並不能肆無忌憚,某些邊界感,依舊得牢牢把握。
他到底出自玄天,萬道清幾人沒有透露身份的意思,對二人又沒有生命威脅,他亦不好多言。
李恣歡聞言,臉上波瀾不興,內心卻瞬間翻江倒海。
毒蜂后在外域這犄角旮旯里謀生,科技上想獲得大進步,太不容易了。如今他們的戰艦,最快速度也就3024倍光速,相比於玄天和五藏鎢,差距,那不是一點點。
有幸獲得太空探索號,毒蜂后科技院那些科技大牛,眼睛都紅了,恨不得吃睡都在上面,敢說歸還,他們能生吃了她李恣歡。
然而,相比玄天這頭大象,她毒蜂后不過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有說不的權利嗎?
「路昀亨、沙沈,你們可以帶走,我毒蜂后出一筆資金,買斷太空探索號。」
「不行。我們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太空探索號對於我玄天,有標示性意義,必須歸還。」
「若我說不呢!」
「蜂后最好考慮清楚再回答。」
望著四人的氣定神閑,李恣歡霍然目光如刀,彷彿一下可刺穿郭琇瑩靈魂的最深處。
萊克漢姆幾人衣裳無風自動,暴戾氣機漸漸勃發。
半天得不到回答,郭琇瑩依舊慵懶,如一隻沐浴春陽之貓,手指開始有節奏連續敲擊桌面,笑盈盈道:「我想,蜂后一會定會後悔的。」
「砰!」
遙遠處一處軍事基地,三艘巍峨的無敵級超級戰艦驀然炸開,整座基地一下殘骸漫天激射,火光衝天,報警的信號嗚嗚狂響,風雨中,無數人影聳動,亂作一團。
李恣歡的通訊器狂震而起,半響,她面冷如雪。
「你們就不怕,今日再也踏不出這萬里陽光!」
鏗鏘,萊克漢姆八人剎那間刀劍出鞘,將幾人圍在中間,眼泛凶芒,擇人慾噬。
郭琇瑩淡然一笑,毫不為意,「蜂后,這只是一個小小警告。我再告訴蜂后一個消息,半年前,我等四人曾相聚文景星上紫瑛峰。」
轟,李恣歡臉色驟變,目光變幻如旋轉之渦輪。
文景星距離這裡不下三十億光年,短短半年可達?
玄天這是哪裡著魔了,對外域,就這麼重視?!
本以為在這裡落腳山高地遠,雖面臨天魔人不斷擴張的忐忑,但到底是身在曠野的風,逍遙恣意,那如今,她擔得起得罪玄天的後果嗎?
跨過野蠻增長期,李恣歡發現,自己變得束手束腳了。
巨人之手,要落下來翻江倒海了,那大海的睡榻之上,是不是布滿了驚濤駭浪的夢。
李恣歡緩緩邁步窗前,抬頭望月。
昏暗的月光下,她的背影,有點孤寂,有點迷離,有點潮濕。
百萬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這顆月亮,它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而刻下,它成了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紙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
隔著百萬年的辛苦路,往回不斷逆流而上,而記憶中,那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帶點凄涼。
這一刻,下玄之月彷彿聽到了一位佳人的囈語,「我想給今晚的你以擁抱,來報答這些年,枕邊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