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只剩半日錄製時間,下午導演沒有分配任務，而是將節目時間回饋給嘉賓們，第二期節目中嘉賓們的確經歷了不少,這半天時間,就當做是給他們休閑放鬆。

於是直播間網友們便看到了……

嘉賓們與村民們一起下地勞作，去山上摘野果子,到河裡抓田螺,將一個綜藝真人秀玩成了旅遊玩樂性質節目。

寶珠站在小河裡,彎著腰,雙手抄在河水裡,目光在清澈水間找尋著什麼,忽然她的目光一定，從水下腐爛了一半的褐色樹葉中拾起枚田螺，高興地沖著其餘人大喊。

「我找到田螺了,真的有田螺！」

舒浩森很捧場地海豹鼓掌起來：「太好了,今天晚上可以吃炒田螺了！」

江離站在岸上，在河對岸那邊的風吹來的時候微微攏了下衝鋒衣的領子,馬丁靴踩在沙粒石塊上穩穩噹噹，她沒有下水，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玩耍。

活蹦亂跳的小草魚被扔到江離腳邊,大概有她的拇指長，小小的一條,在灘上蹦躂不停。

江衡又扔過來一條大點的，隨後整個上半身潛入河水中，屏氣繼續找尋，河面下的風景美得靜止，落葉砂石為底,淺碧色的河藻柔順漂浮，大片大片成群結隊的小魚從面前游過。

「嘩！」江衡從水中直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水，將濕掉的黑髮往後撥去，他游到岸邊，仰頭看江離：「這裡的魚都很小，今晚吃不上烤魚了。」

衣服都濕透了黏在身上，目光也濕漉漉的，像只剛洗完澡的大狗狗。

江離搖搖頭，人類需要以進食的方式獲取食物中的能量，她不需要。

「江衡你想吃烤魚嗎？」旁邊傳來溫柔的女聲，輕聲問江衡道：「我聽村長說山上有個潭，潭裡的魚很大，他們村民經常去下潭捕魚。」

是白露，江衡沒搭理她上了岸，身上還在濕噠噠往下滴水，寬大的腳板踏在柔軟溫暖的淺灘上，一步一個凹陷的濕潤腳印。

白露搭話卻沒被回復，面色不由得有些尷尬，待到幾秒鐘過去后，那邊才淡淡傳來一句：「我游泳技術不好，怕淹死。」

舒瑤坐在岸邊撿扔上來的田螺，聽到白露的話抬起頭：「你不知道那潭有多深，村長說每年都會淹死好幾個人，太危險了，想吃烤魚咱還是回去吃，別冒這個險，乖。」

從參加節目以來，嘉賓們經歷過多少危險時刻，先是裴玉，後來是謝尋和白露，他們這幾個僅存的碩果可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否則節目的名聲都要臭了。

哪有節目三天兩頭嘉賓出事的。

白露睫毛顫了顫，語氣低下去，顯得有些慌張：「啊……原來是這樣，我只聽村民說山上有個潭，沒想到這麼危險，那我們還是別去了。」

不過，江衡的游泳技術真的不好嗎？

「嗤——」

旁邊傳來拉衝鋒衣拉鏈的聲音，江離將拉鏈一拉到頂，彷彿要出發去什麼地方一樣，然後看了江衡一眼，歪歪頭：「走吧。」

江衡：？？？

走，往哪走？

「你想吃烤魚，我帶你去。」江離雙手抄到口袋裡，臉蛋白皙稚嫩，卻無端透出一股老幹部姿態。

江衡還是沒回過神來：「去哪吃烤魚？」不是都說了這裡都是小魚嗎。

「去山上的潭裡抓。」江離看他一眼：「我營救人的技術很好。」

什麼意思，這是準備他溺水後下去救人？

江衡終於忍無可忍，伸手捂住她的嘴：「……你不說話也可以的。」

寶珠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一向表情冷冷的江離也有這麼幽默的時候，不光是她，所有嘉賓和直播間粉絲內都以為江離是在開玩笑。

「江離：我們弟弟想吃的，就一定要搞到手。」

「不要去了吧太危險了，看了兩期節目我都有點PTSD了，生怕嘉賓們出什麼意外。」

「江離：準備充分」

「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弟弟出事了。」

「真是親姐，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衡：我真的會謝。」

看到這邊的歡樂景象，白露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與自己一樣坐在馬紮上的謝尋，感覺兩人好像是他們的累贅。

