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二十年前的那場戰役
「你是說二十年前,突桑與我們大淍大那場戰役?」宇文瀚又給大叔斟滿酒,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鬍子大叔抿了一口酒,無限緬懷地說道:「對,你聽說過?那個時候你們都沒出生吧。咱們大淍的宇文沁將軍勇猛啊。」
「是傳說中那位集絕世美貌和武功於一身的宇文沁大將軍嗎?她與突桑的瞭泰可汗、黃卑的尚度可汗的三角戀情可真是一段艷事啊。」跑堂小伙眯著一雙眼睛湊過來說道。
「黃口小兒莫要胡說!」濃眉大叔呵斥道,「那可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救民於水火、助民於危難的頂天立地的大將軍,莫要看她是名女子,但長劍一出,十里無顏色,策馬殺敵,無人能近身。若不是她帶領我們駐守邊城,也沒有如今你們的太平日子。」
聞此言,宇文瀚和楊清秋剛握緊的拳頭也鬆開了。宇文瀚給濃眉大叔也斟滿酒,說道:「都說功名易得,流芳難求。宇文沁將軍若知在這幾千里之外的邊城還有二位記得她當年的功勛,為她正名,她會格外欣慰。」
濃眉大叔擺擺手,說道,「我這點小事何德何能讓宇文沁將軍感念。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宇文沁鎮守邊關數十年,還屢次立下赫赫戰功,最後一戰直接打退突桑千里,扣押突桑小王子,讓這些蠻夷從此再也不敢侵犯我大淍,黃卑也老老實實的稱臣。她本應是被大淍世代子孫膜拜的大英雄,但也不知招惹了何人嫉妒,竟在市井裡編造這種謠言,肆意抹黑,簡直不可饒恕。」說完,濃眉大叔憤懣地將酒一乾二淨。
漸漸地旁邊的幾個人也湊了過來,店小二見狀也早就關了店門,側耳恭聽。
「但據我所聞,這宇文沁將軍早在二八年華之時就與突桑瞭泰可汗相識,瞭泰可汗剛繼位不久,還帶她同游大漠,那個時候能大大方方出入大漠的中原人,也就是宇文沁將軍了。後來瞭泰可汗與黃卑開站,打得尚度可汗節節敗退,不得不投靠大淍,宇文沁將軍這才與瞭泰可汗分道揚鑣。」湊過來的一人說道。
「這瞭泰可汗早就覬覦我大淍已久,聯合黃卑抗擊突桑,宇文沁將軍可不帶半點含糊的。」鬍子大叔說道,「現在人看事都只看表面,江湖兒女年輕時交朋友本就不在乎身份,只圖個志趣相投,不能說他們認識就有不可告人的事吧?不能說認識就會賣國吧?你們說當年華王爺駐守邊城三年,苛捐雜稅一律減免,我們的日子多好過啊,可就因他與突桑當今的威頓可汗是相知好友,就說他是逆賊被關押至今,我就不服這些人的斷案邏輯!」
「好!說的好!我也不服!」這鬍子大叔的話音剛落,旁人就都跟著喊了起來。嚇得店小二趕緊過來作揖說道:「各位大叔大爺,你們可小點聲啊。這宇文沁將軍算是前朝往事,你們議論議論就算了,這華王爺的事可千萬別說,我們這小本生意,可不想招來殺生之禍。」
「你們這些白眼狼,當年華王爺最優待你們這些商賈販子!」鬍子大叔白了一眼,接著說道,「所以說,不要與突桑黃卑這些蠻夷交什麼朋友,連累自己啊。而且,這突桑和黃卑,骨子裡流的就是狼血,都不可能安分守己。」
「黃卑也就是大狼狗,怎麼能是狼?每年都進貢不少美女和珠玉呢!」旁人說道。
「你知道什麼!二十年前那場大仗,宇文沁將軍帶領我們守城門就守了三個月。這黃卑離這裡也就一步之遙,可援軍卻整整遲了一個半月才趕到。你們知道為何?」鬍子大叔環顧四周問道。
「為何?我聽聞是大雪封山?」旁人問道。
「什麼封山?他們也就是想看看誰能佔得上風,他們好決定這矛頭指向誰。」濃眉大叔接過話茬說道,「幸得宇文沁將軍平日訓練有方從不懈怠,我們別說士兵,就是我們兵營的伙夫都能以一敵十,越戰越勇。但是那突桑可是帶著五萬精騎兵啊,我們也就區區一萬人,為守者城門,還有滿城的無辜百姓,宇文沁親自將軍帶領我們上陣殺敵,奮死抵抗了一個多月。這黃卑說好了聯盟抗敵,可一直找借口觀望,這黃卑王后一再勸說尚度可汗也是無用,最後也是被我們殺紅眼的氣勢給震撼了,才不得不趕緊出兵。一月後,我們大淍的援兵也到了,徹底將那突桑蠻夷趕到千里開外,好不痛快!」
「好好!」這跑堂小伙聽得激動起來,跟著大夥一起拍案叫好,「叔,原來打仗這麼精彩啊,這日子比我跑堂可精彩多了!」
