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八蛋,同歸於盡吧
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泥濘的土地上,雲昭以劍撐地,半跪在無數虎賁軍的屍首中。
太子蕭曄提劍緩緩靠近:
「雲昭,向孤服個軟就這麼難嗎?」
「蕭曄你這個畜生,這八千將士守衛南疆整整七年,你怎麼能如此殘忍的將他們都殺了,你還有沒有心。」雲昭抬起臉,雙眸猩紅。
蕭曄笑了笑,說:「畜生怎麼會有心呢,今日孤就是來接你回去成親的。」
「你做夢,我外祖父早就稟明陛下,我的婚嫁無人能干涉」
蕭曄擦拭著手上的血跡,聲音毫無波瀾的道:
「葉家通敵,致使陽谷失守,葉老將軍負隅頑抗,孤也只好忍痛將其全部就地正法。」
「這八千人都是葉家親衛,自然留不得。待孤回京會告訴所有人,葉家親衛營叛亂,已被孤盡數斬殺。」
他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卻將顛倒黑白四個字做到了極致。
「葉家通敵?」
雲昭琥珀色的眸子翻滾著複雜的情緒,注視著毫無愧疚的蕭曄,忽的就笑了。
身披赤色戰袍的女將軍這麼一笑,盡顯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
葉家世代從軍,自己的外祖父駐守南疆幾十年,手握二十萬鐵騎,卻從未曾居功自傲過。
自己的五個舅舅為了守護身後這片疆土,戰死四位,大舅舅死時不過十六歲,才剛剛定親。
「我外祖父若是通敵,豈會只是失一個小小陽谷縣這麼簡單,你這狗屁不通的借口,誰會相信。」
蕭曄說:「孤的父皇信就夠了。」
雲昭臉色瞬間灰白,便明白了,這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葉家人戎馬半生,克己慎行,忠君愛國,你們到頭來連清白都不肯留給他們,這與前朝的昏君有什麼區別。」
她徒手拔下射進肩頭的箭,箭頭帶著倒鉤,生生扯下了一塊血肉。
「一個駐守南疆三十幾年的將軍,哪個皇帝敢留他?」蕭曄眉宇間幾乎不可見的微微一皺。
「現在跟孤回去,你還雲家女,還是孤未迎娶的側妃。」
雲昭嘲諷一笑。
「我早就和雲家一刀兩斷了,入了葉家的族譜,娶我?蕭曄你敢娶個罪臣之後么。」
蕭曄眉頭皺的更緊,頓了半晌,道:
「孤是儲君,燕赤未來的主,南疆的二十萬鐵騎孤要,而你,孤也不會放手。」
「你殘害忠良,還想做燕赤的主,真是天大的笑話。蕭家人做不好這個皇帝,自然有人來做。」
雲昭靜靜的看著他,捏了捏手裡的斷劍。
苟且偷生,那便辜負了外祖父多年教導,既如此,她願做葉家最後的血性。
蕭曄察覺到她的意圖,驟然起身,踢飛她手中的劍。用力的捏著她的下顎,似乎想要將她生生捏碎一般。
「活著不好么?」
「孤說了,跟孤回去你還是雲家女,沒人敢為難你,滔天的富貴依舊享之不盡。」
雲昭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眼角笑出了眼淚:「太子殿下可真是仁德,滅我外祖父全族,還想讓我感恩戴德。」
蕭曄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清冽的聲音夾雜著冷戾。
「孤對你已經夠縱容了,你還想怎麼樣。」
雲昭答:「還要和你同歸於盡。」
她迅速拔下頭上的發簪,猛地扎在蕭曄的心口上。
傷口不足以致命,卻讓蕭曄吃痛的將她重重的甩了出去。
雲昭口中傳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但也只是一聲,便緊咬著唇,哪怕嘴唇滲出點滴的血跡,也沒有再發出一絲的呻吟。
眸中的憎恨,厭惡,痛苦緩緩化為虛無,只剩平靜,撐著最後的力氣,她拾起地上殘劍。
「葉家之人,寧戰死,不苟活。」
蕭曄捂著滲血的傷口,微微抬首,細長的鳳眸中映著她的模樣。
天下竟有這樣的女子。
即使傷痕纍纍的站在屍山血海之中,也泛著光,讓人移不開眼。
可不能為自己所用的,那他寧可毀掉,揮了揮手,親衛已拉開長弓蓄勢待發。
雲昭眼前頓時血色飛濺,一支支羽箭在她身上開出無數個血洞,她卻笑得恣意。
「發簪上……我塗了毒……」
那一抹赤色身影緩緩倒下,以最悲壯的姿態隕落。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身後馬蹄聲傳來,一眾將士已經全部跪倒在地,齊聲高呼:
「恭迎九千歲。」
那人踉蹌的翻身下馬跌落在泥濘的地上,暗紅的長袍沾滿血污泥漬,跌跌撞撞的奔向她。
「雲昭。」
雲昭嘴角難以遏制的湧出一股股鮮紅的血沫,衣襟早已一片鮮紅。
她感覺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卻被血水模糊了視線。
直到滿是血污手垂在了身側,她終究未看清那張模糊的臉。
萬劍穿心的疼痛逐漸消失。
她似是漂浮在深潭之中,四周幽暗無光。
再次有意識時,肺部一種劇烈的撕裂感和灼燒感就隨之而來,耳朵里湧入大量的水,腦子炸裂般的疼痛,似是沉在水中。
她意識逐漸清晰,求生的本能使得她的向湖岸游去。
好在湖面並不算寬,她又熟習水性,雖有些無力,還是憑著毅力爬到了岸上。
望著湖面上的倒影,腦子裡一片空白,那正是她十四五歲,還未離開雲家時的模樣。
她打量著岸邊殘缺的馬車,隱約想起自己及笄之前,去崇福寺給外祖父求平安。回去的路上遇到的了歹人,護衛竟四散而逃,全然不顧她的死活。
好在她命大,被人從水裡救了上來,送回了雲府。
「閹狗,拿命來。」
林中刀劍相擊得聲音傳來,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躲在巨石之後。
不知林中人和那歹人是否為同一夥。
她只能靜觀其變。
打鬥的聲音漸近,撲鼻的血腥越發的濃烈,她微微探頭。
一群蒙面人,獻祭一般的向對面裝飾華麗的馬車殺去。
馬車周圍雖只有十二甲衛,卻各各一襲玄衣上綉著華麗暗紋,外面罩著鎖子甲,鎧如環鎖,射不可入。
別說是想傷那馬車裡的人,就在再多一倍的人,估計也難以靠近馬車。
「殷歲晏,你這個閹狗,只敢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