都怪那隻臭狗！

或許是因為禮物的原因，寶珠在這個下午忽然向江離表達了擺在明面上的親近之意，幾乎所有時間都黏在她身邊問這問那，即便她問三句，江離才會回答一句。

白露在心裡罵了一句，裴寶珠這個不爭氣的舔狗。

說實在的，這讓白露很不舒服，就像捉到了自己的女人和姦夫在一起，而自己卻因為殘疾只能眼睜睜看著。

白露深深吸了一口氣，就算這樣，你們也休想拋下我。

總算堅持到晚上，所有嘉賓用過晚飯之後又重新聚集在村長家的院子里，院子里拉了電線，幾顆巨亮的燈泡高高懸挂在院中央晾晒衣服的杆子上，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比起其餘村民家，簡直十分奢侈。

許多村民都圍在村長家院子外，揣著手看嘉賓們在幹什麼，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方言口味濃重，節目組和嘉賓們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大家知道，我們第二期節目也到了尾聲。」導演站在院子中央，面前擺了兩個小馬扎，他目光在嘉賓中環視一圈，笑眯眯繼續道：「今天晚上呢，大家來做個休閑小遊戲，遊戲很簡單，也沒有什麼規則……」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寶珠打斷：「導演快點說是什麼遊戲吧，在嘉賓之間你說的話已經沒有任何公信力了。」

導演瞪大了眼，誇張地說道：「寶珠，我的話怎麼莫名其妙就沒有公信力了呢。」

寶珠抱起雙臂，哼了一聲：「你老是給我們下絆子，這一期我算是看透你們節目了，就是想看嘉賓出醜，變著法地搞我們。」

一句話說出了嘉賓們的心聲，舒瑤向寶珠投來敬佩的眼神，並悄悄在身側豎了個大拇指。

直播間內氣氛輕鬆，網友紛紛一邊倒向寶珠這邊。

「哈哈哈哈哈寶珠真的是太敢了。」

「寶珠說的沒錯！這一期嘉賓們真的是累毀了，又是受傷又是翻山越嶺送溫暖的。」

「明天又要說再見了，這麼快的嗎！（驚恐）我還沒看夠呢！」

「趁第二期節目要結束了，好好懟一波導演報仇，這一期嘉賓們真的辛苦了。」

導演清清嗓子：「好了好了，不跟你們開玩笑了，今天晚上的遊戲名字是——親人對視十秒鐘，十秒鐘後有想對親人說的話，可以現場講出來。」

嘉賓們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數，原來是臨到第二期節目結束前想煽情一波。

都不是新人，其餘的話自是不必多說，導演期待地目光在嘉賓之中來回：「好了，哪一組嘉賓想第一個上場？」

白露舉起手，笑意溫和：「我和阿尋來吧，導演。」

在導演計數下，三秒時間剛過，白露的眼淚就滴了下來，不愧是表演系。

她拉住謝尋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眼淚滑過臉龐的瞬間唇還在微笑，對面的謝尋似乎也被觸動，緊緊握住她的手。

白露這一組賺了粉絲不少眼淚，而其餘家粉絲和路人網友表示一般般。

「露露子不哭，看得我心都疼了555」

「心疼是認真的嗎，白露像是在演戲，我怎麼一點都不觸動呢。」

「樓上戳中我了，這正是我想說的，真的像是在片場一樣。」

「就是說，真的有、、假……這是可以說的嗎？」

在接下來的親人『告白』中，白露足足說了十分鐘，從兩人小時候第一次見面開始直到現在此刻，她一邊回憶一邊哭，哭得直播間網友都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好尷尬地誇獎起來。

「白露的哭戲真不錯。」

「是啊，感染力真的很強，已經決定去找白露的戲看看了。」

「白露真的很敬業了，不過她還沒哭夠嗎，這都過去十幾分鐘了，後面的嘉賓還等著上場呢。」

「一人血書白露下場。」

「+1」

等白露哭完，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情，她抹掉最後一滴眼淚，眼眶通紅，望向鏡頭感謝所有人：「我要謝謝《以家人之名》的導演，全體工作人員，還有跟我一起錄製節目的嘉賓們，他們都很照顧我，謝謝……」

