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來是個負心漢
說了好半天,蘇津才停下來喘口氣。
時桑見縫插針,嚴肅啟聲:「蘇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須得認真回答。」
「好——」
時桑駐足。
他面上神情淡然,內心困惑卻是厚重。
放眼三界,數不清的人、妖、仙,且說元空大陸,如他這一般樣貌的人多了去了,比他好看的、家境優渥的數不勝數,他從不認為自己與旁人有何不同。
靡靡眾生,他與旁人,皆不值一提。
故而,他想問,「為何是我?」
為何是他?
因他是柘淵,是蘇津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因他是柘淵時,素不喜她,她又打不過他,就只能趁他下凡歷劫強取豪奪。
愛他,就要把他搶回家。
可顯然,這些話並不足以說服時桑留下。
所以,在那個當下,蘇津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決定編織一個在她看來無關痛癢,但她料定未來必遭柘淵痛斥的「小謊」。
「你我本是一對苦命鴛鴦。」蘇津面不改色地說道。
時桑:怎麼這第一句我就不大信?
無論時桑信與不信,蘇津都堅定地繼續說下去:「你是九天七皇子,我是戰神之女,天帝不允我們相戀,硬要棒打鴛鴦。我只能趁你下凡歷劫之際,與你再續前緣。」
時桑深表懷疑:「天帝為何要拆散我們?」
蘇津眼珠一轉,「天帝希望我做個冷心冷肺的戰神,不談情愛。」
「那你為何現下成了山君?」
「你我相戀一事,惹得天帝不痛快,天帝就隨便尋了個由頭,將我貶謫下來。天帝老兒蔫兒壞!」
聽起來都還算合情合理。
可一想到這人擄自己來時的場景,著實難以交出信任。
「怎麼?夫君還有何疑問?」
默了會,時桑再問:「為何不等我歷劫結束,回歸神位,你我再一道面見天帝,據理力爭?」
「夫君啊,真不是我說你,你瞧瞧,那時老爺讓你娶誰,你就娶誰,連反抗都不反抗一下,要我如何相信你會隨我一起去找天帝老兒抗爭呢?」
這一問問得時桑啞口無言。
原來自己是個負心漢。
真沒想到自己前世竟是這樣的人!
因著那毫無印象的「神仙前世」,時桑生出一份愧疚感。
不如不問。
又悶頭走了一陣。
腦中思緒紛繁,時桑彷徨半路,最後得出結論:事已至此,該及時止損,不該眼看蘇津錯下去。
於是,他開始諄諄教誨:「仙有仙規,你如此行徑必然不合禮數,你已被從天上貶到地下,此番強行留了我,往後不知還會有怎樣境遇。」
蘇津敷衍地應了聲。這些話從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不如你就此將我放回,我與你立字為誓,待我此生度完,就與你去尋天帝抗辯。」
聽到時桑既要立字,還要帶她去抗辯,蘇津驚得眨眨眼:「你信我所說?」
她其實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唬住時桑。
「為何不信?」時桑反問。
沒想到成為時桑后的柘淵如此好騙,蘇津思忖了會,再上一出緩兵之計:「你瞅瞅,現下我身負重傷,自然是無法送你回去。」
時桑:你剛剛不還說這是小傷嗎?
「我得好好休養時日。而且,很快就該到百山考了,若是能考合格,我便有大把的空閑送你回去,若是考不合格,我得去受罰,無暇顧你。所以,若你能助我通過百山考,我就送你回去。」
考試?時桑最擅長了。
在學堂時,無論是隨堂測驗,還是年度大考,他都能輕而易舉地拔得頭籌,深受同窗們仰望。
眸光微動,他來了幾分興緻。「何為百山考?」
「元空大陸共有二百五十一座山,每三年就會進行一次考核,前一百名為合格,故稱百山考。趕巧,再過三個月就是新一次百山考。」
原來神仙也難逃考試之劫。
沒等他應下,蘇津又道:「三個月,對你們凡人來說,也算不得很長。想來你樣樣出類拔萃,幫我過個考試自然不在話下。」
「好。」乾脆利落。
三個月的確不長。
如今時家定是一團亂,絕非歸家良機,倒不如暫且緩一緩。
蘇津甜聲:「那就這麼說定了。」
清月高懸,浮雲流動,山路晦暗,樹影之間,兩道交疊的身影一步一步緩慢前移。
時桑沒再花費氣力多言。他抿著唇,用力邁步。
這神仙,真是怪重的。
時桑在時府雖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子,可到底是個少爺,有人伺候著。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心只讀聖賢書。
沒成想,做了神仙的夫君,還得干這樣的體力活。
實在吃不消。
行至山腰時,他已氣喘吁吁,腳上如同陷進泥潭裡,根本拔不動,身上更是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臉頰滾動,然後從下頜處滴落。
蘇津一面心疼憐惜,一面又憂心忡忡,來日柘淵回想起這一切,該會殺她滅口吧?
九天高嶺之花,不貲之軀,竟在躬身背她。
此時的甜,都是裹了蜜的毒藥。
一想到柘淵那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她不由得在心裡直呼「刺激」。
「夫君……」她喚道。
又喚他夫君了。
時桑懶得再糾正。
愛喚就喚吧。
他已累得不想多說一句,咬著后槽牙:「如、何?」
「要不……你還是把我放下吧。我在外頭湊合一晚不打緊,我知曉你關心我……」
「閉嘴。」
抿著唇「嗯嗯」了幾聲,蘇津用下巴輕輕磨著他的肩。
時桑深吸了口氣,不耐煩地再問:「又如何?」
「實在不行……你先休息會?」
時桑未止步,此時此刻仍不忘講些大道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蘇津咕噥:「我怕你先竭了。」
時桑不理會,她便深深嘆了口氣,幽幽道:「夫君,你真的好愛我啊,我好感動。」
「……」
時桑真的好想啐她,可是真的沒有力氣。
回到山君府,蘇津抬眼見那破裂的屋頂,眼皮都耷拉下來,「夫君,今晚湊合湊合,明兒我恢復了些,再把這屋頂修一修。」
「嗯。」
現在時桑根本不關心勞什子屋頂,他只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