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乘坐守則
白豐年接到外婆的電話,弟弟小雪考上了榕城的重點高中,要來這裡讀書,外婆讓白豐年照顧一下。
白豐年很驚喜,跟外婆聊了很久。
掛斷電話,意猶未盡。接著他收到一條簡訊。是男友秦風發過來的。說今晚要加班,回來時間不定,讓他不要等,先睡。
白豐年欣喜的心一下沉住了。
他們已經一個月沒有性生活了。
晚上九點,秦風結束工作,準備下班時同事叫住他。
「秦哥,『夜色玫瑰』去不去?」
『夜色玫瑰』是一間附近的酒吧。秦風剛上班時同事邀他去,他拒絕了。之後他感到自己與同事間格格不入,他們在有意孤立他。那時候的秦風剛被趕出家門,銀行卡全被凍結,但心裡還是孤傲的,不以為意,直到一次合作差點被同行截胡,是同事跟他一起跑了幾天業務,喝了幾桌酒,才把合作搶回來了。
自此,秦風心裡的清高與孤傲消失殆盡。他發現失去秦家少爺的身份后,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他想了想家裡的白豐年,微笑著對同事說:「行。」
他給白豐年編輯簡訊,說明自己要加班,可能很晚才會回去。
他撒了一個謊,心裡卻很平靜。
他把手機放回兜里,剛放好就震動了一下,他猜到是白豐年回的簡訊。
他無動於衷,大概又是一句回家注意平安之類的。
同事們在電梯里笑嘻嘻聊天:
「都互相串好口供啊,公司來了個大業務,大家一起加班!」
「哈哈,我老婆都不懂這些的,我只要回去晚了,說一聲在加班就沒事了。」
「我不行,我女朋友每天都要查手機……」
「呵,我沒有老婆也沒有女朋友,是自由的單身貴族。」一位同事自我調侃道。他拍了拍秦風的肩膀,問:「剛剛給女朋友發簡訊?你脫單了?」
秦風從來不向同事提及白豐年,聞言搖頭苦笑說:「我沒有女朋友。」
十一點后,秦風才回去。他喝了一點酒,有點暈。
他打開門,發現白豐年還沒有睡,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握著手機好像在發獃。在聽到開門聲后他就把腦袋轉了過來。
秦風鬆開領帶,「還沒睡?」
白豐年望著他,輕輕嗯了一聲,說:「反正我明天請了假不上班,晚睡也沒關係。倒是你,喝酒了?」
秦風走過來彎腰抱了抱白豐年,解釋說:「加完班,老闆請我們吃宵夜。抱歉,回來晚了。」
這個懷抱算不上溫暖,浸著酒味。
「為什麼請假?」
「我弟弟明天要來,今早就坐車了。他考上了榕城的三中,還有半個多月才開學。我外婆的意思是,讓他先過來適應適應榕城的環境,在我們這裡住一段時間,等開學了就住在學校里。」
秦風不作反對,他摸著白豐年的頭髮,忽然記起白豐年從前稚嫩的相貌。他一改漫不經心,鬆開白豐年問:「弟弟多少歲了?」
白豐年看著秦風說:「十五歲。」
「十五歲……」秦風喃喃道:「一定跟你以前很像吧。」
「他小小的,皮膚很白,胳膊上的肉很軟,五指一掐,好像陷進棉花糖里。」
白豐年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從這樣的角度去形容弟弟,他只是看著秦風疲倦的眼睛時,莫名其妙就說出了這句話。
然後他看到秦風的眼睛一瞬間亮了。
「弟弟叫什麼名字?」
「白瑞雪。」
第二天下午。秦風也請了假,與白豐年一起去車站接人。
他見到了男友的弟弟。
果真小小的,白白的,像冰淇淋筒上的雪球,站在太陽底下彷彿要化掉了。
在注意到秦風的眼神后,他膽小地藏在哥哥身後,只露出半張臉。
白豐年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把他牽出來。對秦風解釋道:「這孩子怕生,熟了就好。」
秦風理解地點點頭。
白瑞雪仰著臉看人,脖頸的曲線十分優美,喉結小巧精緻。
「小雪好,我是你哥哥的室友,秦風。你可以叫我秦哥,你的哥哥也是這麼叫我的。」他微笑著伸出一隻乾淨修長的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素戒。