寶珠上場還沒坐下的時候，眼睛就是紅的，因為看了將近半個小時白露超強感染力的表演，怎麼可能不敢動。

裴玉和寶珠這一組繼續穩定發揮，寶珠沒幾秒就哭了，但她並不是白露那種表演式的含蓄柔美的哭，而是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以至於後來要感謝哥哥的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最後還是被裴玉哄下去的。

「哇哇哇，到我們了姐姐，你快點！」前頭剛剛下去，舒浩森就迫不及待地拉著姐姐的手上去一屁股坐下。

舒瑤很無語：「你急什麼急，別告訴我你也要哭，你敢哭我就揍你。」

舒浩森聞言，嘴巴一癟，他現在就想哭了。

導演、其餘嘉賓：……

看來『煽情』二字，註定跟這兩姐弟無緣。

舒瑤和舒浩森坐在各自位置上，五秒過去，無事發生，十秒鐘到了的時候，舒瑤忽然幽幽道了一句：「我瞅著你這張臉，怎麼這麼欠揍呢。」

眾：……

你們這兩姐弟還能不能行了。

舒瑤：

「說吧，我藏在行李箱的棒棒糖，是不是你偷吃的。」

舒浩森：……

「你怎麼發現的！」他忽然睜大眼睛，扔了懷裡的小羊羔就沖門外跑，錄製現場簡直是雞飛狗跳。

結局是舒瑤拽住舒浩森，狠狠打了一頓屁股，並警告他再敢翻自己的零食就家法伺候。

舒浩森眼淚汪汪，捂著自己的屁股跑到江離身後尋求強者的安慰：「江離姐姐，救救森森……」

但是江離馬上就要上場了，她跟江衡是最後一組上場嘉賓，此時可庇佑不了舒浩森，舒浩森在姐姐吃人一樣的眼神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江離空出來的位置上，他姐真是太可怕了。

此時，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院中央這對姐弟的身上，比起其餘三對親人，這一隊感情相對內斂，導演知道江離和江衡是網友最為期待的一組，悄悄吩咐攝影師將全部機位都對準兩人。

攝影師用『放心我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對於節目組的兩棵搖錢樹，誰能不偏愛呢。

其實江衡是很想煽情一波的，但對著江離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他不可能哭得出來。

尤其這並非是在片場，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沉默了幾秒鐘。

那麼就這樣吧。

但就在這時候，一陣夜風吹起，有沙子被吹進了江衡眼中，由於還有幾秒鐘時間，他並沒有貿貿然去揉眼睛，而是眨了眨眼。

酸澀的滾痛感從眼球上傳來，江衡的眼眶瞬間紅了。

下一秒，眼淚滾滾而下。

眾人：！！！

網友：他哭了他哭了！

「江衡一哭我都忍不住哭了，太好哭了吧555」

「他肯定有很多話想對江離說吧，真的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他真的受了很多苦！」

「幸好有江離一直陪著他啊啊啊我永遠嗑死！！」

「嗚嗚嗚江衡以後一定要走花路，粉絲永遠陪著你。」

「愣著幹嘛，都給我哭！」

饒是現場導演和嘉賓們都沒想到，江衡居然真的哭了，而且他看起來那麼悲傷，眼眶周圍紅了一大片，含著眼淚，滾滾而下。

寶珠好不容易被裴玉哄好，看到這一幕，再次淚奔，伏在裴玉肩膀上大哭起來。

「江衡一哭，我也想哭了嗚嗚嗚……他哭得太感人了……」

連白露都十分詫異，沒想到江衡平日里這麼不愛搭理人，要緊時候居然這麼煽情，哭得比自己都感人！

她目光複雜，看來江衡對江離的感情，還真是不一般啊。

直播間內充斥著老粉的感嘆，很多人都是從江衡出道之始粉上，這一粉就到了現在，這麼長時間來，粉絲們的從未見過江衡落淚，任何場合之下都沒有過。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江衡哭，天哪真的好心疼。」

「長得帥的人哭起來都這麼好看，我一哭就像石榴姐……算了不說了【捶地痛哭】」

「感謝江離姐姐，讓我們又看到江衡的另一面……」

「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太多事情，以後都會苦盡甘來的！！」

現實之中，江衡面無表情地抹去眼角淚痕，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抽泣聲，他疑惑地抬起頭來，卻發現……

