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門道宗

「萬里天梯聳入星河，萬劫不復弒今明魂。」

蒼茫星河遙遠無際，在所有人的眼中，這是沒有邊界盡頭的，而眼前這天梯，竟從地面直通宇宙彼岸，不知通往哪裡。

天梯不知多長多高，只在宗門中傳言有上萬里，要通過某種神通，才能直達盡頭。

天梯乃恆天子石和其他神石鑄造而成，這是天地間的自然力量神石，不知要花費幾萬年才能靠著運氣尋到一顆，而眼前這天梯，竟有四成是恆天子石所造。

天梯周圍不知有多少石台圍著，如螞蟻守護著自己的國王，在天梯這龐然大物面前，顯得實在有些不起眼。

男人抬眼看向這天梯，面色慘白，那嘴唇都已裂出幾道縫，有鮮血凝固在了上面，眼神渙散，頭髮如蛛網般雜亂。

「來自哪裡，死在哪裡么？呵呵，天道也沒好到哪去。」

男子似乎在想著什麼，旁邊押著他的幾人想聽聽他在嘀咕什麼，奈何男人修為太強，即使捆仙鏈能壓制他的修為，也不是他們能比的。

他身上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這是天門道宗死囚的衣服，背後大大印著一個罪字。

有雨飄灑而出，在這個困難無比的時刻，竟然給他帶來了一點慰藉，在那布滿灰塵的心上，清洗了一番。

「這雨怎麼是苦的？」

旁邊押送的一人無意間吸入的一滴雨水進嘴裡，竟發現那雨水是苦的，很苦很苦，哪怕他這種修士也難抵禦的苦。

其他幾人聞言也嘗試了一番，果然，那雨水很苦，苦到發自內心的難受，感覺經脈都在被扭曲，鮮血倒流。

遠處一金色石台上，一老人抬頭看著天空，隨即取出一個丹瓶，引出四粒丹藥傳入四人手中，開口道：「先吃了這些緩解一下，莫要再讓這雨水進入你們體內，事後再為你們排除。」

幾人困惑，但不敢違背，這是宗門內最有話語權和威嚴的巡迴長老，哪怕是幾位太上長老也不敢在他面前過於張揚，從未見過有人命令此人。

每個石台都有數人站在上方，每個都是修仙路上的天才，本應以此為資本去傲然天地，只是在此刻，他們沒有這種慾望。

「周師弟……」不知哪個石台上，一女子啞聲喊著什麼，眼中已泛淚光，旁邊一人安慰著她，也在嘆息。

不只她一人，就是其他弟子也沉浸在失落之中，甚至剛剛那位巡迴長老旁一男子也是如此，在一頓幻想之後，才開口說道

「長老，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救周師弟嗎？他是宗門內最有天賦修為最強的弟子，你忍心看他這麼年輕就……」

還沒說完，他又止不住嘆氣。

那長老原本臉上也沒有表情，只在這一番話過後，才露出憐憫神情，搖頭道：「你說我忍心嗎？這小子接受了我所有的傳承，甚至如此年輕就已經凌駕於我之上，如此天驕奇才，怎忍心這般隕落。」

「不能再去求求情嗎？我們這麼多人，幾百弟子於數位長老，難道這樣也不能打動那幾位太上長老和老祖？」

說罷，他竟生出一般氣焰，心中莫名有火氣在熊熊燃燒，不過，下一刻，一道波動自虛空傳來，瞬間讓他鎮定了下來。

「大師兄，莫要將情緒過度表現出來，小心某些人……」

「這是我最後力量的傳音，莫浪費了。」

底下男子抬著頭看向這邊，即使距離很遠，也能看清這裡的情況。

「周？周師弟？你……你怎麼還能傳音？」男人驚慌，但同時帶著一絲歡喜，至少，他能與他說上最後幾句話。

「小子，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嗎？」

巡迴長老眉頭緊鎖，他在思考著什麼。

「沒有什麼甘不甘心，天門道宗救我於此，撫養我長大，讓我死於原地，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沒有什麼好難過的。」

