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謀
中介大叔在微信上給了徐翠翠一個物業的微信。
徐翠翠加上他,物業拉她進戶主群。徐翠翠得逞一笑,然後拍了電梯乘坐守則的照片,發進群里。
並cue物業,附上文字:「您好,物業先生。我是新來的租戶,在電梯旁邊看到這個,請問這個電梯守則是真的嗎?到底我們要遵守什麼規則啊?」
「無用的行為。」葉臻說。
「你有什麼高見嗎?葉同學。」徐翠翠坐在沙發上頭也不抬。
他們三人此刻在三樓張月的房間,張月已經打掃過一遍了。她坐在徐翠翠身旁,朝葉臻微笑道:「小葉之前不是摸過那幾個字嗎?還說它沒有干,是新刷上去的,問中介那裡有沒有監控。」
徐翠翠與張月同一陣線,對葉臻說:「我們的行為可是一致的。你想看監控不就想知道是誰寫的字嗎?我給物業看,是想知道他是否知情,如果不知情,他之後要怎麼做。把那些字塗掉?塗掉之後會不會再次刷新出來呢?」
葉臻靠在沙發旁,一隻手插兜,一隻手拿著可樂,姿勢莫名瀟洒。
「現在冷靜想想,都是無用的試探。」葉臻說:「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找出乘坐電梯的五個規則。」
「你們的重心偏了。暫且把那些人當做NPC。就算我們找物業看了監控,知道是誰寫的字,然後把人找到。之後呢?」
張月說:「那當然是問他為什麼要寫這些字,是誰叫他寫的?」
「所以你們的重心偏了。」葉臻笑,一口氣喝完可樂,爽快地一嘆,「那只是一個被控制的NPC,問不出什麼的,只會消耗時間。記住,我們的任務時間是三天。」
張月懵懂地沉思。
這時徐翠翠狡黠地一笑:「我還有一個目的。」
葉臻和張月同時看過去。
「中介不是說這棟樓發生過類似惡意卡電梯的事嗎?如果物業是執行任務的NPC,他知情電梯乘坐守則的事,那麼卡過電梯的人怎麼想?覺得物業正針對他們。
如果物業不知情,他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字,等他叫人把字塗掉,然後第二天又刷新出來。同樣,那些不道德的人是不是會以為有人在惡作劇,是在針對他們?」
說到這,徐翠翠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如果我曾經卡過電梯,看見這則消息,明白有人針對我。我會難堪、憤怒,進而變本加厲。你不讓我干,我偏要干!」
「如此,」徐翠翠站起來,雙手展開,閉眼道:「我們就有主動跳上去的實驗羊了!」
張月目瞪口呆。
徐翠翠睜眼,目光凌厲,直視葉臻:「三天時間,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三天時間弄清五條規則,必須要有高領率不斷作死的人!」
葉臻眯起眼睛,嘖道:「狡猾虛偽又狠辣的成年人啊!」
徐翠翠把這當作稱讚,笑:「那是,這可是我第二次任務,俗話說,吃的鹽比你們吃的飯多。」
張月低下頭,雙手抓緊裙角。
那些充當實驗的人,犯了規則的話,會有什麼懲罰?
她咬唇想:應該不會死人吧。
現在是下午五點半,臨近下班,許多人已經在工位上摸魚。
有人發現了戶主群的照片和徐翠翠的發言。
開始只是一個人詢問,漸漸地,討論聲大了起來。
「物業又有什麼動作?會罰錢嗎?」
「坐個電梯還要守規則,真能,閑得沒事幹。」
「誰的惡作劇吧。」
「其實……如果指定一些坐電梯的文明規範,應該還不錯。那就不會出現大早上趕電梯,卻發現電梯一直停在某一樓,被人用東西卡住了。」
「如果我舉報三樓某家的小孩在電梯撒尿,會獎勵我錢嗎?」
「我建議一條——一樓的人不可以用電梯。我們這棟樓又沒有地下室,某些人不用公共設施就好像要了她的命,明明住在一樓還故意在上下班高峰期坐電梯上上下下的。真是不要臉!」
……
「呼——好多線索!」三個腦袋擠在一起,共看徐翠翠的手機,徐翠翠叫了一聲:「哎呀你們別擠我,我拉你們進群。」
葉臻和張月突然出現在群中,沒能引起他人注意,群里一樓的人正和提出建議的人舌戰群芳。
「什麼叫一樓的人不能坐電梯?!每年的電梯維修費沒有少交的,交了錢不給我們坐,什麼道理?」
「那你們專門在高峰期坐電梯是什麼道理?」
「你以為我想坐?把我交的電梯費退回來!我才懶得坐!」
「你跟我叫什麼叫,收你錢的是我嗎?你跟物業叫啊!」
物業姍姍來遲,一出場就禁言了全體人員。
然後才發言說:「大家和和氣氣,不要吵架嘛,都是鄰居。至於那個電梯守則,我看了監控,是不認識的人寫的。在你們下班前,我們就把它塗掉,保證你們見到乾乾淨淨的牆面好不好?」
他問好不好,沒有人說好,也沒有人說不好。
他依舊禁著言。
這件事好像短暫落幕了。
徐翠翠笑道:「物業私信我,讓我不要隨意在群里發未經過核實的東西。有事情可以私聊他。」
接著又說:「他說要塗掉。嗯,期待一波自動刷新。」
張月問:「真的會刷新嗎?」