秦風和白豐年一致同意,兩人的關係不能告訴白瑞雪。
然而白瑞雪只是緘默著,一雙烏黑的葡萄眼定定看著他。
「不熟悉的人面前,他不愛說話的。」白豐年不好意思道。他輕輕推了推白瑞雪單薄的脊背,用一種哄人的語氣說:「小雪,叫一聲秦哥好不好?」
白瑞雪這才乖巧地叫了一聲。
「秦哥。」聲音很輕,貓叫似的。
秦風彷彿被幼貓的爪子撓了一下,痒痒的,並不疼,意猶未盡。他故意裝作沒聽到,側耳說:「什麼?」
白瑞雪瞅著男人彎彎的眼睛,他不作聲了,他也當自己沒聽到。
於是,秦風便做作地重重嘆一口氣。
三人打車離開了汽車站。坐長途汽車表現良好的白瑞雪卻對空間狹窄的計程車有些不適應,他難受得皺眉,嘴唇的顏色肉眼可見變淡了。
白豐年關切道:「一會兒就到了,忍一忍。要不你就靠在我身上。」
白瑞雪乖乖把臉貼在他厚實的肩膀上。
白豐年看弟弟這麼乖,更憐愛了,連忙催促司機再開快點。
不多時,來到他們所住的小區。
秦風走在前面,回頭笑:「走得動嗎?要不要秦哥背?」
白瑞雪給他一個冷臉。秦風依舊笑眯眯的,樂此不疲地逗弄。
在小區走了十多分鐘,才到達C棟樓。
一進樓,秦風便看到電梯旁的牆上多出了一些紅色字體,出去的時候還沒有。油漆沒有干透,發出了刺鼻的氣味。
電梯乘坐守則:
1.
2.
3.
4.
5.
這個電梯守則歸納了五點,卻沒有寫,空在那裡。
「物業弄的嗎?」白豐年打開手機看群內消息,沒有見到通知。
「前些天,不是有人看到小孩在電梯內撒尿嗎?吵了幾天沒有解決。現在趁著大家上班,物業出來制定一些規矩了。」
白豐年點點頭。他是個老實人,只要有明文規則,他都不會去犯。對他而言,一些規則能規範他人行為再好不過。
不過,「就算制定了什麼事不能做,沒有懲罰的話,不遵守的人還是不會去遵守的。」
「制定規則也好,上星期不知道誰卡著電梯門,我趕去上班,怕遲到只能走樓梯。七樓呀,坐了幾年辦公室,腿腳不行了。」秦風搖搖頭,按下電梯按鈕。
***
【多人副本:《電梯乘坐守則》
時限:三天
任務提示:總是有人亂乘電梯,電梯感到很煩惱,它決定製定一些規則來教訓這些不聽話的人。】
***
徐翠翠瞪著面前這條電梯乘坐守則。
她身旁的兩個同伴也都瞪著它。
「有什麼疑問嗎?」中介問。大熱天的,他希望面前這三人快點去看房,再決定要不要租房。
徐翠翠指了指。
中介看了眼那鮮紅的字體,「哦,可能是這裡的物業弄的吧。」
他左右觀察四周有沒有人出沒,才小聲說:「現在沒有素質的人挺多的,網上不是爆出很多例惡意卡電梯之類的事嗎?這裡也有發生過類似的,制定些規則也好,坐電梯也就少些煩心事了。」
徐翠翠看了一眼張月。
自從來到這裡,張月的膽子被高高吊著,無論什麼微小的細節都能引起她顫抖。她只是看到那六個鮮紅的字,立馬緊張得抓住徐翠翠的胳臂。
「翠翠翠翠,那是不是血畫的?你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沒有。我只聞到正宗的油漆味。
徐翠翠再去看另一個同伴——那是一個莽撞的高中生小子。此刻他十分興奮地趴在牆上,食指戳了戳「則」字,在發現指腹上粘著紅色漆料后,立刻大聲說:「還沒幹。肯定是剛剛刷上去的!大叔,這裡有監控嗎?」
中介大叔說:「肯定有啊。這小區是新建的,各路設施都很完善。」
徐翠翠不由看向他。
中介大叔卻沒有再提監控的事,很無奈地說:「所以你們到底看不看房了?」
「看看看!」
中介大叔按了電梯鍵,電梯門開了,他走進去。
然後……
電梯外的人探著腦袋看他,三張年輕的臉望著他。
「你們不進來?」
「不了不了,」徐翠翠乾笑,指了指一直摟著她的張月,「我這朋友有電梯恐懼症,她怕。我們準備走樓梯。」
中介大叔一瞧,那叫張月的女孩子臉色跟她的裙子一樣白。
「走樓梯啊,你們看的三間房分別在三樓、七樓和十二樓。三樓還好,七樓和十二樓也準備走樓梯?」
徐翠翠很肯定地點頭,以一種英勇就義的語氣說:「非常確定!」
被人拿著電鋸追殺她也不會坐電梯的!
