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意外合流
亞伯全神貫注地關注著體內的情況。
能量交纏,原本枯竭的深紫鬥氣翻湧而出。
這瞬間,維舍男爵順著亞伯手掌流入的血紅能量跟他產生了似有若無的共鳴,冰冷、腐朽、略帶死亡氣息的寒流冰泉般從心臟處擴散,在四肢百骸流淌。
亞伯忍不住戰慄了一下,不止因為寒冷。
血紅能量流入靈界的鬥氣源頭,流轉不息的紫藍色的星雲收縮的速度倏地加快,內部孕育著的迷濛的橢圓色種子發出「噼啪」輕微的響聲,彷彿昆蟲地蛻變著。
包裹外皮的「殼」緩緩裂開,神秘的光點顫顫巍巍地從靈魂的最深處探出頭來,一呼一吸地閃耀不止。
血紅能量沐浴著這股靈性之光,漸漸地,它失去了活性,進入安穩的沉睡。
紫藍色的星雲悠悠旋轉,將無害化的血紅能量吸入其中。
亞伯一直在用精神力指引鬥氣包裹血紅能量,直到它把對方吞噬殆盡,自然「目睹」了這一幕。
他伸出精神力去觸碰著光點,忽然,另類的視覺在靈界打開,猶如神明面前一塵不染的鏡子,亞伯從裡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古老而奇妙的葉法蘭語響起,亞伯認出那是【暗夜呼吸法】的口訣,不斷重複,令他情不自禁地跟著詠念,呼喚至親般輕柔。
「晨昏之星,晨昏之星,太陽蛻下的『夜』之軀殼。」
「汝生於葉法蘭,歸於葉法蘭。」
「願暗夜的真理與汝相伴,直到蒼苔爬上嘴唇,覆蓋掉汝的名姓。」
體內能量流轉,被動等待操控的鬥氣變得分外活潑,如同一條修長的魚兒,靈活地順著血液流淌的方向暢遊,連恢復時黯淡無光的惰性元素也熱情起來,不用等待時間流逝,它們一個接著一個地點亮他的胸口。
初來乍到的能量與本身的鬥氣螺旋匯聚,流便全身,回到了心臟處。
紫色的星雲無比夢幻地旋轉,將這兩股能量混合、儲存、化作成為自身的養分。
神秘的變化結束,亞伯猛地睜開眼睛。
驟然間,有如實質的光從他的雙眸射出,靈動的綠眼珠彷彿風平浪靜的冰川,將靈性的另一側隱藏在無底的水面之下。
不但跟維舍男爵戰鬥時消耗掉的能量盡數恢復,他的鬥氣總量甚至提升到了6單元。
提升的部分是汲取到的血紅能量的1/3。
新生的力量翻滾,不停燃燒,菲勒爾城堡的空氣分明寒冷依舊,亞伯卻覺得渾身燥熱,一摸額頭,已是汗如雨下。
異變的具體原因尚未可知,亞伯估計是【暗夜呼吸法】的能力——《呼吸法歷史》記載,相比於只能單純吸納能量的大眾呼吸法,王公貴族手裡的高級呼吸法各有各的特殊能力。
莫非【暗夜呼吸法】能吸收他人的能量,化為己用?
假設如此……
通過吸收他人的能量,我豈不是能急速提升能量總量?!
光是想象,亞伯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忍不住向前揮出一拳,鬥氣如影隨形地爬上手臂,「呼」的一聲,虎虎生威。
鬥氣發動的速度比原先更快了,力量、敏捷和反應力均有不同程度的增加,除此以外,他看得更清楚了,嗅覺更靈敏了,耳朵更敏銳了,連離得很遠的馬匹噴出熱氣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冷靜下來后,亞伯記起蘇滄的提醒,「能量總量」的概念只在【入門】和【正式】時期至關重要,
它和戰鬥力息息相關,但進階【領域】沒那麼容易。
否則的話,國王們用金錢就能砸出好多【領域】級別的超凡力量者,甚至傳說中的【領域】級別。
還有一件怪事,沒記錯達文森曾用鬥氣重傷了他,當時亞伯的深紫鬥氣毫無反抗之力,並沒有像今天這樣反向吸收,化為己用。
或許,【暗夜呼吸法】只能容納血族的能量?
