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與哥哥相認
「我,我是阿史那.雲浠,雲川的遠房堂姊,不是宇文希。」雲浠有些緊張的辯解道,「二皇子,你是太想念你的妹妹了吧。」
「宇文希,大淍王爺宇文華獨女,年方十八,生辰冬月二十。師從大學士劉誠、太公主沁將軍,三歲時便熟讀詩文,八歲時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乃同輩中翹楚。在大淍十年,與大淍二皇子平王、大司寇卿長子楊清沄一起長大,情勝手足。最喜紫藤花,卻不喜紅妝,偏愛武裝,喜在月下飲酒對歌,偷習釀酒之術,在九歲生辰上自釀酒驚艷四座。生性活潑,志向遠大,願成年後與平王、楊清沄駐守邊疆,守一方百姓、萬世安寧。」宇文瀚字字鏗鏘,目光如炷地看著雲浠說道。
雲浠聽著一時哽咽,那個曾經的自己怎麼如此陌生,但人若靠著回憶度日,還怎麼能活得下去呢?「這天下誰不知宇文華乃『叛軍』,如果他女兒還在世,那就是『逃犯』,需被捉拿回大淍受審的。二皇子,你究竟是思妹心切,還是不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叔父不是叛軍,你也不是逃犯。我會盡我所能,還你們一個清白,讓你能堂堂正正回到大淍。」宇文瀚堅定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肯定我就是。。。」雲浠不禁落下淚來,「我不能飲酒,小酌一口也會渾身起紅疹;我不喜紅妝,但也不穿武裝;我身體不好,不是習武的材料;我性情冷淡,沒有志向;我得過且過,守不來誰的安寧。你說的那個意氣風發、郎朗少女,完全就不似我。」
「這麼多年,你過得很艱難吧。是哥哥眼拙,這幾天你從未刻意隱瞞,對我處處關心,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你來。」宇文瀚心疼地用右手拭著雲浠的淚水,「無論你的樣貌、性情如何改變,但只有宇文希,才會不顧一切地照顧我、遷就我、維護我,也只有宇文希,才熟知沁將軍的為人,了解她的抱負,才會在意眾人對沁將軍的詆毀。」
「哥哥,我,我不知道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害怕。。。」雲浠再也抵擋不住,沒有雲川在身邊支撐,她沒辦法說服自己繼續隱瞞身份。她在無數夜裡夢中的堂兄也在思念自己,她如何還有理由說「不」呢?
「我就知道你是希兒,我終於找到你了!」宇文瀚激動地握著雲浠的手,哽咽著說道,「叔父並未受到任何處罰,只是限制了行動自由,是他幾年前告訴我你還在人世,但他叮囑我不要尋找你,但我太想知道你的安危了,這幾年一直在秘密尋你。」
「我父親沒有受罰,那我能回去了嗎?」雲浠眼光閃爍,分外驚喜。
「我在搜集證據為叔父平反,等到沉冤昭雪的那天,就接你回去。」宇文瀚緊緊地握著雲浠的手,生怕鬆開眼前這一切就成泡影。
「好,我等著你們接我回去。」雲浠終於放下防備,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你過得如何?怎會如此瘦弱,你以前臉是圓圓的啊?你不是最討厭看醫書的嗎?還有,你怎麼會對酒過敏?可是生了什麼病,可有法子醫治?」宇文瀚上下打量著瘦削的雲浠,心疼地詢問道。
雲浠笑笑拍了拍宇文瀚的手,心生甜蜜,原來被親人惦念的感覺如此美好,真是好多年沒有嘗到過了。「哥哥,你不必擔憂,萬事有失必有得。你也知道我自小脾胃不好,這裡多是牛羊肉這種性熱食物,我吃了多不消化,慢慢也就瘦了,但這裡的飲食也讓我長高了不少不是嗎?可能是那陣子心裡恐懼夜不能寐,雲川經常偷酒給我喝,我太貪杯也想喝醉了好睡覺,小小年紀禁不起折騰就對酒過敏了,但就因此我就常看醫書,如今也成了半個醫師了,在這草原上還小有名氣呢,也不再是一個混混度日之人。」
雲浠說得雲淡風輕,宇文瀚聽得卻如萬箭穿心。這十年,曾經在同輩中如明星般閃耀的少女,卻成了皇宮中的「不可提之人」,食不好,過不暖,夜難寐,不得不收起自己隨性的性子,侍奉他人,小心度日。
「哥哥,你這表情,怎麼比我前幾年還愁苦呢!我前幾年是過得有些艱難,但我如今過得挺好的。而且前幾年也沒有人薄待我,都是因為自己放不下身段,自己跟自己較勁,覺得老天不公,故意為難我,我越想不明白就越難受。現在也明白了有些事接受了,低低頭,日子反而比在大淍皇宮還容易許多呢。」雲浠笑笑,說道,「我的身世在大漠也只有雲川兩三人知曉,雲川待我真如親姐姐一般,事事開導我,有她照拂,我真不曾吃什麼苦。」