「你這小兒!」濃眉大眼說著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上一個五寸長的傷疤,看粗如大蜈蚣的疤痕,相必這傷口當時至少有半寸深,「我這胳膊,當時若不是兄弟救我,早就沒了。可我這兄弟,也沒看到最後勝利的那一天。」
跑堂小伙看著這可怖的疤痕,嚇得手上的杯子都倒了。鬍子大叔接著說道:「我們雖然把那突桑蠻夷趕到了千裡外,可我們一萬人的兵營也只剩下不到3000人。幾千人戰死沙場,那真是血流成河,不忍回首啊。」
聽完此話,突然大家都沉默了,似乎都被帶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大戰中,漫天飄雪、嘶喊震天,血溶於雪,深埋黃土之中。
宇文瀚為這兩位大叔斟滿酒,與楊清秋一起舉起酒杯說道:「一寸河山一寸血,晚輩敬二位英雄。」
——————————————————————————————————
宇文瀚和楊清秋回到房間。
「沁將軍很少講這些。」楊清秋一邊幫宇文瀚收拾床鋪一邊說道。
「沁將軍本就不是把功勛掛在嘴邊的人,加上如今她身不由己……」宇文瀚沉默了一陣,看著楊清秋說道,「我手臂已經可以活動了,可以自己來。」
「我順手的事。」楊清秋也知他不想再談沁將軍的處境,便另起話頭問道:「突桑為何要把黃卑的事與王成愈扯在一起。這種謊言,只要王羽派人去黃卑打探一下,不就露餡了嗎?」
「就看尚度可汗覺得是自己的名聲重要,還是他與王羽的交情重要吧。」宇文瀚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地說道。幾日前也是這裡,窗外張燈結綵,可今日已經變得蕭瑟寂寥。
「你的意思是,突桑是在賭尚度可汗為了維護自己與百年雪蓮的名聲,不惜背上殺害王成愈的罪責,與王羽倒戈相見?」楊清秋走到窗前,搖頭道,「我覺得他沒有這個必要吧。自從王羽調任邊城,黃卑在大漠的勢力也日漸強大,這與王羽的庇護脫不了關係。」
「如果王羽調離邊城,不能再給他庇護呢?」宇文瀚說道,「而且黃卑與王羽交好也可能並非心甘情願,你看盛澤小王爺那封信里就提到『私扣黃卑貢品虛報朝廷歲幣』,這也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如果是站在黃卑的角度,可能遠遠不止這些吧。」
「可黃卑作為我大淍的附屬族,殺害重臣之子也是重罪。黃卑若不能給一個很好的解釋,恐怕也難逃其咎。」楊清秋說道。
「我猜赫連棄疾給的完整版本,應是王成愈見財起意,偷拿了百年雪蓮,被巴音王子發現后,王成愈一眾人等不僅毀了百年雪蓮,還將巴音王子打殘,黃卑這才痛下殺手。」宇文瀚說道。
「確實有的事真假無所謂,只要能講通。」楊清秋想到了某事,點點都說道:「怪不得赫連棄疾殺了王成愈后,卻說是幫了我們。」
「赫連棄疾果然心狠手辣,給了我們這麼一份血淋淋的大禮。」宇文瀚心中鄙視,對赫連棄疾的這份「禮」毫無感激,雖王成愈是個潑皮無賴,但與自己無冤無仇,又何必踩著他的屍體走上去呢。
「看來把王羽趕走,他比我們還著急。」楊清秋說道。
「哼,王羽教子無方,但王成愈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場?」宇文瀚指著街道說道,「你看這街道,上次來還是車水馬龍,今日卻如此安靜。剛對面那個商戶關窗都是小心翼翼,左右張望。王羽到底在邊城有多大的本事,讓整個邊城為了他而膽顫心驚?」
楊清秋朝窗外看了看,雖然沒有軍隊巡邏,但整個街道卻又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怖氣氛,少有的幾個窗幾點著昏暗的燭燈,大部分都一片漆黑,連半點人聲都沒有。
「明日我們怎麼安排?」楊清秋問道。
「明日一早你先去打探一下情況,赫連棄疾應該還在將軍府,最好讓他出來見一面。」宇文瀚倒要親自探探,這個赫連棄疾到底會給他一個什麼說法。
正說著,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楊清秋打開門,店小二遞給一封信說道:「剛有個送信的人說,務必交給你們。」
店小二隨即看到敞開的窗戶,趕忙喊道:「兩位祖宗,趕緊把窗戶關上,莫要人看到你們這個時候還在這喝茶聊天,犯了大將軍忌諱。」
信竟然是赫連棄疾送的,約定了明日相見的時辰地址,原來他倆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