亞伯皺起眉頭,他早覺得「暗夜」這種離經叛道的名字屬於異教徒,莫非蘇滄真的和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等到渡過這陣子危機,我應該找個機會跟他攤牌。亞伯心道。
平復完畢情緒,亞伯爬上穀倉的木箱堆。
坎特撕下衣服包紮好了受傷的腿,從中仍止不住地滲出鮮血,令人心驚肉跳,血族腐蝕性的能量融化了他的血肉,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恐怕都無法正常行走了。
或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坎特有些昏昏沉沉的,亞伯叫了他好幾嗓子。
「伊瑪埃,趁著維舍男爵不在,你騎上馬到賈尼達里城的神殿。」
「你呢?不一起走嗎?」坎特問道。
「對,我得留下,不然這隻狡猾的黑暗生物恐怕會溜之大吉。」亞伯扶著坎特,一瘸一拐地向馬廄走去,用輕鬆的口吻說,「速度快點,這裡大概撐不了多久。」
坎特翻了個白眼:「呵呵,我對活蹦亂跳的你很有信心!」
目送著坎特的背影遠去,亞伯深吸一口氣。
託了嗅覺的福,濃郁的血腥味不停地鑽入鼻子,耳畔傳來的每次慘叫無不證明著到維舍男爵正在大開殺戒,生命的逝去是如此清晰,亞伯卻無力及時阻止——他必須先送走坎特,得到神殿的支援。
「逆月教徒……」
亞伯咬牙切齒地咀嚼著這兩個單詞,義無反顧地朝城堡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蒼白的臉上雙眼大張,滿是恐懼之色,而瀕死之人發出嘶啞而絕望的呻吟,於空蕩蕩的城堡中回蕩,斷斷續續,連綿不絕。
維舍男爵或是將獠牙插入他們的脖頸,或是乾脆撕開了他們的胸膛。
對待「下等人」,他是身經百戰、毫無憐憫的熟練屠夫。
不知轉過了多少條錯綜複雜的走廊,尚未乾枯的血液在亞伯的前方出現,順著石板的縫隙汩汩地流淌,吸飽了充滿腥味的冰冷。
就在前面了!
「嘩啦!」
毫無徵兆的,一點寒芒猛地撞破窗戶,對準亞伯的太陽穴插入。
極度危險!
他的瞳孔猛縮!
所幸亞伯一直處於緊繃的備戰狀態,橫過佩劍險而又險地擋住對方的武器,鬥氣如影隨形,撞在一塊,元素爆裂,餘波向外擴散而去,宛如一聲驚雷。
「轟隆!」
接著是清脆的「咔咔」聲,亞伯清晰地感受到坎特的佩劍因受不住這股衝擊力,從中裂開了一條縫。
10魔晶耐受力畢竟不如【冰雪復仇者】,雖說上限是10,實際上這把佩劍承受超過60%就開始發抖、哀鳴了。
襲擊者收回長劍,垂在身體一側,火紅色長發被風吹起,於身後狂舞。
「賈斯特·坎貝爾?」亞伯驚訝地叫出來者的名字,「居然是你!」
「哦,亞伯。沒想到是您。」賈斯特左手撫胸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剛剛攻擊了您,我錯把您當成了在這條走廊遊盪的殺人兇手。」
「你怎麼在這?」
「是這樣的,我發現您和蘇滄都不見了,還以為那個歐內德薩人對你們動了手。於是我去格紋瓊斯(萊茵城的監獄)找到他,詢問你們的下落,他告訴我來菲勒爾城堡找人。」
不安好心的【流動的金錢】想讓維舍男爵把賈斯特一併解決!