「大叔,你坐電梯,我們走樓梯。」高中生男孩嘻嘻地說。
徐翠翠看男孩一眼,沒有說話。
張月小聲說:「不好吧。」
徐翠翠立馬握住她的手一捏,張月肩膀一顫,消音了。
中介大叔看著電梯外的三個人。那個穿白裙子有些瘦弱的女孩,她看他的眼神有些抱歉。
為什麼?
電梯門慢慢合攏。
三張臉消失在他眼前。
狹小的空間只有電梯運行的細微聲響。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咚咚地亂跳。
難道這部電梯有什麼問題嗎?
很快,電梯門開了。
他又看到三張臉。白裙女孩看樣子平時不健身,一口氣跑到三樓,累得直喘氣。短髮女孩和男孩倒是輕輕鬆鬆、面不改色。
「怎、怎麼……樣?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
能有什麼奇怪的事呢?大叔搖頭。這座小區是新建不久的,居住率不高,他經常出入,介紹給租房的人,可以說經常坐這裡的電梯。
張月鬆了口氣。
徐翠翠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既慶幸大叔沒有事,又失落沒有線索。
「大叔,你要帶我們看的是三樓哪間啊?」
高中生男孩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在走廊上大步奔跑,他穿著球鞋,腳步很重。他問:「這裡隔音怎麼樣?」
砰!
一間房的門猛地被打開,老太太沉著臉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孫子還在睡午覺,吵什麼吵?!」
中介大叔彎著腰說:「不好意思,我帶他們來看房的。」
老太太耷拉著眼睛掃視三個年輕人,嘀咕道:「看了買得起嗎?一群小流氓。」
砰!
門又關了。
被分到小流氓群的徐翠翠:「……」
她瞪著男孩:「葉同學,請安靜一點。峨眉山的猴子都比你穩重。」
在主神空間,葉同學還沒有展現出那股瘋狗樣,憑著那張俊俏的臉皮,徐翠翠對他還挺溫柔。現在見了他莽撞的模樣,她真怕他連累她們。
她以一種長輩看孩子胡鬧的眼神,威脅他:「葉臻同學,再瞎鬧,我們就只能分道揚鑣了。」
「別吵架呀,他還——」
「他還是個孩子?」徐翠翠冷笑著截過張月的話。
張月:「……」
葉臻也不生氣,只是摸摸下巴,咧出一口細密得像鯊魚的牙齒,自言自語:「誒,原來這裡不隔音啊。」
呵呵。中介大叔擦擦頭頂的汗,識趣地岔開話題:「來來來,我們要看的房是301室。」
這時,徐翠翠小聲跟張月說:「你住三樓這間,身體不好少爬些樓梯。」
張月猶豫的目光飄向葉臻。
「不管他,怎麼說也是身體健康的男孩。這個年紀,皮著呢!」
葉臻聽到了,聳聳肩。
張月小聲道:「我們兩人合住不行嗎?」
徐翠翠諱莫如深地搖頭。這三間房不是他們親自選的,是任務安排的,既然有三間房,那一人一間是最好的選擇。
張月與中介簽完合同后,一行人又去七樓看房。這一次,中介大叔陪著他們爬樓梯。
葉臻又是第一個到,他好像不知疲憊,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他站在樓梯口,剛好看到一個少年正要走進電梯。
他直勾勾看著那張雪白的側臉。
少年似有所覺,忽地偏頭。
葉臻頓在原地,等到少年走進電梯,再看不見一抹衣角,他才幻覺中醒來似的,眼裡帶著夢幻的光,看向爬樓梯的一行人。
在徐翠翠莫名的眼神中,他宣佈道:「我要住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