「你說的都是真的?」宇文瀚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雲川你也見識了,她性情豁達,不拘小節。她雖是突桑大公主,但只要喜一個人,就必定掏心窩子對這人好。我剛到這裡時,都是她日夜陪著我。開始她不知我的身世,就真把我當堂姊對待,教我騎馬,帶我遊玩。後來我偷偷將身份告訴她,她就以性命起誓要為我保守秘密,對我就更好了,只要她有的,也必將命人為我準備一份。有她這麼護著我,這裡人從來都不敢輕看我一分。人的命運有時真是神奇,我從未想到自己失去了郡主身份,卻能在遙遠異鄉受到如此厚待。我常在她身上看到我曾經的影子,我就想,她是否是在大漠中的另一個我,我遇見的是否是曾經的自己?」雲浠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這八年時光,雖伴有不少恐懼和不甘,但云川給予的這份真情,卻如一抹陽光,時常將自己從陰暗中拽出來,讓自己仍能好好地活下去。
知曉雲川如此關照希兒,宇文瀚心裡也溫暖了不少。當得知希兒還在人世之後,宇文瀚就一直擔憂她過得好不好,是否窮困潦倒,是否吃飽穿暖。如今看她雖身形瘦削,但也氣質清朗;雖寡言少語,但也性情明媚。善良堅韌的人,就算命運多舛,也難以被折腰彎曲,只要有一抹陽光,就能向陽而生。宇文瀚感激希兒能遇到雲川,如陽光照耀希兒,讓她不曾迷失,仍能堅強、堅定地好好生活。
「等再見到雲川,我一定要好好謝謝她。」宇文瀚眼光充滿希翼地說道。
「嗯,是要好好謝謝她。我總不知該如何還她這份情,哥哥,你就代我好好報答她。她真是少見的好女孩。」雲浠笑笑說道。
「好。」宇文瀚輕聲回道,「清沄他也很挂念你,等他回來知道你就是希兒,他肯定會很歡喜。」
「楊大哥,他似乎變了許多,不好接近。」雲浠回想這幾天種種,說道。
「他確實變了許多,這八年一心練劍,武功很高了,皇宮內估計也沒有幾人是他的對手,現在已是大淍京城護衛總管。只是性子冷淡了許多,很多事不太關心。」宇文瀚說道。
「那他現在離他的『大將軍』夢想更接近了吧。」雲浠高興地說道,「哥哥,如果不是你自小身子不好,你的劍術也一定不在他之下。」
「你這小性子還如小時候一般啊,每次誇清沄就擔心我吃醋。我本就不喜練劍,正好躲了過去。」宇文瀚點了點雲浠峭麗的鼻尖,說道,「清沄現在除了護衛京城,就是護衛我,除當職外,就與我形影不離,趕也趕不走,著實煩人啊。等你回到京城,我就能解圍了。」
「哥哥,你怎麼還打趣我了。」雲浠害羞地低頭淺笑,「楊大哥回來后,你先不要告訴他我的身份,我先與雲川說了再告訴他。還有,我想自己告訴他,好嗎?」
「好。」宇文瀚眉眼含笑,朗聲回道。
「哥哥,你左臂的傷,一定要配合我的治療,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去左臂的,你不要再說那些看破生死的喪氣話。」雲浠看著宇文瀚受傷的左臂,囑咐道。
「好。」如今心愿達成,還有什麼比妹妹更重要的事呢。宇文瀚只覺得無比輕鬆,就算失去一隻手臂,能與希兒相認,有什麼可惜。可他此刻只想讓希兒安心,並開心地回道。
「等你和楊大哥安全回到大淍,還是要低調行事,切不可為了我太冒進。我如今能與你們相認也已經很知足了,對於其他隨緣就好,我沒有太高期盼。」雲浠看著宇文瀚又有些滲血的傷口,想著那個冰冷的皇宮,宇文瀚的生活恐怕就如在刀尖上舔血吧,活著已經不易,相認已經是不幸中之大幸,就不要讓哥哥為了自己過多涉險了。
「好。我會小心行事的。」這件事在宇文瀚心中是沒有商量餘地的,人活著總有些事情值得自己不顧一切去做,不然自己何必要在那裡苟且偷生呢。但為了不讓宇文希擔憂,他決定隱瞞自己的所有計劃,盡一切努力保護她。
「還有,你們以後還是喚我『雲浠』吧,我現在挺喜歡這個名字的,這個名字還是雲川幫我取的呢。她不喜歡舞文弄墨,但她們這代大漠族群的貴族子女都被強制學習中原文化。她聽到『浠寧靜遠』這個詞,讓我改名叫『雲浠』,說聽到老師講這個詞就想到我,也希望我今後過得安寧。」雲浠一邊查看這宇文瀚的傷口,一邊娓娓道來。
「好,雲川有心了,果然是一名奇女子。」雲浠小心地揭開傷口的布條,布條連著傷口撕扯著,可此刻的宇文瀚卻覺得心中無比慶幸和輕快,對未來又重燃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