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波濤洶湧

亞伯與一隻海妖四目相對。

不同於藍色皮膚的同類，這隻海妖塊頭高大，是正常海妖的兩倍多，全身被淡金色的鱗片覆蓋，凸出的眼球晶體呈現一種陰毒的深綠，殘暴的目光射投向亞伯，除了毫不掩飾的仇恨和殺意，似乎若有所思。

從綠眼海妖身上，亞伯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成熟的海妖會長出腺體，分泌一種體液，流向額頭，逐漸鈣化后像是兩根鹿角。

超凡界稱其「避水珠」，含有防水的特性，能讓人短暫地在水下能量流轉。

這隻綠眼海妖明明尚未成熟，當它撲向亞伯、開始交鋒時，後者發現無論是力量、速度或鱗片硬度，它明顯遠超同類。

如果不是亞伯的身體經過鬥氣的強化，恐怕剛一照面，他就會被海妖撲倒在地。

貨真價實的一級魔獸！

明明沒到成熟體……

不是思考的時候，腥臭的味道直衝腦門，綠眼海妖張開滿是細碎牙齒、鱷魚般的血盆大口，揮舞著彎鉤般尖銳鋒利的爪子向亞伯攻來。

橘黃鬥氣覆蓋全身，亞伯一劍刺向它的胳肢窩。

「當——嘶！」

一陣虎口發麻，亞伯的長劍彷彿劈在了堅硬的石塊上，冰雪復仇者不堪忍受的哀鳴，儘管海妖受傷地怒吼一聲，亞伯聞不到血腥氣，想來僅是造成了疼痛。

恐怖的身體強度！

長劍從來不是傭兵首選的武器，裝備起來固然神氣，實際上用途範圍狹窄，很多時候不如長刀、斧頭甚至長矛來得管用。

所幸，冰雪復仇者有快速的優勢，不等綠眼海妖攻擊，亞伯又是一擊，直指海妖脖子鱗片處的縫隙。

劍尖挑開較小的鱗片，「噗嗤」沒入。

「嘶！斯哈斯哈！斯哈斯哈！」

綠眼海妖猛地退後，帶起一串腥臭粘稠的液體，狂亂的叫聲嘶啞難聽，其餘海妖聽到這個聲音，像是得到指令般朝亞伯蜂擁而至。

傭兵們壓力驟減，餘光瞥見獨自支撐的亞伯，一時間驚訝、擔憂和幸災樂禍的情緒閃過。

亞伯經歷過這麼多戰鬥，綠眼海妖頂多排個末流，它刀槍不入的外殼有點棘手，一旁嘶吼干擾的普通海妖也煩不勝煩，但至多是個需要廢點力氣的堅硬靶子而已。

「聚在一起，正好……」

低吼一句，亞伯全身鬥氣光芒大作，微光從右手出發覆蓋住長劍，狠狠插入來勢洶洶的海妖群，眨眼間鮮血飛濺，他如同獅子撲向羔羊，砍瓜切菜。

對於普通人堅不可摧的鱗片，在暗夜鬥氣的進攻中紙糊般脆弱。

海妖們上一秒還怪叫著衝鋒，下一秒已被一分為二，青蛙般凸出的眼睛生理性地眨了眨，不相信已經死亡的事實。

綠眼海妖被全力以赴的亞伯嚇了一跳，趁著同伴前赴後繼地赴死，它的雙蹼不住往船邊挪動，當亞伯殺死視野中最後一隻海妖時，綠眼海妖尖銳地叫了一聲，縱身跳下貝殼號。

可惜，它逃得太晚了。

亞伯早早注意到綠眼海妖的動作，當即抽出身後的【耀星之弩】，拉滿弩弦，對準綠眼海妖的眼珠就是一箭。

「噗嗤！」

箭矢穿過唯一沒被鱗片保護的柔軟眼珠，穿透海妖的大腦，只剩下半根翎羽漏在外面。

「撲通！」

綠眼海妖的屍體落入大海，亞伯趴到船邊一看，它像是浮木般隨著海浪沉沉浮浮，不一會兒就被黑暗的浪頭吞沒，

消失不見了。

亞伯解決了大部分人，傭兵壓力驟降，戰鬥很快告一段落。

他們將目光投向亞伯，年輕人背影修長，右手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劍柄上，抬頭望著夜空中的以撒瓊斯。

鋒利、孤傲、自得，他還很青澀，卻不再迷茫。

安靜片刻，傭兵團中的女性率先搭話：「小兄弟，身手不錯啊。」

「那似乎是亞伯·蘭斯。」一位傭兵介面道。

「【憎惡之主】亞伯·蘭斯？！」

亞伯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傳到了安特杜爾港口，連傭兵們也不陌生。在女傭兵期待的目光中，他緩緩點頭。

