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馬甲掉的猝不及防
陸夭從到北疆的那一刻起,其實就沒想隱瞞身份。
但因為一路男扮女裝比較方便,後來到了涼城之後發現男裝出入軍營沒障礙,也就沒換回女裝。
薛玉茹今天這一出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反正橫豎是惹到她了。
在陸夭的認知里,凡是敵意不明的,一律當成心懷不軌處理。
既然是心懷不軌,那就好辦了。論整人,她可沒服過誰。
「真是不好意思,讓陸神醫暴露身份了,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別見怪才是。」
薛玉茹假惺惺地開口道歉。她從剛剛的推搡中堪堪穩住腳跟,見陸夭長發飛散,立刻覺得這是個機會。
陸夭不疾不徐把散落的長發順手盤了個髮髻。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她無所謂地笑笑,繼而轉頭看向現場所有人,「我雖然是個姑娘,但是不妨礙給大家看診。都城現在女醫很多,連太醫院的院判都是女子,所以大家不用質疑我的醫術。」
人群中立刻有受過她恩惠的跟著附和。
「沒錯,陸神醫是真的很神,我兒子之前發燒腹瀉,差點去了半條命,她兩劑葯下去就治好了。」
「就是,隔壁時疫那麼厲害,咱們涼城一點事沒有,全靠陸神醫神機妙算。」
「說到這個真是要感謝她,我親戚在禹城,現在病得簡直快死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誰帶頭喊了一聲。
「我只信陸神醫!」
「對!只信陸神醫。」
大家紛紛跟著應和起來。
在一片讚頌聲中,薛玉茹面色鐵青,幾乎維持不住這點表面的客套。
原本去視察邊防的寧王聽說粥棚那邊聚集,於是匆匆趕來,結果看到的卻是一群百姓把陸夭圍在中間。
他心下大急,以為出了什麼事,三兩下分開眾人,沖了進去。
但見陸夭的書生方巾已經不知跑哪裡去了,長發鬆松挽了個髮髻,看上去雖然毫髮無損,但多少帶了些狼狽。
他當下沉了臉。
「誰為難你了?」
陸夭從來不是會替人說好話的那種人,尤其對寧王沒有昔日執著之後,使喚起他來更是沒有半點心虛。
「有位姑娘,當街把我頭髮拉散了。」她告狀的語氣理直氣壯,「然後很沒誠意地道了個歉,還非得我原諒她不可。」
寧王的臉色陰沉得更厲害了,抬頭望向始作俑者。
薛玉茹早在寧王闖進來的時候就開始小鹿亂撞,數月未見,表哥愈發俊美惑人。
唯一礙眼的是,表哥此時此刻滿心滿眼都是陸夭,姑母不是說兩人已經和離了嗎?
陸夭瞥了眼薛玉茹愈發難看的臉色,立刻捕捉到她微妙的心理變化,於是狀極無意又繼續說道。
「薛姑娘可能是不滿我當街派肉包子,覺得是在跟她打擂台。」她故作遺憾嘆口氣,像是感覺自己描述得還不夠細緻似的又補充道,「天地良心,我只是心疼這麼多老百姓吃不上飯,想讓大家吃點好的,我錯了嗎?」
這個綠茶的口氣模範得真是惟妙惟肖,陸夭心裡忍不住給自己一個大大的贊,怎麼能這麼茶呢!
圍觀老百姓不明所以,立刻替陸夭說起話來。
「怎麼能說陸神醫錯了呢!陸神醫菩薩心腸,為了讓我們吃點好的。」
「對啊,她還讓老人小孩拿兩個肉包子,以前派粥,小孩都不能單獨算的。」
「誰敢為難陸神醫,就是跟我們涼城父老為敵!」
聽到這兒,就是傻子也明白了,她在以退為進煽動民眾情緒。
寧王心底替自己覺得好笑,他怎麼能以為陸小夭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吃虧呢,她不欺負別人已經是萬幸了。
但心裡這麼想,表面上還是要維護她的尊嚴,他眼神淡淡掃過薛玉茹。
薛玉茹見狀一喜,表哥終於注意到她了嗎?
