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嗎?

撿了嗎?

原主所在的部落叫黑青部落,是一個只有三百多個人的小型部落。

平時大家分散居住在山腳下的幾排石洞中,等一到了冬季,大雪封山,資源匱乏,雌性們就會帶著幼崽們擠到部落中央的一個大石洞里,由各家獸人們集體供養。

許多單身雌性拾不到充足的柴火,也會在冬季住過來,幫著做一些處理獸皮、磨製骨刀、燒飯添柴的雜事,換取一些食物。

這本來很正常,可偏偏原主心高氣傲,認為冬季住庇護所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是沒本事、沒能在冬季之前讓獸人們為自己撿到足夠柴火的體現。

作為部落第一美人(自封),她怎麼能和她們一樣呢?

為了彰顯自己的獨特,原主在這個冬季到來之前,不僅以一己之力腳踏了七條船,讓那些冤種獸人們幫她撿了小山一樣多的柴火,還以婚後不想和其他獸人住的太近為由忽悠了魚塘里最強大的那一條魚,讓他在山腰上給她挖了個小山洞。

蘇落落剛穿過來的時候就住在山腰上的那個小山洞裡,昏昏沉沉之間見過隔壁的殘疾獸人幾面。

當時她的山洞裡堆滿了原主的魚們送的食物和獸皮,還有好多柴火,沒等蘇落落糾結要不要吃那些食物,被原主欺騙了的獸人們就在族長的帶領下一起找上了門,不僅把東西全都搬走了,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住的那個小山洞又給填上夯實了。

蘇落落:「……」好歹留一個住的地方啊!

而且你們做的這麼絕,萬一隔壁帥哥看見了以為是我腳踏多條船怎麼辦!

面對憤怒的獸人們複雜的控訴目光,蘇落落沒辦法,只好又灰頭土臉地搬到了庇護所里,沒休養幾天,部落又要解散了……

這日子過的,也就比末世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蘇落落正想著,忽然聽到庇護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動靜。

她抬眸望去,看見幾十個身材壯碩的獸人簇擁在石洞門前的空地上,三三兩兩擠在一起,他們穿著不算厚實的獸皮衣褲,特地將擁有三角形獸人戰士印記的左肩露在外面,像是在彰顯自己的身份和能力,目光梭巡著望向石洞里的雌性,眼神探究又興奮。

蘇落落心底咯噔一下,直覺不太妙,聽到石洞火堆最深處響起了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

「黑青,你不該現在就來,現在還沒到我們約定好的時間。」

族巫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窸娑的聲音響起,蘇落落艱難地半坐起來,看見一個中年雌性手持烏木做成的手仗,裹著深黑色的獸皮衣從庇護所深處走了出來,牛骨頭冠上的彩色羽絨在半空中輕輕晃蕩。

「巫娜!你別給我找事了行不行?」一群獸人中為首的那個走了出來,粗聲粗氣道,「外頭雪剛好這個時間停,早晚這些雌性都要被相看的,現在來和晚點來不都一樣?」

巫娜擰起眉,沉默著沒說話。

蘇落落的心一下就沉入了谷底——

被相看?

該不會族長和族巫是打算在部落解散之前,把她們這些沒有獸人家庭願意接收的雌性當成奴隸隨便送給部落里的獸人吧??

但很快,石洞里其他雌性小聲的議論打消了她的擔憂——

「是雪松部落的獸人……」

「他們來這兒幹什麼,花姐你知道嗎?」

「雪松部落這次好像也解散,我聽我嫁去雪松部落的阿姐說,雪松部落這次也會和咱們黑青部落一起解散,這些獸人應該是雪松部落里的單身獸人。」

「單身獸人來咱們庇護所……難道是為了那些還沒找到獸人保護的雌性?」

最後一道細微的議論聲落下,族巫板起了嚴肅的臉,開口道,「外面的都是雪松部落的獸人嗎?」

族長黑青把蒲扇一般的大手放在柴火堆上烤了烤,「雪松部落的來了二十多個,還有幾個是附近流浪的獸人。」

聽到這話,巫娜的臉色一下難看了起來,想說些什麼,視線在蘇落落身上短暫的停留了片刻,最終嘆息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如果條件允許,她也希望自己部落里的雌性都能被雪松部落強壯的年輕獸人看上,一起帶離這片逐漸被死亡籠罩的污染之地。