亞伯馬上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以喬治·賓爾的心狠手辣,他相信這是唯一的解釋。
「等等,蘇滄也不見了?」
「格羅夫先生告訴我,他被貴族帶走了。」賈斯特回答。
該死的黑市之主!亞伯捏緊拳頭,不免為朋友擔憂。
「剛來不到一小時,我就見到了至少兩位數的死人。」賈斯特解開腰間的另一把佩劍,月光照耀,赫然是【冰雪復仇者】,「給您。我找到了您的武器,孤零零地掉在地上,還以為您不幸遭難了。」
亞伯接住他扔來的劍鞘,抽出這把不會說話的戰友,冰雪復仇者細長尖銳的劍身悅耳地嗡鳴著。
「所以,您能否跟我說說這座城堡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時間廢話,亞伯直接告訴賈斯特維舍男爵是逆月教徒,後者眯起眼睛。
「根據你的描述,男爵先生似乎只是克圖格亞麾下的【能戰者】。」紅髮騎士扔掉了繁瑣的正式語法,「我們恐怕有大麻煩了。」
「為什麼?」
「血族亦有三條超凡途徑,分別是【能戰者】、【秘術師】和【立法者】。紅月教統最大的特點就是階級分明,雖然【能戰者】是最低等的血仆,但凡他們出現,說明周圍至少有位更高一等的【秘術師】。」
雞皮疙瘩爬上亞伯的脊背,不等賈斯特接著說下去,只聽掌聲傳來,清脆而孤寂地在狹長的走廊回蕩。
「啪、啪、啪。」
鮮血暈開漣漪,維舍男爵從拐角處走來,「嘎吱」一聲,他的靴子毫不留情的踩塌一具苟延殘喘之人的肋骨,虛弱的呻吟戛然而止。
「蘭斯先生,沒想到您有個這麼知識淵博的朋友。」
他的視線牢牢地鎖定賈斯特,被戳爆的眼珠奇迹般恢復如新,語調一如既往的從容。
「年輕的艾因特爾人,多麼英俊的臉,簡直是吟遊詩人口中偉大的【屠龍大帝】查理曼·尤里烏斯陛下。」
「您的主人是誰?」賈斯特又禮貌又咄咄逼人地問道。
男爵比了個「噓」的手勢:「那位大人的身份,會讓你們感到絕望。」
「克里羅傑·菲勒爾伯爵吧!」亞伯一口咬定,「肯定是這樣,不會出錯!那個失敗的政治家是第一個研究逆月教派的傢伙——他將異教帶入依蘭王國,以菲勒爾城堡為大本營搭建起基石!」
「嗯,考慮到他對您的態度,蘭斯先生,這麼稱呼他,人家要傷心了。」維舍男爵戲謔地摸著下巴。
「貴族謎語到此為止。」賈斯特抬起長劍指向男爵,「您殺了人,現在該付出代價了。給您最後十秒鐘,有沒有遺言?」
「Furtadicemusadinferos(拉丁:我只把秘密告訴生者/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逆月教徒淡淡地與兩名年輕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信仰不同,只有你死我活!
不同於上次,亞伯並非孤身一人。
紅髮騎士膝蓋彎曲,全身鬥氣之光大作,能量之磅礴精純,近乎在周身形成了小小的漩渦,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如同守株待兔的獵犬般猛地發力,賈斯特朝維舍男爵最脆弱的腹部刺出。
「刷啦!」
金光劃破黑夜,如同一道流光。
亞伯從沒跟誰打過配合,但他是個天生的戰士,一眼就明白了賈斯特的戰術目標,長驅直入的姿勢瞬間變換,冰雪復仇者向維舍男爵的后側方攻去,封住對方慣用手的動作。
男爵冷笑一聲,陰冷的能量凝聚於指尖,令空氣的溫度都有些下降。
「小心,不能被他打中!」亞伯叫道。
賈斯特明明聽見了,卻並不躲閃,他的戰術從來不存在「退後」。
亞伯見狀,連忙趕去支援,企圖轉移維舍男爵的注意。
誰料下一刻,只聽「咚」的悶響,金光閃閃的長劍利索地砍斷了維舍男爵匆忙抵擋的右手,血紅箭矢則射中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賈斯特放下左臂,金色的鬥氣勾勒出一面不起眼的圓盾,他適才略微傾斜盾牌的受力角度,完美地抵禦住了維舍男爵的攻擊。
饒是如此,賈斯特左臂一顫,靈界中黑色的斑點攀上他的氣場,瘋狂地開始破壞。
鬥氣之種跳動,賈斯特當機立斷地將其驅逐消滅,冰冷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霾。
「達文森家族大名鼎鼎的【真理之劍】和【真理之盾】。」維舍男爵驚訝地說,「這不可能!您殺了永冬之森那頭恐怖的湖怪?」
「嗖!」
賈斯特不說話,男爵也沒法聽他的回答,風聲呼嘯而過,亞伯的劍尖對準了他的腰側,男爵不得不讓血紅能量凝結成無形的盾牌。
當亞伯擊碎它時,四分五裂的能量宛如一張天羅地網,向他劈頭照來。
精神力的分心意味著男爵失去了賈斯特的行蹤,等危機感傳來時,紅髮騎士那把古銅色的真理之劍早已近在咫尺。
「嗤嗤嗤!」
黑血飆出,賈斯特插入維舍男爵的肩膀,到某個部位時尖端一頓,無法繼續前進分毫,兩股能量互相碰撞,宛如冷水落入滾油,前赴後繼地破碎在空氣中,不分上下。
剎那間,兩位敵人四目相對。
永冬之森的寒冰落入那雙海藍色的眼睛,甚至比維舍男爵優越感十足的殺意更為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