「江、江衡，我永遠都是你們姐弟的粉絲……嗝！」導助小姐姐用袖子擦去眼淚，哽咽著表白說道：「你們之間的親情實在是太好嗑了，什麼愛情友情，根本比不過兩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之情，以後我再也不看那些騙我感情的戀綜了！」

說到最後，導助小姐姐義憤填庸地揮起了拳頭，把話扔到了這裡。

彈幕網友紛紛表示十分有感觸。

「這小姐姐說的好戳我，親人總不會塌房吧，親人之間的感情才是最穩固的羈絆啊。」

「戀綜……別提了啊我追的cp追一個塌一個，都來欺騙我的感情55」

「現實生活已經夠難了，沒想到追星還塌房，我們真的好慘。」

「以後只追江離和江衡的親人cp，我就不信這還能塌房！」

江衡沉默著，發現周圍一圈所有工作人員都表情感動地望著自己，導演甚至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用安慰地語氣說道：「哭吧哭吧，別覺得不好意思，有句歌詞不是這麼唱的嗎……」

頓了頓，導演清清嗓子，居然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唱了起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只有江衡一臉痛苦面具。

如果我說只是被風迷了眼睛，你們信嗎？

當#江衡與江離對視流淚#的熱搜被頂到實時榜第一名，看到這條熱搜的網友們紛紛坐不住了。

這是他們印象中的那個江衡？

「如果不點進來看到視頻，我真的不會相信江衡居然會哭……」

「同樓上，第一眼看到以為是標題造假的程度，點進來之後我驚了！」

「我想問問，為什麼他流淚都那麼好看啊……：）拜託這張臉去演戲好嗎！」

「江衡只在姐姐面前哭欸，是在尋求姐姐安慰嗎？【可愛】」

「再大的明星在姐姐面前就是個弟弟啊（doge）」

「莫名嗑到了，好寵。」

*

次日一早，阿布村村民，以及希望小學兩位老師、十幾位小學生翻山越嶺而來，為全部嘉賓和《以家人之名》節目組送行。

在回去的大巴車上，江離透過窗戶，看到聚集在下面的村民們，每一張面孔她都記得。

其餘嘉賓揮手向村民們道別：「再見！」「大家都回去吧！」

直播間內，網友們也依依不捨地再見。

「下一期再見~~揮手絹~」

「希望第三期快一點到來，本周六晚上橘子台見！」

「這麼快第二期就完了，我根本一點都沒有看夠哇【可惡】！」

「節目居然只有四期，這哪裡能看得夠！！」

「大家拜拜~~」

《以家人之名》第二期節目完美收官，收視率破2.5，對比上一期漲幅達到驚人的百分之五十，同時官微粉絲正式破千萬。

官微的置頂微博是關於公益大使投票的網路通道，一個微博號只能投票一次，各位嘉賓落地帝都國際機場的時候，官方統計數據新鮮出爐。

江離和江衡以出色的成績得到第一名，遠超第二名白露近千萬票數，饒是官方也沒想到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投票，活動參與者居然大幾千萬。

官微在統計結果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發博艾特了江離和江衡，並表示了恭喜，表示《以家人之名》節目組會以兩位嘉賓的名義向阿布村希望小學捐款兩百萬元。

兩人是落地之後看到消息的，現在江衡的微博全權由自己管理，他轉發點贊了官微的艾特微博，簡單寫了幾句感謝的話。

然後要來江離的手機，給原博點贊轉發一條龍，最後轉發了自己的微博。

江衡開車到半路，江離降下副駕駛車窗，看著窗外的景象問：「我們要去哪裡，這不是回你家的路。」

「去吃大餐。」江衡打方向盤，車輛行駛進另一條路，「第二期節目都沒見你好好吃飯。」

江離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我不吃。」

旁邊道上的貨車發出一聲刺耳的鳴笛聲，將她的聲音完全掩蓋，江衡微微蹙眉：「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江離說：「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看著他吃。

真到了地方她才發現江衡與他心裡想的一樣——今天他是打算看著她吃，定的地方是個很有名的網紅餐廳，需要提前幾天定位置，顯然江衡不是今天臨時決定要來這裡，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江衡點一桌子菜，各色各樣的菜式口味，滿滿當當，他輕咳一聲：「我知道你廚藝好，這家店的口味很符合大眾口味，你嘗一嘗。」

江離搖搖頭，神色很堅定：「我不吃，你吃吧。」

「你不喜歡？」江衡顯然會錯了意，喚服務員將菜單拿上來，遞給了她：「我點的菜你不喜歡？你自己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江衡拿菜單的手停在半空中，因為對面遲遲沒有接，他目光中漸漸流露疑惑。

