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失憶的穿越者
故事正式開始前,我們首先簡單介紹一下貫穿全文的主角——蘇滄。
考慮到他的名字和本故事的背景,我們能清楚地知道一點,就像千千萬萬篇冒險的設定,他是一位華夏位面的穿越者。
我們把視線投向這片裂成五大塊的陸地最東方,牙瑪蘭的阿拉斯卡大平原,在南高加索山脈腳下的山洞裡,一隻巫妖正在摩拳擦掌。
儘管在荒郊野嶺,巫妖的住處絲毫不輸王公貴族,擦得錚亮的老式傢具牟定了高貴典雅的基調,地上鋪著一張粗毛地毯,高櫥架放置著裝滿干玫瑰葉的酒罐,金絲雀的標本和華麗的瓷器等裝飾品。
巫妖坐在一張凜然的大椅子上,側身搭著桌子,手肘壓住泛黃的筆記本,上面寫滿了全世界有關「時間之樹」和「平行位面」的古老文字。
何蒙里達語、高格里斯文、龍族語……
深吸一口氣,巫妖站起身,莫名的氛圍以他為圓心向周邊擴散。
恍然之間,溫馨優雅的小屋消失不見,他身處一個森冷、陰暗的空間中,詭異的材料四處堆砌著,骷髏成了四處可見的裝飾品,幽藍的魂火照亮了房間,魔法水晶發出詭異的紅色光芒。
蘊含著純凈能量體的載體像擺設品般掛滿了牆壁,足以輕鬆殺死魔導師的道具琳琅滿目地陳列在桌子與柜子中。
任何超凡力量者見到這間屋子,首先會垂涎欲滴,接著就是膽寒。
假如有人收集了大量珍貴至極的物品,說明他興許殺了該物品所有的原主人。
巫妖對他的收藏品視而不見,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空間的最中心——準確的說,是最中心的那個「人類」身上。
一名戴著面具的少年呈現大字型地被綁在鮮紅繁瑣的六芒星法陣上,每個角都擺放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瓶,裝滿了星火般沉浮的神秘能量。
耳畔處的銀鑰匙互相撞擊著,巫妖宛如一縷黑暗的影子,他的左手握住白森森的法杖,戴著頭紗的、宛如處女般的半身骷髏黑洞洞的眼眸注視著前方,另一隻手托起水晶球,水仙花以妖冶的姿態在內緩緩綻放。
複雜的咒語從巫妖蒼白的嘴唇吐出,六芒星陣法亮了起來,肉眼看不見的光芒瞬間令巫妖神情慘白,五感喪失,癱坐在地。
明亮的、天藍色的光點從有到無緩緩出現,像風信子一樣。
儘管月亮是世界上最明亮的行星,此光明卻是祂們的三倍,充滿並照亮了整個一望無際的空間,就像世界被太陽的光輝充滿並照亮一樣。這種高貴而智慧的光芒比思想更快,比空氣輕,比陽光更微妙,早已超出了人性的極限。
當它緩緩下降時,光芒變成了連續性的神聖回聲,螺旋式地鑽進六芒星。
「咔啦!咔啦!咔啦!」
玻璃小瓶金屬碎裂,巫妖勉強睜眼看,從靈性的極限中,他望著一個熾熱的、發光的、無比偉大的球體向內融化、自我燒毀,其中所有的東西都緩緩靜止、一動不動,新生的胚胎從中無比平靜地探出頭顱,通過法陣凸起的線,流入那具少年的身體里。
滴答……
時間分秒過去,似乎不再重要。
少年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它才有了線性的概念。
「……你好。」
巫妖試探性地走上前,蹲在這名坐起身的少年面前,兩人對上視線。
「提燈女神啊,這樣一張臉!」巫妖喃喃自語,用拇指輕輕地劃過少年的臉頰。「一個人會為它埋頭苦幹,
為它忍受折磨來,甚至為它發動戰爭!」他深吸一口氣,「他們會不惜做任何事情,以佔有一種這樣的美麗。」
少年注視著巫妖,後者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空洞而淡漠。
不對勁。
巫妖趕快翻動他的筆記本,挑出了幾句前人傳給他的常用話術。
「呃,你穿越了,這片大陸叫做『牙瑪蘭』,不過世界的全稱是『葉法蘭』。我們這兒有魔法、有鬥氣,也有神術,總的來講就是充滿了超凡力量,它跟靈性有關,基礎入門是弄懂精神力的操作方式。放心,你以後也能修鍊。」
少年不給反應,巫妖雙手顫抖地繼續往下問。
「這裡的超凡力量分為四等,【入門】、【正式】、【領域】和【法則】,法則之上還有半神、全能神和創世神,但跟你毫無干係。按照信仰的分類,人類只能選擇先知開啟的三道靈性之門,【能戰者】斗師,【技巧家】魔法師和【信徒】神官。」
「當然,後面你還能轉職,投靠其他神明。因為你的身體由冥府的生命之水、至高天的晨星遺骸和生死魔谷的混沌之沙製成,能接受所有神明的恩賜,不一定非要保持人類的身份。」
對方沒有反應,巫妖額頭上的冷汗愈來愈多。
「我不是『系統』,不是『金手指』,更不是『老爺爺』,吾乃【終焉之門的鎮守者】、【多維視覺魔術師】、【銀色死靈的鑰匙】亡靈暴君安·休斯——唉,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
壞了,我的計算出錯了!