「哦，我竟然有朝一日跟那位亞伯·蘭斯並肩作戰了。」她興奮地拉著兄長的胳膊，「而且他這麼年輕俊美！」

「省省吧，人家可看不上你。」另一名女性傭兵嘲諷道，她跟海妖搏鬥時受了重傷，因此對這位被兩名兄長保護的女傭兵頗為嫉妒。

「你他媽再說一遍？」

傭兵團的兄弟倆立刻摩拳擦掌，女傭兵示弱地啐了一口，退到桅杆後面了。

這時，胡楊船長徑直穿過戰後格外興奮的傭兵，亞伯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

船長看了眼波濤迭起的海洋，向水手長招招手，吩咐幾句，又湊到亞伯耳畔。

「你幹了件蠢事。」

真夠沒禮貌，但水手們總把沒禮貌當做男性氣概，身在貝殼號，不可能有人會說正式語法，亞伯不得不融入其中。

「我不明白。」

「知道為什麼要到白蟻礁石附近狩獵么？這塊礁石上住著一隻海妖王，其餘海妖以它為中心向外活動。」胡楊船長指了指水面，「那具屍體，是一隻幼年海妖王。」

怪不得和別的海妖不一樣，原來是海妖王的孩子。

船長說：「我們從來不招惹海妖王，至少現在不敢。它是個小傢伙，但很厲害，許多路過的船隻都被它掀翻過，幾百人葬身海底。」

亞伯的實力震懾了傭兵們，讓水手們肅然起敬，至少船長不稱他「小子」了。

「現在怎麼辦？」他問。

「掉頭。我讓水手長馬上轉舵，回安特杜爾。」船長的口氣沒有太多責備，「宰了一頭未來的海妖王，這次航行早就值了。」

意思是海妖王的孩子可以殺，只要它媽不追過來。

遺憾的是，本來的航道計劃得很完美，無論天氣或水域都十分安全，驟然改變計劃的貝殼號時運不濟，駛出白蟻礁石不到5海里就遇上了突如其來的短暫暴風雨，變差的視野和增強的颶風對福祿特帆船分外不友好。

由於船身輕，吃水淺，他們未能迴避一處水中暗流，它的盡頭是時有時無的漩渦，卷得帆船不住原地打轉，水手們花了好大力氣才駛離危險地帶，傭兵們都從船艙走出來，一併幫忙。

身在海上，他們一損俱損。

浪頭一個又一個掀起，數不盡的高高迭起，排山倒海，那氣勢令人心驚膽戰。

夾雜著腥味的風暴濕冷地撲面而來，刀割似的帶來碎片化的疼痛，亞伯的頭髮黏在臉上，艱難地呼吸著，睜不開眼睛，只得拚命根據水手長的怒吼行事，將雙手拉得通紅。

這種工作沒法用鬥氣，除非貝殼號的船舷具備元素耐受力——那是幾十金幣的投資。

颶風的咆哮摧毀了人們的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等到風浪平息，亞伯的腦殼嗡嗡作響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他長長地鬆了口氣。