「我減肥，不吃。」江離掃了一眼桌上，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如果她是一個人類，就能嘗一嘗這些菜的味道了，不至於掃了他的興，可惜她不是，只能浪費了江衡的好心。

雖然心中的確好奇這些菜的味道，但江離還是拒絕了江衡的邀請。

「減肥？？？」江衡不相信，他用懷疑的目光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氣笑了：「你在逗我？」

江離真的不吃，說不吃就不吃，坐在包間整整一個小時，她連口水都沒喝。

江衡真的是服了，減肥是這麼個減法？

「行，你不吃，那我自己吃。」江衡打定主意要饞饞她，吃得狼吞虎咽，演戲都沒這麼認真，但沒過多久，江衡發現他的算盤似乎打錯了——

整整一個多小時，江離坐姿端正，雙手放在大腿上，目光直直看著他，一言不發。

就好像，好像……

一具智能AI仿生人。

江衡面無表情地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肉……他這是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吃是吧，他全都吃光。

*

錄製結束的第一天，謝尋對白露說中午有一個飯局，他邀請到了《青雲劍》的製片人和副導演。

雖然不是許繪這個正牌導演，但副導演和製片同樣有權利，權利沒有大到能直接定下白露當女主的位置，卻能在導演和資方面前說幾句好話。

會面的地方選在醉仙居，一樓大堂被屏風分隔成數個小空間，轉了幾個拐角，堂內擺設無一不精緻，聽說是尋了大風水家布就而成，渾然一副好寫意。

許多老總都喜歡在這裡談事情，且不願意上二樓包廂，就是看中一樓的風水布局。

雖然一樓環境比起二樓私人空間差了不少，但很多老闆都在這裡談成了大案子，久而久之，醉仙居一樓的名聲就傳了出去，引得更多人前來。

所以在醉仙居，有錢有勢的大人物大多聚集在一樓堂中，二樓坐的人中暴發戶和外地人居多，只有不懂行的才以為二樓是尊。

《青雲劍》的副導演和製片也是剛剛到，製片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恭恭敬敬遞給副導演，語氣諂媚。

「副導演，您請喝茶。」

副導演用眼角瞥他一眼，哼笑一聲，接過來，慢慢悠悠道：「今天介紹來的，真是個美人兒？」

製片眼珠子轉了轉，嘴角往上一咧，忙不迭地點頭：「可不是嗎，我親眼見過，還能騙您不成！等一會白露來了，您再好好看看！」

副導演啜了口茶，神態自在。

沒多久一個白裙美人被服務員引進屏風后，副導演的眼神盯著她，來來回回打了個轉，眸中透出滿意的神色。

只是沒想到美人身後緊接著又跟進來一個年輕男人，一身漆黑，眼睛狹長，進來招呼也不打，反客為主地坐在了正位副導演的身側！

怎麼回事！副導演不悅地瞪了製片一眼，白露將包放到背後，微笑開口：「是周導吧？」

白露一開口，聲音把周導迷酥了，馬上將空間內另一個男人的存在忘得一乾二淨，「是，你就是白露小姐？聽說你今天約我來，是想聊聊《青雲劍》的選角，對吧？」

……

兩邊人聊天聊得還算是愉快，聊到最酣處白露給了謝尋一個眼神，端起手中酒杯向副導演敬酒，副導又是一杯酒下肚，眼神肉眼可見地迷離起來。

這時候，一張銀行卡被修長的指尖推到副導演面前，白露笑道：「那麼，我的事情，就拜託兩位了。」

看見這張卡，副導演的酒醒了小半，卻並沒有表露出白露想看到的神情來，一展八字眉，胖胖的身軀往後一靠，手往旁邊一伸，製片人便點上了煙。

「你們這是，拿我當什麼人？」副導演吞雲吐霧，一雙小卻匯聚精光的眼睛，透過白色煙霧打量兩人。「想用錢賄賂我，收買我？」

白露笑容不變：「怎麼會呢，只是送給您一點見面禮而已。」這是不滿意？他知道這張卡里有多少錢？

製片人察言觀色著，隱晦的目光在兩邊迴轉，他笑笑說：「白露小姐好像搞錯了，我們副導演啊，他可不是這個意思。」

副導演抬手抽著煙，眯起眼，從鼻腔里噴出兩道長長的白霧。

「還請副導演明示。」白露微微垂頭，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脖頸，表現是十足柔順的姿態。