巫妖瘋狂地檢查著他的筆記本,反覆對比前人的經驗和公式,不得不懊惱地承認——他的召喚儀式失敗了!
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失敗就是失敗!
他長嘆一口氣,再看向少年時,眼神變得複雜而冰冷。
正當他萬念俱灰之際,青澀的波動觸碰著他掛著鑰匙的耳垂,稚嫩卻清晰地傳達出了這樣的信息:
「我叫蘇滄。」
巫妖瞪大雙眼,猛地撲回法陣前,一雙鮮紅的眼睛直勾勾地說望著少年。
「是你在說話?」
少年又沉默了,休斯猛然意識到他一直在用語言跟對方交流,卻忽略了興許兩人根本就語言不通。
剛剛少年的訊息是通過精神力傳出,休斯也用精神力觸碰對方。
「你聽得懂我的話嗎?」
令他更詫異的是,少年思索片刻,居然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不回答我?!」巫妖怒道。
「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叫不知道?你踏馬穿越了,你沒有一點感想嗎?」休斯簡直要抓狂了,「疑惑!悲傷!懷念!恐懼!給點反應!」
少年思考片刻,說:「你是我的父親?」
「靠。」
巫妖用慕維多語破口大罵,因為他逐漸察覺到對方毫無偽裝的懵逼,於是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法陣,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布置法陣時,他生怕失敗,所以添加了太多的能量結晶,當異世界的靈魂降臨時,它們齊齊激活導致溫度過高,把對方燒壞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接受殘酷的現實。
他沒有失敗!
但他召喚了一個失憶的穿越者!
這特么跟直接從冥府拽一個初生的靈魂有什麼區別!
休斯將滿頭白髮撓得咔哧作響,幾百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換誰都要為之癲狂。
大約發泄了足足三天,他想起少年還在法則空間里,於是把他放了出來,上下打量。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的靈魂足夠漂亮,讓休斯心情愉悅。
「對於過去,你還記得多少?」
「我叫蘇滄。」
「我知道。」
「那你已經了解我了。」
沒錯,我們的主人公失去了全部記憶,休斯盤問許久,毫無進展。
按照他心狠手辣的行事風格,休斯會毫不猶豫地殺死這個實驗失敗品,但他在蘇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東西,捨不得就此丟棄。
沒辦法,休斯將蘇滄帶到他的圖書室。
「這裡共有940萬冊藏書,3400萬卷大師手稿,以及200多枚記憶結晶。你先從基礎的《常見植物大全》和《紫羅蘭聯邦童話畫本》看起吧。」
休斯挑了兩本書遞給蘇滄,後者接過來,然後停下了。
「你在等什麼?看啊!」
「怎麼看?」
休斯徹底無語,他將書籍打開,翻過目錄到開頭的第一頁,指了指第一個字:「從這讀起。」
蘇滄聽話地閱讀著,休斯觀察起他那雙無限接近於純白的眼睛,順著行文微微顫動,彷彿兩朵寒風中的雪絨花,一種奇異的情感從乾枯的心靈里湧出。
「讀完了。」
蘇滄打斷了他的沉思,但休斯認為他的聲音很好聽,所以不以為意。
「翻到下一頁。」
「怎麼做?」
休斯伸手拉住紙張的右下角,把它翻了過來,全新的圖文出現在蘇滄的眼前,他驚嘆於休斯神奇的魔術,哪怕對方只是為他的書翻頁。
巫妖心虛地擦了擦鼻頭,對方仰慕的眼神令人忍不住高興。
「那麼,如果我還想讀之前的那一頁呢?」蘇滄問道。
休斯又拉起紙張的左下角,舊的圖文躍然紙上。
「好奇妙啊!」蘇滄由衷地感慨道,「謝謝你,我的創造者!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博學多才的人!而且你對我真好,我永遠愛慕你!」
就這樣,我們的主人公免於一死,休斯讓他在圖書館自由穿梭,閱讀著他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珍貴書籍,從蹣跚學步地認識這個世界,到成為超凡力量全知者,蘇滄花了300年的時間。
在休斯的幫助下,他也達到了法則級別。
休斯征服了一群平原上的地精,照顧自己和蘇滄的日常起居。
他不是時時刻刻待在牙瑪蘭大陸,大約三五年回來一次,當休斯疲憊地回到阿拉斯卡平原的小屋時,蘇滄在和那群地精說話。
如果其他人在場,一定會大跌眼鏡。
地精明明沒有語言!