男人抬著頭，眼睛中帶著點光芒，流光溢散，如星辰的點點光。

「老頭，謝謝你這一生的照料，雖然平時你對我如同凶獸一般教導，但我明白，你是希望我能自己撐起一片天，不過，抱歉了，不能如願了，事後去我原本的住處，用只有我們知道的神通開啟地底的石洞，那有我留給你的東西，不要透露出來。」

「孩子，你……就真不想離開這裡嗎？哪怕希望渺茫，我等……」

「不，」男人一口否決，阻止他說下去，「好好生活修鍊，將我遺忘吧，沒什麼好留戀的，這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中轉站，路，一定還長著。」

「師弟，你……」那人竟有些抽泣了起來，堂堂如山般的男兒，竟在此刻有了些小家子氣。

「師兄，莫傷感，這……很正常。」

他索性阻止了最後的傳音，不能再留念太多了。

最上方的一個石台，蒙著一片霧氣，如仙庭如道場，氣勢恢宏，如萬山之祖，破開一切迷霧，在這凡塵間清新脫俗。

那裡飛出一人，一身道袍，仙風道骨的氣樣震懾眾人，在這一刻，彷彿壓制了眾生，唯有那被悲慘押送的男人。

「時辰已到，將叛徒押送入天門，生死由天！」

那人大揮道袍，在無形中施展道法，在一瞬間，男子所在的石台穿梭於虛空中，來到第一個天門。

「師弟！」

「周師弟！」

在這一刻，終於是綳不住了，每個人都在吶喊嘶吼，他們不忍心看他就這麼身死道消。

「安靜！怎麼，你們想造反么？」剛才飛出大人大聲喝道，氣勢如虹，如古久輝煌的鐘聲，將所有人都鎮在了下方。

「長老，周師弟罪不至死，你們讓他去闖九重天門，這，無疑就是讓他死啊。」

「是啊長老，憑他的境界即使肉身消失都能復原，元神俱滅亦能再生可這九重天門，如何能扛過去，這不是明擺著就是讓他死在這嗎？」

「長老，請重判吧，周師弟不能死在這，哪怕是斬去他的修為發落墮落惡區，也不應……」

「夠了！」

那仙氣中傳出一道吼聲，震耳欲聾攝人心魂，彷彿一道吼聲就能殺死在場所有人，神亦死仙也懼。

「修惡妖之法行違背天道之事，讓他如此就已經不錯了，何況還有機會在這活下去甚至涅槃重生，你們再多言，一併退去宗門弟子身份，發配墮落鬼域！」

聲音消散，重新歸復了安靜，被押著的男人轉頭，看向眾弟子。

「師兄弟們，別說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絕無虛言，你們一定要好好修鍊，成仙路上，希望能看見你們。」