這死胖子，到底想要什麼？

製片人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手指屈起在躺在桌面的銀行卡上敲了敲，隨即推了回來，白露心中詫異。

「我們副導演啊，不缺錢。」話音剛落，製片人和副導演兩人的目光，齊齊盯在了白露的身上。

這幾乎可以說是在明示，製片人幾乎用上吃奶的力氣給副導演凹人設，「自從《青雲劍》要改編的消息傳出去以後，你們不知道有多少人給我們副導演送錢、送人的，然而呢？」他嘖嘖兩聲：「——我們副導演根本不是那種人！倘若不是他自己看得上的人，就算給他再好的條件，他也不屑於看一眼！」

製片人笑得彷彿花開：「今天見到了您白小姐呀，我們副導演這才鬆了口風，如果是您的話，他心甘情願給您說好話。」

副導演直起身來，在桌面上按滅了煙頭：「除了白小姐，我再沒見過更合適女一的演員了。」

兩人合力忽悠，如果是個新人，恐怕現在已經進套了。

白露知道自己的確想錯了，《青雲劍》這樣大的製作，做到副導演位置上的的確不缺錢，她只恨自己能拿出來的數額不夠讓他們心動。

她端起茶杯，沒有回答兩人的問題，而是輕聲道：「不知道許繪導演有沒有意屬的女一號呢？」

「你說的是許繪那個娘們？」副導演冷笑一聲，端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要不是因為她老子有錢，她一個女人也能當得上總導演？」

「……」白露算是看清楚了，這副導演對正牌導演許繪有極大的不滿，自己沒本事的男人，總有千百種借口怨到女人的身上。

至於製片人，就是副導演的走狗，專門替他拉皮條的。

總而言之，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今天這場飯局看來是白來了，但人她不能得罪，只能咽下這口氣，再找其他機會，此路行不通。

白露卻忘記了，她能咽的下這口氣，謝尋卻未必。

「剛才的話，什麼意思？」謝尋微微俯身向前，狹長的雙眸緩緩眯起，一縷凶戾之色顯露。

白露剛想拉住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副導演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們出來幹什麼的，你這個當弟弟的還能不清楚？」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

這句話徹底把謝尋惹怒了，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拽住副導演的領子，一拳沖那張浮腫的臉砸了下去。

製片人和白露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拉住兩人，謝尋真是搞出了好大的動靜來，幾乎整個一樓所有人都在看他們，這樣丟臉的感覺真是好久沒有過了，白露恨不得拿面罩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副導演臉上青青紫紫，腫成一片，任憑白露怎樣道歉都無濟於事，被攙扶臨走前他指著謝尋的鼻子威脅：「給我等著。」

謝尋眼睛猩紅地衝上去，被白露死死拽住。

「走吧。」今天的事情算是徹底搞砸了，白露頭疼欲裂，暫時沒什麼想罵他的欲/望，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誰料謝尋一把甩開了她的手，這讓白露錯愕不已，謝尋往後踉蹌著退了兩步，帶倒兩把椅子，尖銳的聲音刺激著白露的耳膜，她聽到謝尋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冷戾的語氣問自己：「我問你，剛才為什麼不拒絕他們？」

「如果我今天不在，你是不是就答應他們的條件了？」

白露很想問他今天發什麼神經，但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走上前去：「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謝尋抓住她的胳膊，冷冷睨她，似乎在說，不解釋清楚，今天誰都別想走。

他的眼神讓白露感到極度壓迫和不悅，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何況從上節目以來她忍他夠久了——

「我在問你話。」謝尋低頭，額頭幾乎抵住她的，他一字一句咬著牙問，「是，不是？」

白露的腦子要炸開了，她一把將右手掙出來，揪住謝尋衣領，同樣低聲咬牙道：「謝尋，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要這麼幼稚，三番兩次搞砸我的事情我不說你什麼，因為我是你姐姐……聽好了，像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話，我會搬出謝家。」

她目光冷漠地看著他，似乎肯定了他會因為自己的這句話失神，更準確的說，回神。

「如果幫不了我，就乖乖聽我的話。」白露煩他到極點，只求別給她製造麻煩。

謝尋怔然，喃喃道：「你想要什麼？」

白露依舊在氣頭上，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眼睛卻紅紅地、直勾勾地瞪著他：「我要江離死，你能做到嗎？」