就連奴役了地精幾千年的矮人也斷言,地精的智力不足以支撐它們產生交流的能力。
蘇滄發明的語言類似隔壁的高山法師和矮人語的混合體,他稱之為「克里奧爾語」,而地精們真的對其做出了反應。
這時候,蘇滄察覺到了降臨的休斯。
「你又跟龍之魔女打架了?打贏了嗎?」
「……」
「看來是輸了。」
「……」
當初純潔無瑕的少年在時間的熏陶下,成了一個自我中心的人,或許是休斯放任他過多的自言自語,總之,休斯有一百多年沒聽過他說一句好話了。
過往的回憶支撐著他,在休斯眼中,蘇滄是他從胚胎一手養大的生靈,就像從種子養到開花,哪怕結出的果實不盡人意,休斯還是願意聽聽蘇滄的聲音,詢問有關他的一切。他覺得蘇滄就像他的財寶一樣。
「我要離開牙瑪蘭,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蘇滄又問。
「不行。」休斯斷然拒絕,「這個時間線還有2年就要毀滅了,重組的亂流太危險了,你得在我的身邊,禁止自由行動。」他走入小屋,蘇滄跟上來,「讓我檢查檢查你的工作。」
到底是穿越者,休斯發現蘇滄既沒有道德,也沒有常識,總能提出不少特立獨行的問題,給休斯的研究帶來了極大幫助。
不僅如此,由於先天語言系統的缺失,儘管蘇滄學會了發音和讀寫,他的溝通方式仍然是精神力。
通過直接傳達「概念」本身,代替了具象化的言語。
休斯第一次檢查蘇滄的論文時,發現他不寫文獻的出處,對此蘇滄回答:
「任何使用的言語都不可能是公平公正的,能用言語表述的事物都不是直來直去,彼此協調一致的,它們曲里拐彎、相互碰撞。唯有在言語的背後,一切才是真實的,就像在丁字尺的中心。所以我寫下的話語無需論證,它沒有任何準確性,唯一的用處是藉此傳達真理的根本,一種抽象的模式。」
休斯大感震撼,決定交給蘇滄一些文字失傳的孤本,聽說它們來自不同的時代,反正休斯的目的就是藉由穿越者的腦袋,翻譯其他位面的文獻。
蘇滄不負眾望地為休斯解讀了大量失傳文字,不過,他最近撞上了難以逾越的鐵板;蘇滄推測它們來自同一個位面,而那裡的文明與葉法蘭世界截然不同。
「這是最新翻譯的書籍,《康弗西斯》。」蘇滄把筆記遞給休斯,後者檢索著蘇滄最新的發現。
「這是什麼?」
「有關一個碗。」
「碗?是講烹調方式的嗎?」
「你覺得沒用,我就放在了一邊。」
「是啊,還是類似《戰爭的藝術》的書更有價值。」休斯感慨道,「那些美食過於抽象、難以復刻,對我這個無需進食的巫妖也是雞肋。」
「『一個碗最滿就是它最空的時候』。」
「啥?」
「我不清楚。」蘇滄攤開手,「大概那個位面對水的定義和我們不盡相同?畢竟他們煮飯的時候只要伸出食指,就能測量水的多少。」
「不、不,等等……」休斯陷入沉思,「月盈則虧,月盈則食,陰陽相應……我有靈感了!蘇滄,我要去一趟西部森林。」
說罷,他的身影鑽入法則空間中。
直到休斯的氣息消失不見,蘇滄翻了個白眼,轉動儲物戒指,裡面裝著他能帶走的所有東西。
「禁止?哼,這可是個無效辭彙。誰禁止得了一個自由的人呢?我沒有離開牙瑪蘭大陸,是因為我不想而已;我通知了你,是確保你有心理準備而已。」
蘇滄拿起兩枚奇異的錢幣,覆蓋住雙眼,平躺在柔軟的短毛地毯上。
天花板上,一柄銳利的寶劍搖搖欲墜,劍尖對準了蘇滄的心臟,不偏不倚。
「達摩克里斯之劍,殺死我!這樣我就會放你自由!」
聞言,寶劍興奮地嗡鳴一聲,墜落下來。
「噗嗤!」
就這樣,我們的主人公以死亡作為開端,拉開了故事的序幕——別擔心,看下去,他並沒有死,只是失去了力量,還有了新的身份。
遺憾的是,由於我們的主人公毫無邏輯的想法無法用文字完整敘述,接下來的故事裡,我們會看到一個新角色,既通過旁觀者的角度敘述主人公的冒險,他本身的故事也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