徐翠翠:「不要小瞧遊戲的神奇性。」
葉臻不可置否,扔掉空可樂罐,說:「我餓了,外賣還沒到嗎?」
徐翠翠看手機,剛點進外賣軟體,電話就響起來了。她挑了挑眉,「到了。」
與此同時,三人都聽到了電梯到達樓層的一聲「叮」。
張月喃喃道:「隔音太差了吧。」
外賣員送到餐,又從電梯下去,徐翠翠照樣在窗口看,見他平安無事地走出去,嘆道:「安全。」
雖然張月提供了一條思路,但其它方面的也要多試驗一下。
「難道沒有一條無關人員不允許進入本樓電梯的規則?我覺得很合理啊,就好比總裁專用的電梯不允許其它員工乘坐,貨用電梯不可以坐人。」
葉臻在吃飯。
徐翠翠走過去,在葉臻對面坐下:「葉臻同學,你思路靈活,討論討論?」
葉臻回:「吃飯,勿擾。」
徐翠翠:「……」
「那個,」張月不好意思地舉起手,「可以跟我討論嗎?我現在還不餓。」
本來在拆一次性筷子的徐翠翠聞言推開餐盒,雙手放在桌面上,嚴陣以待。
張月微微紅臉,小聲說:「也不用這麼嚴肅。」
「那不行,就要鄭重一點。這可是美麗的張月女士的發言。」徐翠翠決定多鼓勵鼓勵張月這個潛力股,桌子下的腳踢了踢努力乾飯的葉臻。
收到暗示,葉臻從碗里投出一個吝嗇的眼神。
張月深吸一口氣。
「不一定是翠翠的思路有問題。我、我覺得外賣員並不算無關人員。」
她停下,看了看徐翠翠和葉臻,徐翠翠鼓勵地看著她,手掌向上抬了抬,示意她繼續。張月莫名覺得,自己彷彿在參加畢業論答。徐翠翠就是她和藹的論文導師,葉臻就是那摸魚游神的本專業老師。
她閉眼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我們現在是這棟樓的租戶,我們相當於跟這棟樓的電梯有了聯繫。而我們點了外賣,我們就與送外賣的人有了聯繫,等於,外賣員也跟本樓的電梯有了聯繫。」
「我覺得一個純粹的陌生人才算無關人員。」
張月想,規則不可以太廣泛,如果一個外賣員也算無關人員,那麼本棟樓住戶的老師同學朋友同事親戚呢?
徐翠翠:「難道我們要在網上找一個?」
葉臻插話:「那也不算陌生人,是網友。」
「……原來驗證無關人員能不能安全乘坐電梯這麼難嗎?需要一個腦子抽筋或閑得蛋疼的傢伙莫名其妙跑來坐電梯?」
徐翠翠頭疼道:「先把這條思路放下,反正一共有五條規則,先找其它的。危害電梯本身安全這一條比較好驗證,群里也說了那麼多厲害事迹,卡電梯、撒尿等等。」
說到這裡,徐翠翠小聲嘀咕:「如果我是電梯,我一定把那個敢在電梯內撒尿的人的小雞雞給噶了。」
葉臻翻了個白眼。
「注意這裡有個未成年男同胞,說話文雅一點。」
「哦——好吧,委婉一點。是物理閹割。」
一點都不委婉!
張月捂著嘴笑了幾聲,忽然想到什麼,說:「群里爭論最嚴重的一個是一樓的人該不該在高峰期坐電梯。」
徐翠翠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放心,這條很快就能驗證。」
看群里那個一樓的人的說話態度就知道,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服氣。
葉臻很快乾完一碗飯,癱在椅子上伸懶腰,懶懶地說:「你們還忘了坐電梯最基本的一件事。」
「什麼?」
「超重嗝~。」葉臻打了一個嗝,他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些超重了。
***
陳女士是一名家庭婦女,老公在外上班,她在家帶孩子。前幾年還比較辛苦,不過老公不理解,認為她在家帶娃完全是一件輕鬆的事。
還好今年她把孩子送進幼兒園,一下子感覺每天的時間空出了很多。
也是從今年開始,本來不用交電梯維修費的一樓住戶從今年開始也要交了。更過分的是,他們還要補全前幾年的。
一次□□出那麼多錢,陳女士心痛死了。
她跟物業講道理,講不通。
於是她聯合一樓住戶共同上訴,結果敗訴,還要倒貼律師費和物業的誤工費。
她從此恨死物業那群黑心人了。
還有樓里其他冷嘲熱諷的人,她也記恨在心。
好,不就是電梯費嗎,交!
既然交了,就有坐的資格。
她專門挑早上,七點鐘把孩子送去幼兒園后,回來閑著無事就去坐電梯。從一樓坐到十二樓,再從十二樓回到一樓。
她每每看到那些人焦急等電梯的模樣就得十分痛快。
很快,她上癮了。
別人家的悠閑活動大多是逛街、打麻將、跳廣場舞。她偏獨具一格,喜歡坐電梯。
其他人投訴她,她也不怕。物業奈何不了她,她只要說自己交了錢,有坐電梯的權利,物業也就沒轍了。
她感到了一種威風。
但在今天,她受到了挑釁。
一張標著「電梯乘坐守則」的照片出現在群里。有人火上澆油,建議一樓的人不準坐電梯。分明就是指名道姓,就差當面指著鼻子罵她了。
她吵了幾句,就被禁言。
那口惡氣堵在喉嚨,咽不下,吐不出。
她決定,今天六點多的下班放學高峰期,再去坐幾趟電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