可蘇落落的身體真的太差了,而且連初級洗禮都沒有成功,但凡是個正經部落出身、擁有一級角紋的獸人戰士,都不會給自己選一個只有臉能看的病弱伴侶,如今願意選她的,或許只有條件更差一些的流浪獸人了吧。

蘇落落卻是心神一動。

——西邊山腰那塊地方荒涼偏僻,正經有部落的獸人都不會選擇在那邊開荒,只有流浪獸人才可能會住在那邊,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先前原主隔壁的那個殘疾獸人就是一個流浪獸人。

他這次會來嗎?

蘇落落眼底帶上了一絲期待,一雙晶亮的黑瞳在進來的三十多個獸人身上轉了一圈,然後有點遺憾地低下了頭。

唉,他沒來。

「我、我想選你……」

一道有些結巴的聲音在面前響起,蘇落落抬起頭,看到一個年輕的獸人站定在了自己面前。

他有一雙暖褐色的眼睛,身材在獸人中不算高大,左肩有兩顆黑色的三角,是一個二級的獸人戰士。

「那個,我實力不算很強,獸形也不高大,對伴侶要求不高,只要通過了初次、初次洗禮就行,你……」

年輕獸人說著,表情肉眼可見的緊張,「……你身體、身體弱一些也沒事,我會努力捕獵照顧好你的。」

蘇落落:「…………」

她若無其事地垂下了纖長的黑睫,假裝沒有看見他殷切的目光。

瞧見蘇落落迴避的動作,年輕獸人心裡很失望。

他是個孤兒,從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阿父和阿母,一隻幼崽艱難地長大了,深知生存的不易,一直也不敢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更不敢追求雌性,以至於現在部落快要解散了他還是單身。

這次部落要去幾千里之外的一座獸人之城,一路上危險重重,他沒想過去那兒,只打算和幾個相熟的獸人結伴前往幾百公裡外的靈貓部落,那邊更靠近河谷,果子會多一些,就算到時候眼前這個看起來病弱的小雌性沒辦法幹活他也能養的起。

獸人養雌性,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他根本不介意蘇落落以後嬌氣一些,可是她好像不太願意,是因為他只是個二級獸人的原因嗎?

年輕的獸人猶豫了片刻,還是想為自己再爭取一下,耳尖紅的快滴血了,「那個……小雌性,你願意和我一起聯結嗎?」

在獸人世界,聯結的意思就是通過了第一次洗禮之後的成年雌性、通過擁抱、牽手、撫摸、甚至更深的肢體接觸的方式吸收凈化獸人體內那些無法排解的負面能量,以此來撫慰獸人的精神力。

聯結的程度有深有淺,由雌性的天賦和獸人體內的污染程度決定,但因為聯結是一件很親密的事,通常只有伴侶之間才會聯結。

眼前這個狼族獸人提出要和她聯結,其實就是希望她能成為他的伴侶。

蘇落落看著他純情的目光,感覺自己的四周都飄滿了粉紅色的泡泡,然後她嘆了口氣,伸出粉白的指尖,無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我第一次洗禮失敗了。」

年輕獸人:「啊?」

蘇落落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通過第一次洗禮。」

年輕獸人:「…………」

他愣在了原地,一臉不可思議,甚至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蘇落落,彷彿在說『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不用找一個這麼虛假的理由』。

族巫嘆了口氣,「她確實沒有通過第一次洗禮,沉念,你介意嗎?」

叫沉念的獸人顯然沒想到他第一眼就看中的小雌性會連最基礎的紓解能力都沒有,他用力擰著眉,顯然十分糾結,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沉默著點了點頭,「抱、抱歉,我不能接受。」