誰知下一句話再次打破了她的幻想。
「舅舅不是把你禁足了嗎?」
「表哥出征在外,我放心不下,聽說家裡派人送物資,就悄悄跟來了。」薛玉茹低眉順目,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表哥千萬不要把我送回去。」
陸夭嗤之以鼻,剛剛派粥的時候還趾高氣揚,這麼一會兒就開始裝可憐了。
她這人平生最煩的就是白蓮花。
「他出征在外,你放心不下?」陸夭故意加重了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薛姑娘是他娘親呢。」
陸夭這話一出,人群中頓時爆發出鬨笑。
一個未婚的大姑娘追著男人跑,傻子都知道怎麼回事。
薛玉茹何曾受過這種侮辱,當即麵皮紫脹,眼淚刷地就落下來了。
陸夭被這種說變臉就變臉的神技驚到了,大小姐說哭就哭的技能確實高明。
這眼淚比王管家之前感染時疫那會兒流的鼻涕還不值錢呢。
想到這兒,她不免被自己的這個比喻噁心到了,當即撇了撇嘴。
寧王見陸夭表情不太對,以為她對薛玉茹不滿。
「本王沒空管你的閑事,你好自為之,別惹到陸小夭頭上。」
陸夭冷哼一聲,這種口頭制裁有什麼用。
但看薛玉茹那副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又覺得心裡痛快了些。
「我不是故意的,表哥誤會了。我剛剛說的話,也沒有責怪陸神醫的意思。」
你還想責怪我?陸夭暗暗挑眉。
我好好站在這兒派包子,你上來把我頭巾抓散了,你還想責怪我?你屬豬八戒的?怎麼還喜歡倒打一耙呢?」
薛玉茹被她的伶牙俐齒氣得發抖。
「陸神醫也欺人太甚了吧?」
陸夭眯起眼,很好,不讓你感受一下牆倒眾人推的力量,你還以為我是軟柿子呢。
思及至此,她環視全場,看大多數人手裡還拿著肉包子,心下有了底。
吃人嘴短這件事亘古不變。
「那咱們就說說到底是誰欺負人!因為大家從她的粥棚移到我這邊,這位薛姑娘心懷不忿,於是過來找茬,不但把我頭巾抓散了,還道歉裝可憐。」陸夭擲地有聲,「在場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上面哪一句是我編的?」
全場立刻沸騰起來。
「沒錯,我親眼看見的,人家小陸神醫在這邊好好地發包子,那姑娘過來碰瓷兒。」
「就是,小陸神醫還好聲好氣問她要不要包子。」
「人美心善啊,我看她就是嫉妒,嫉妒自己沒有陸神醫貌美,而且也沒陸神醫有人緣兒。」
「臭不要臉,這要是擱我家,早拿鞋底子糊她臉了。」
薛玉茹被你一言我一語指責得連眼淚都忘了掉,她再工於心計,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這種市井粗鄙言語根本就沒聽過。
但她知道民怨有多可怕,陸夭不就是施了點小恩小惠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對我有這麼大惡意。」薛玉茹抹抹眼淚,一派楚楚可憐的姿態,「為了消除大家對我的誤會,我決定自掏腰包,請大家喝羊肉湯。」
北地冬天鮮少能吃到牛羊肉,尋常百姓只有過年才會割點豬肉包餃子,這其實是個很大的誘惑。
陸夭無聲地笑了。
她回頭吩咐王管家。
「去拿王家的令牌,通知邊陲所有屠戶供應商,把所有牛羊都送到涼城。但凡是咱們戶籍在冊登記的老百姓,每家發五斤過年。」她說著,挑釁地看一眼薛玉茹,「記在我私人賬上。」
邊境資源匱乏,很多東西有錢也買不到,必須有人脈才行。
而作為大楚第一皇商,王家最不缺的就是人脈。
眼看薛玉茹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感覺下一刻就要當場挺過去了。
陸夭決定好心幫她一把。
她笑意盈盈上前兩步,在對方耳畔壓低聲音道。
「比砸錢?這輩子我還沒服過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