謝尋被她氣跑了，果然不能期待他會做什麼有用的事情，白露對醉仙居進行了賠償，之後才準備離開。

正要離開的前一秒，她忽然聽到屏風后另外一桌人的對話，是個年輕女聲，有些莫名的熟悉。

隔了三秒鐘她才反應過來，這聲音不是——

「江衡，你真的想試鏡男一號？」隔壁，許繪端起了茶，目光平靜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白露本只想偷偷看一眼，卻布料看到了許繪，她眼神震驚，《青雲劍》的正牌導演，她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她剛才叫的名字是江衡，江衡也在？

白露往前悄悄走了一步，探出半個頭去看，果然看到許繪的對面坐著江衡，她抓緊了屏風，眼神中流露出嫉妒。

他們在講什麼？

江衡沒有否認：「總要試試。」萬一能碰上呢。

許繪：「其實這邊有個角色比男一更適合你。」

不是科班出身，影視圈的純新人，除了自己，還有誰敢用？還是怪江衡這張臉太上鏡，能當頂流的男人，顏值的確經受得住熒幕考驗。

如果是江衡，許繪願意承擔一部分風險，但如果實力辣眼睛，哪怕顏值再頂也沒用。

許繪喝茶，動作忽而一頓，語氣有點僵：「你不會像別人一樣台詞要說123吧？」

江衡微微揚眉：「當然不會，演員起碼的素養我還是有的。」當這段時間的惡補是空氣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你還沒有一部像樣的作品吧，現在就自稱演員，是不是有些不尊重這個行業？」

「我會通過這部作品讓所有人記住我的名字。不再是愛豆，而是演員。」

——「那就好，否則的話太費配音老師了。」許繪話鋒一轉，方才的針鋒相對像是開了個玩笑，江衡沒笑，有點冷。

「對了，你現在的經紀公司……」

江衡知道她的意思，他端起茶，垂目看裡面清亮的茶湯：「我打算自己成立工作室，已經在著手辦手續了。」

他抬眸，微微一笑：「如果您指的是簽合同，可以直接跟我接洽。」

許繪目光流露出欣賞：「自己單幹？很不錯，我欣賞你的魄力。」

「能問一下，女一號的人選都有誰嗎？」江衡不問男主的備選，反而問她女一意向演員，這讓許繪覺得有點奇怪，但並沒有多想，說出了幾個名字，無一不是娛樂圈有名的演員。

江衡緩緩頷首，在他預料之內。

「你問這個幹什麼？」許繪說：「導演組的初步意向，是從這幾個女演員中選擇一個，不過具體還要看她們的試鏡表現。」說完半開玩笑一般：「不過也說不準，海選中會有更適合女主的演員。」

屏風的另一側，白露面露失望，看來自己上次的自薦，並沒有給許繪留下什麼印象，難道女一就這麼飛了？

「對了，還有一個叫白露的女演員，我對她很有印象。」白露是第一個自薦女一的人，但其實許繪留給她的角色並不是女主，她認為白露的形象與女主性格不太相符。

但那個電話……

許繪垂下眼神，收斂了笑容。

公開試鏡只是對外來說，包括此時對江衡說的話，都是半真半假。如果沒有變故，估計女主就是白露的囊中之物了，許繪沒想到白露的路子這麼廣，連這麼大的人物都有交情。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許繪和江衡齊齊皺眉，看向桌面。

並不是他們的手機，兩人手機都靜音放在包里，聲音是從屏風另一側傳來的。

白露一路小跑到洗手間才敢接了電話，完全沒注意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你好，是白露女士嗎。」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聲線柔和低沉。

白露：「不買保險不辦套餐謝謝。」

電話那頭久久無言，隨後忽然嘈雜起來，似乎有其他人在說話，但好像被捂住了話筒因此聽不真切。

幾秒后，男人悅耳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我可以給你，你現在最想要的東西。」

白露嗤笑一聲：「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難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不成。

「《青雲劍》的女主角，」電話那頭一字一句、卻語氣堅定地道：「我，能給你。」

白露笑不出來了，她握緊手機，瞥了外面一眼，壓低聲音：「你是誰？」

「我姓沈。」

「你想幹什麼？」

「見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