阿父說,以後娶什麼樣的伴侶都不要緊,但一定要通過初次洗禮,這是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留傳下來的規矩。

蘇落落對此並不意外,因為沒有期待也就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可那個年輕獸人卻好像遭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一樣,羞愧到難以抬頭見她,沒有等其他獸人,直接離開了石洞。

有了他的前車之鑒,有幾個原本對蘇落落有些意動的年輕獸人腳步猶豫了一下,沒有選擇在蘇落落身上浪費時間。

黑青部落留在庇護所里還沒有被獸人家庭接收的單身雌性不算多,除了蘇落落之外還有不到二十個人,幾圈試探交流下來之後,只剩下兩個雌性沒有被選中。

她們都是因為獸人伴侶剛剛去世,身邊還都帶著幼崽,暫時不能接受立刻跟其他獸人聯結所以被剩了下來。

只不過和蘇落落糟糕的境況不同的是,她們的幼崽都是獸人幼崽,一個七歲一個九歲,即便年幼,可背起他們的阿母是沒問題的,而且兩人在其他部落還有親人,不用擔心會被拋下。

算來算去,整個庇護所里真正沒有著落的就只有蘇落落一個人。

「呵呵,果然就你沒人要。」

等族巫和族長們離開,小雅嘲諷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瞬間破壞了石洞內還算和諧的氣氛。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有一個雌性看不下去了,「她都快死了,你就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小雅:「……」

蘇落落:「…………」

她默默無言了片刻,看了眼外面又重新下起來的小雪,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兩塊巴掌大的肉乾、兩個小土豆一樣的塊莖、一把用狼骨磨成的鈍小刀,還有唯一一塊厚實的綿羊獸皮。

原主得罪的獸人太多,在部落里又沒有親人,加上她一直用白蓮的手段噁心庇護所里的雌性,所以蘇落落人緣奇差,在庇護所里沒什麼人願意找她幫忙,平時吃飽都難,儘管她已經十分省吃儉用了,也沒攢下來什麼家當。

「你要去哪?」看見蘇落落的動作,黑山湊上來問了句。

蘇落落說:「山腰。」

這次部落解散,不是所有人都會走的,流浪獸人們大都會繼續流浪,還有一些獸人家裡老人和幼崽多的,可能也會選擇等這個冬季過去后再離開。

和西邊山腰的荒涼不同,東邊山腰靠近水源,還是黑青部落、雪松部落和流浪獸人聚集地的交界處,經常會有雌性和獸人過去擺攤,她手裡的家當不多,但身上這塊皮子還可以,用來交換的話或許能碰見一個不錯的獸人家庭讓她暫住。

不過這都是不得已的後手,她其實是打算去西邊山腰碰瓷的。

她剛剛洗禮失敗的時候,眾人忙著吃原主翻車的瓜,她一個人踩著漫天大雪往石洞走,走到一半就倒在樹林里了,還倒霉的碰到了一頭野狼,是隔壁那個殘疾獸人一拳打死了那頭狼順便單手把她拎回去的。

臨走前還給她撕了塊血淋淋的狼前爪。

又溫柔又帶勁,身材還很哇塞,除了某些角度看起來有點點像喪屍王,簡直沒有任何缺點,萬一她碰瓷成功那簡直就是血賺不虧。

「我送你過去吧。」黑山看著蘇落落蒼白的臉頰和被細汗浸濕的鬢角,心底是延綿不斷的愧疚,「下了兩場大雪了,外面的山路不好走。」

他不是不知道蘇落落又高傲又花心,欺騙了很多部落里的獸人,第一次洗禮還失敗了,可這又怎麼樣呢?自從她搬到庇護所后,黑山只覺得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變得越來越漂亮了,還讓人特別有保護欲,他只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顏狗罷了。

