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廢物上神
晃了一下，踩在「咕吱」作響的枯葉上，蘇津回過神來，匆忙揚起個大大的笑臉：「好，夫君。」
她豎起手指比劃，再一次強調：「記得喊娘子。」
「嗯。」
提著燈籠，時桑踏上了山路。
那道瘦削的背影向著幽深無盡的山林中去，蘇津駐足望著，憂心不減。
山間瘴氣繚繞，猶如鬼魅飄蕩。
一步一步，時桑逐漸走遠。
按照蘇津的交代，他沒有太過深入，到了放置捕妖網的地方就駐了足。
眼前像是隔了層紗，朦朦朧朧，瞧不真切。
他無法看透白霧之後的景象，也不能預判危險何時到來，只得等待。
枯等無趣，他順便繼續研究起樹來。
大葉女貞、馬尾松、樟子松、龍柏等，春照山的樹木多種多樣，均是生機勃勃。
狼珩與春照分明相隔不遠，狼珩卻是座斑禿山。
真是山比山，氣死他。
若狼珩的樹也能如這般繁茂就好了。時桑想著。
酉時過半，天色徹底黑沉下來，皎月高懸，如一明凈銀盤，映照人間。
林中隱有熒火閃動，不知是什麼精怪。
時桑觀樹觀得聚精會神，全然沒注意到流動的光點。
「簌簌。」遠處傳來葉片摩挲的聲響。
當此時，時桑才斂起注意。
是狼妖來了嗎？
他打起精神，背脊挺直，起身向捕妖網處靠攏。
捕妖網被蘇津下了法術，與枯葉無二，分辨不出。
好在，蘇津特地為時桑留了片站立的位置，在一棵古樹前。
不過幾瞬，山頂忽而傳來「嗷嗚——」
是狼。
那一聲，響徹長空，為夜添了一抹驚懼。
時桑頓覺汗毛豎起。心中尚無慌張，身體卻是先一步作出反應。
這狼妖……似乎要比蘇津可怕不少。
「簌簌。」
「簌簌。」
「簌簌。」
……
霎時間，四處的樹影都在搖動。
黑暗中，有什麼正向著時桑衝來。
「簌簌。」
「簌簌。」
「簌簌。」
……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時桑站在樹前，警惕地逡巡四周。
他咽了口口水，提起燈，想要看得清楚些。
忽地，不遠處出現了一雙綠瑩瑩的眼睛。
暗夜中隱約可見的輪廓，正好勾勒出一頭成年狼的體型。
尚且只有一隻，先不喚蘇津。
時桑想要上前，邁了一步后，又停住了。
不知狼妖脾性，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得好。
那狼也沒動，只緊緊地盯著他。
一人一狼，恍若夜色中的兩處石景。
終於，時桑揚聲打破了這對峙：「我是來這山中尋草藥的小妖，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小妖？」那狼躍起化作人，高大結實的青年朝著時桑的方向走了幾步，后低頭瞧了眼，雖沒瞧出地上有何異樣，但也沒再靠近，與時桑保持了幾丈距離。
他抱臂而立，倚著身旁的樹榦，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時桑：「可你身上分明是人的氣味。還想欺騙小爺？」
時桑沒應。這狼妖的鼻子果然靈敏。
狼妖又問：「你是狼珩山的？」
時桑點頭。
「也是，只有狼珩山才願意接收廢物。」
沒理會狼妖的惡言惡語，時桑掃視四周，發現沒有其他狼妖的身影，便問：「狼妖兄弟是獨自居住在此？」
「哼？誰是你兄弟？」狼妖啐道。他眉頭一皺，又道：「你快走罷，我可不吃人，人的肉又酸又澀！」
時桑：？
話雖是難聽，倒是能覺出一絲善意。
狼妖中也有心地善良的？
「可是……」時桑淺聲，「我所需的草藥還沒尋到。」
狼妖所站地勢高些，居高臨下，冷冷地睨著時桑，「什麼葯？」
「我要尋一株山參。」
「山參這種東西，狼珩多的是！你跑這裡來找什麼？」狼妖狐疑，「你……當真是狼珩的？」
他舉起一隻手，亮出爪子，爪尖泛起泠泠寒光。
他嚷道：「你莫要再欺騙我！騙我的都沒好下場！」
「如狼兄所言，在下一介凡人，哪裡是那群人蔘精的對手，在下想要，實在抓不住。」時桑拱手，接著道：「因在下是狼珩山的山民，不便光明正大來春照山挖參，故而只能趁夜偷摸挖一根。」
「你挖山參幹什麼？」
「吾妻有疾，需山參治療。」
時桑：蘇津，對不起。
山下，蘇津：「啊——啾——」
這位狼妖似乎來了興緻，又問：「你的妻子也是凡人？」
「嗯。」
「狼珩山還不賴嘛。」狼妖咕噥一聲。「一雙廢物都收。」
然後，他摸著下巴，陷入思索。
時桑與他之間隔了三張捕妖網的距離，他不前進，時桑也不敢多加走動。
狼妖不說話時，時桑就靜靜等候。
他忽而後悔，應當提前讓蘇津為他準備一個能與其相通的法器。現下，他苦於無法將狼妖的情況傳給蘇津。
好一會，狼妖再問：「你是……去了狼珩山，那廢物上神就收了你？」
廢物上神？
哦，說的是蘇津啊。
時桑橫眉倒豎，語氣不自覺冷了幾分，「嗯。」
歪著頭默了會，狼妖又問：「狼珩山上可有旁的狼妖？」
聽了這麼多關於狼珩山的問題，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出一二，時桑試探性問道：「狼兄，你可是想要來狼珩？」
「我……」
「嗷——嗚——」
不等那狼妖回話，又一聲雄壯的狼嚎割破黑夜。
狼妖瞬間站直身子，回頭去望。迴轉后，他立即催促時桑：「你快滾！」
再捱下去也不見得能佔得什麼好處，時桑決定先行下山，與蘇津再從長計議。
他同狼妖拱手，「多謝。」
「哎！我叫燕臨，你回去之後，幫我問問那個廢物戰神……」
「小燕臨，你要問什麼啊？」
悄無聲息的，燕臨身後冒出幾頭狼妖來。
如煙一般，他們來時寂靜無聲。
驟然出聲，著實嚇了燕臨一跳。
燕臨恭敬站立，同最前面的男人行了個禮，「狼王，我只是……」
「小燕臨，想要獨自去闖蕩了嗎？」被喚做狼王的男人與燕臨一般高大，卻比燕臨要壯上兩圈，胳膊、大腿都格外粗壯，宛如參天大樹的枝幹。
蘇津能不能一拳一個這樣的狼妖，時桑不確定，但這樣的狼妖，應當是能一拳一個蘇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