旁邊那人見狀，竟一腳踢向男兒腿關節處，男人迫不得已下跪，一身道行消散的差不多了，根本沒有力量反抗。

「你！」有弟子不滿，但又被巡迴長老瞪了回去。

「第一道天門，開！」幾位長老共施神通，那遙遠的星空彼岸降下一道神門，帶著神輝，金光熠熠，如蒼茫中的太陽，道紋橫豎排列其上，那是封印。

男人搖搖頭，從地上站起來，旁邊幾人鬆開了他身上的束縛，讓他自己走向天門。

「就讓我死之前，在體驗一番這天門的磨礪吧。」

男人大步走向第一道天門，一步一步踏出金光，在他腳下，每一步似乎都留下了一道劍印，如夢似幻，在無形中有一股威壓。

下一刻，他踏入天門之內，也就在這時，天上瞬間驚雷滾滾，氣焰滔天，火與雷交織，從中爆發出無量光，更爆發出仙力。

「來吧！」男人大吼，那天雷如雨點般降落，向下劈落而來，威勢震懾天地，天搖地動，那宇宙似乎也在動顫，被這力量所影響。

「轟隆！」

天雷降落在男人身上，每一道都劈在男人的軀體之上，避開四肢要害，竟要一點點折磨他致死。

男人嘴唇緊閉，眉頭緊皺，如岩石在擠壓，如星辰在碰撞，每一道天雷的威力，都原封不動的被他吸入體內，反倒在增長他的力量。

「他竟然在吸收這些天雷！」

「這就是周師弟，億萬人中無缺的天才神人！」

眾弟子乃至幾位長老瞬間鬆了一口氣，看著樣子，男人應該能挺過第一道天門，這意味著存貨的希望更大了一些。

那天雷如海水般不絕，力量越來越強，即使是男人神聖般的軀體也有點危險。

「挺住！」男人咬牙嘶吼，那天雷紅一道紫一道打在他身上，直擊靈魂，每一道都足以毀滅一座巨型神山，唯有堅持一炷香的時間方可過關。

終於，一炷香時間已過，那天雷消散，天上恢復寧靜，男人也跪了下來，實在堅持不住了，這一切的痛苦，都來自靈魂深處。

「別給他留力氣，直接進入第二道天門，我倒是要看看，修邪法的修士，到底有多強。」

「立刻進入第二道天門！」之前那位長老喊道。

男人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搖晃著走向前方的石台，身上已被電的焦黑。

長老們再次施展神通，將他帶入第二道天門。

第二道天門自天梯下升起，帶著雄雄滔天之火，大有將萬物焚燒殆盡之力。

那天門上依舊刻有道紋，只不過比前一道要複雜些，男人左腳剛踏進去，那火焰捲起滔天破碎之力，灼燒男人的身體、靈魂！

「啊！」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這種疼痛已不是第一道天門能比的了。

那種火焰是天火，乃宇宙萬物自生的火，燒的就是修士的本源。

他只感覺體內有一座火山在蓄勢待發，稍有不慎就會身死道消。

那火焰瘋狂席捲著他，想要吞噬他的一切，讓他成為火焰的一部分，每道天門開啟都是一炷香的時間，但第二道天門的一炷香，似乎很煎熬。

「挺住！不能倒下去！」

他咬著牙，強行使自己所能運轉的功法強行施展開來，與體內的火焰對抗，那火如龍，殺的自己破碎，而自己的法則，則在填補破碎。

他的衣服已經看不見了，全部化為虛無，只有一圈煙霧裹著他的身子，那皮膚已經黢黑，血液滾燙如岩漿，但他還未倒下，他深知這是最後的機會。

「挺過去，絕不能在這倒下，要讓那些老傢伙看到，屬於我的骨氣！」

男人狠心，逼出數道精血，化為神力與那火焰對拼，血腥味頓時充滿整個場域，如亘古不滅的血海戰場。

一炷香過，第二道天門消散，他疲憊不堪身心力竭，現在只差一擊，就可以徹底殺死他。

「第三道。」

那仙氣中再次傳出聲音，竟一點歇息時間都不給，這是擺明要殺了他。

「宗主，這……」

「照做就是。」

那人嘆息，眼神投向之前那位長老。

「立即前往第三道天門，刻不容緩！」

「這……這擺明就是不想讓周師弟活了，一點歇息時間都不給，這樣下去別說九重天門，第三道記得死！」巡迴長老一旁那人喝道。

「不可！現在誰發話都無用，只能靠他自己。」巡迴長老阻止。

「可……」

「沒辦法，這就是命，萬惡罪孽的命。」

第三道天門，乃是亡魂之門，集結天地之間的死靈之氣，攻煞人心，直催性命。

「來吧，天劫已經不能泯滅我了！來啊，天道，你敢殺我嗎！」

男人嘶吼，彷彿要窮盡一切，突然之間雷聲大作，天地間煞氣四起，彷彿這就是天道的回答。

亡魂復甦，如人如龍，如喪如滅，紛紛殺向他。

那力量一點一點穿透他的身體，每一擊都是血花四濺，甚至要逼的他內臟都要潰崩而出。

「噗！」

已經沒有多得精血可以噴吐了，他已經竭盡所能了，他沒有機會看到那第四道天門了。

「周師弟！」有人哭泣，聲音很小，卻能震山河。

他在瞬間失去了生機，面前一切皆是灰色，最後所想，也只是那所謂的第四道天門。

天門因他的死亡而開始閉合，上方神量向下方神量靠攏，漸漸連帶著他一起閉合撕裂，消散天地間。

「不！」

「周師弟！」

哭泣聲吶喊聲不斷，眼前一幕已不是他們能接受的了，那等慘狀，他們估計一輩子也不想承受，可眼前這人，比死了還要可怕。

沒有什麼邪法了，也沒有什麼違背天道之事了，僅留下了那顆——想要縱橫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