有人要給自己當坐騎,蘇落落自然不會拒絕。

現在族長和族巫還在部落里,從庇護所到東邊山腰都住著不少獸人,即便明天部落就要解散了,這些地方也還有不少獸人在巡邏,是一個十分安全的範圍。

「那我送你!」黑山說著,在一眾雌性無語的中變成了一頭威風凜凜的——亞成年禿毛獅。

蘇落落揪著他脖頸上那些還沒長好的鬃毛直接爬到了他背上。

黑山身體一僵,整頭獅子都愣住了。

瞧見蘇落落的動作,石洞里的所有單身獸人和雌性們也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呆在了原地。

「怎麼了?」蘇落落十分費解。

沒等她弄明白髮生了什麼,黑山就「吼」了一聲,甩著尾巴就往山腰跑,速度堪稱風馳電掣。

等蘇落落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后,庇護所里的獸人和雌性才目瞪口呆的回過了神,面面相覷后,頓時如同燒開了的油鍋一樣炸開了——

「天啊,就算黑山還沒成年,蘇落落也不能直接坐到獸人的背上吧??!」

「她腦子壞了,不知道獸人後背是很私密的部位,只能讓聯結的雌性坐嗎??」

「木頭板子呢,庇護所里不是還有木頭板子嗎,獸人送雌性都是拉車的,她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裝傻,難道自暴自棄了,想用這種辦法套住黑山???」

「黑山那小子都傻了,估計根本沒想到蘇落落會直接上他的背。」

「嘖嘖嘖,這個蘇落落還真是有手段啊,看這下把黑山那個毛頭小子勾的,尾巴都搖成螺旋槳了……」

尾巴搖成了螺旋槳的黑山一路狂奔,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跑完了以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跑完的山路,等蘇落落從他背上下來就立刻變回了人形。

他臉紅的徹徹底底,看的蘇落落一陣稀奇。

只是沒等她開口,黑山就大吼了一聲「我們是沒有未來的」,火燒屁股一樣變成獅子跑走了。

蘇落落:「……」我只是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沒有原主記憶以至於根本不知道獸人的後背十分私密的蘇落落看了眼身上沾著的幾根獅子毛,無所謂地拍了拍手,轉身就對上了臨時集市上獸人和雌性們詭異的目光。

雪停了有一會兒,大家都出來擺攤了,正好吃上這一口大瓜。

蘇落落:「…………」

本著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蘇落落大大方方的用自己身上唯一的那一塊厚實獸皮換了不少東西,踩著一雙破破爛爛的草鞋,尋著記憶往森林西邊走。

她原先方向感不強,但空間吞了喪屍王以後似乎發生了一些變異,只要她去過一次的地方就會被空間記錄下來,只要心裡想著要去的目的地,空間第一層就會形成一個小箭頭給她指路,有點像簡易版指南針。

蘇落落抱著一堆東西七拐八拐地走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到了偏僻的巨樹林里。

沒了部落的庇護和開墾,巨樹林里的生態十分原始——

巨大的樹根盤根錯節,高低錯落地將山壁擋的嚴嚴實實。

積雪和青苔的存在讓這些樹根濕滑無比,很難行走,青綠色的藤蔓間或混雜著幾條被凍僵的巨蛇垂下,差點沒把蘇落落嚇個半死。

等終於殘疾獸人山洞附近的時候,蘇落落連嘴唇都凍成了青白色,雙腿更是被凍到青紅髮紫。

她不斷打著冷顫,感覺體溫在迅速流失,努力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了沙啞細微的聲音——

「你、你好。」

「你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我想用一些食物來交換,在你這裡借住幾天,可以嗎?」

「你好。」

「……你好。」

石洞里沒有任何回應,蘇落落的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眨了眨被凍的通紅的眼睛。

不在家嗎?

她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沒再猶豫,小心地繞開地上挖著的幾個陷阱,裹著單薄的獸皮,溜進了那個殘疾獸人偏僻荒涼的石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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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聾啞獸人撿回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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