在大自然的憤怒和偉大前，個人力量分外渺小，怪不得航海的人們說，沒什麼比運氣更珍貴了。

回到平靜的海洋上，胡楊船長仍然臉色凝重，水手們不再歡聲笑語。

原來，貝殼號駛入了地圖標註模糊的危險水域。

水手們討論航線時，亞伯觀察著風平浪靜的天空，眨了眨眼睛，精神力的視野中有幾個模糊的小黑點不住蠕動，他試探性地探出精神力，赫然捕捉到幾顆尚未散開的元素結構。

魔法？

元素不可能偶然地形成特殊結構！

海妖追上來了？！

亞伯的瞳孔猛縮，下一刻，海浪瘋狂，颶風驟起。

腥臭的味道再度襲來，高達幾十米的海浪之上站著一隻不同尋常的海妖。

它的身形比之前見到的海妖纖細許多，肌肉塊頭綿軟，爪子細長、蹼小而柔軟，鱗片細小，露出黏糊糊、滑溜溜的皮膚，吻部跟哈巴狗似的扁平。

一隻母海妖！

母海妖跟公海妖最大的區別是元素天賦，它們身體素質較弱，但可以操縱周身元素，像魔法師一樣；大部分海妖王都是母的。

只是母海妖不擅長游泳，基本待在岸上，除非登上白蟻礁石，日常航行很難看見母海妖。

海妖王不一樣，它們懂得操控海浪，讓大海成為四肢力量的延伸。

它乘風破浪，迅速靠近，又站在高高昂起的浪頭，離貝殼號大約1海里的遠處，憤怒的綠眼睛死死盯著水手們，叫聲比公海妖尖銳，猶如喋喋不休的嬰兒，刺得人心裏面煩躁不已。

「嘶嘶嘶！嘶咕嘶咕！」

海妖王一聲令下，無數凸起的腦袋從海浪中冒出，閃動著嗜血而冰冷的光芒，貝殼號在它們的包圍下，簡直像個無助的孩子。

傭兵們嚇得面無人色，見多識廣的胡楊船長怒吼一聲，抓起松燼灑在海里，遊盪的海妖們也沒猶豫，從浪頭高處從天而降，接二連三地跳上貝殼號。

「咚！咚！咚！」

魔獸的惡意狂躁爆發。

整艘福祿特帆船發出「嘎吱」的哀鳴，水位下降了幾公分。

水手們用力拉住船舷，以免貝殼號被海妖王掀起的浪花掀翻。

最先出手的自然是亞伯，拔出冰雪復仇者，他欺身而上，一劍刺穿了最初降落的一隻海妖，魚腥味濃重的血液從噴射，濺得到處都是青藍的顏色。

亞伯用衣服胡亂抹了把臉，向跳上甲板的海妖群殺去。

雷厲風行的行動驚醒了傭兵們，現在大家是一條船上的乘客，光憑亞伯一人分身乏術，傭兵們紛紛抽出武器，各自沖入海妖群。

那些單打獨鬥的傭兵吸取了教訓，默契地分成兩兩一組，背靠背地抵禦著四面八方的海妖。

他們的攻擊僅僅起到拖延作用，真要殺退海妖，只能依靠亞伯。

橙黃鬥氣閃耀，亞伯如同一隻敏捷的獵豹，穿行於「嘶嘶」亂叫的海妖群，冰雪復仇者不斷劈砍切刺，血漿濃郁腥臭地爆開，滑膩膩地灑滿了甲板。

短短几分鐘，七八隻海妖發出被掐脖子鴨子的叫聲，死在年輕人的劍下，海妖王眯起那雙青蛙般凸出的眼珠，鎖定了他。

瞬間，亞伯彷彿被毒蠍盯上，背後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嘶咕嘶咕！」

海妖王發出刺耳的鳴叫，細瘦的手臂狂舞，身下的海浪暗流涌動，元素結構坍塌又凝聚，形成了四道螺旋式的高壓水柱。

「嘶嘶！刷！」

下一刻，水柱從四個方向朝亞伯打來。

不愧是被稱作「等同於正式」的二級魔獸，亞伯全然沒辦法防住它的攻擊。

相比之下，正式斗師通過激活鬥氣之種，激活一個叫「鬥氣盾」的屏障；魔法師亦是如此，法力外放，稱為「法力盾」。

作為鬥氣初心者，亞伯只得就地一滾，勉強躲過高壓水柱的衝擊。

「嗖！咚！咔啦！」

三聲不同的悶響傳來，四根水柱先是擦著船身而過，一根射碎了甲板的木頭，另一根恰巧命中貝殼號的桅杆，它哀鳴著斷成了兩截。

失去支撐，-本來鼓起的白礬墜落下來，整艘船岌岌可危。

最後一根則射中了一名傭兵，他的脊柱骨頓時碎裂，哼都沒哼一聲，整個人眼前一黑，一下子陷入昏迷。

身邊的海妖幸災樂禍地「斯哈斯哈」叫著，一擁而上，幾秒鐘就將他大卸八塊。

其他傭兵們見到這幕，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可是連亞伯也分身乏術，他們更沒法抽身營救，愈發勉強地抵抗著面前的魔獸，心底絕望和恐懼瀰漫。

亞伯咬著嘴唇，高壓水柱可怕如斯，哪怕激活鬥氣抵禦，被打中絕不會有好下場。

「嘶咕嘶咕！」

海妖王滿意地尖叫著，雙手擺動，兩面扇子形狀的海浪拔地而起。

望著小山般高大的浪頭，亞伯咬緊牙齒。

任由它打在貝殼號的船身上，整艘船都會開始碎裂的！

所幸這個海浪的元素結構複雜，似乎需要長時間醞釀形成，海妖王全神貫注地和葉法蘭元素交流著，甚至閉上了眼睛。

唯一的辦法，在那之前殺了這隻海妖王……

由於公母差異，海妖王一直停在離貝殼號不遠的海上。這是明智的，卻暴露了身體素質不強的弱點。

估算兩者的距離，亞伯有了想法。

【夜幕突襲】恰巧能隱藏氣息，悄無聲息地接近海妖王。

問題是，我該如何跨越兩者之間的海洋？

「咚！」

一隻壯碩的海妖跳上甲板，它的頭顱大而神氣，兩根鹿角般的鈣化組織張揚地翹起。

登時，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