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
爬進去的過程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就只是裡面的味道有些刺鼻,這種味道她在部落里聞到過,就像是屍體腐爛的氣味。
看樣子之前進去的人都沒能出來,基本上都死在這裡了。
阿緣突然想到了丹,一下發現自己這個行為是不是有點太過幼稚了。用丹的話來說,這是對自己不負責的隨便,就算因此喪命了佛祖也不會要你。
「......」阿緣看著腳下的路,猶豫了下。
下一秒她直接繼續往走,自己都走到這裡了,總不可能退回去吧?而且那個人,的確很像油畫上的土司。
不過隨著阿緣的深入,裡面的異味就變得越來越重,重到她不得不捂住鼻子前行。
不過她已經可以初步斷定,這裡是一個規模相當大的墓,自己保持快速的前行,也走了十幾分鐘才到墓室。
剛一進去,阿緣眼淚幾乎都給熏了出來,她側頭看到了一口相當大的方井,這種腐爛的味道都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一時間,阿緣就意識到自己面臨一個抉擇。
下面的危險是未知的,而且聞著味道,應該是死了不少人,如果自己下去了也死了的話,該怎麼交差?但是如果那個人就是土司,自己活活錯過了怎麼辦?
掙扎了三秒鐘,阿緣感覺還是得去,起碼看看他們還有沒有活口沒,就算土司都死了,也得看看屍體確認下。
把自己說服后,阿緣就直接手一撐瞬間從井口飛了下去,穩穩的落到地上。
結果一下就踩到了什麼東西,阿緣摸出火摺子一看,整個人噁心的倒退了幾步,幾乎吐出來。
「佛祖莫怪,佛祖莫怪......」阿緣連忙用藏語念叨幾句,用來撫平自己心裡的噁心。
因為她踩到了一截殘肢,上面還帶著新鮮的血,顯然是這是剛死不久的人。看樣子之前的人已經死了不少了。
手中的火摺子幾乎燒到阿緣的手,她甩手丟掉,摸出了另一根呲的一下划燃,下一秒她就差點把手上的東西給扔出去。
墓室一旁著十幾個沒有頭的屍體,屍體看起來不像是人,應該是這裡的屍體詐屍引起的。這場面倒沒有嚇到阿緣,嚇到她的是中間的棺材上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渾身都是泥,好像什麼都沒穿,手裡還捏著一個屍體的頭,他正微微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阿緣。
這時,火摺子又快燒完了,阿緣只得再划燃一根來點燃自己帶的照明物。
這一次阿緣看清楚了,而且還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是好像,是真的沒穿衣服。只是渾身的泥痕讓他看起來非常狼狽,而且他也沒有側身,所以第一眼看的時候,阿緣沒看清楚是真的不怪她。
「......」阿緣從小在XZ長大,很少遇見這麼袒胸露背的「熱情」場面,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覺自己臉部一下充血了。
在阿緣的認知里,這裡面的人都應該死了才對,怎麼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難道是佛祖庇佑了他?
「呃......」阿緣有些尷尬的拉了拉自己的兜帽,意識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那個......我想問下,你認識......啊不是......」
「......」那個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別打算轉過來,似乎是在聽她說,又好像完全沒聽她說。
不過他看起來很累,就像是很久沒休息了,只是看起來還不至於倒下的樣子。
阿緣拉下了自己的兜帽,感覺得給他塊遮羞布,不然也不好和他繼續說話。然後就把自己的披風給解了下來,遞給他:「要不你先穿上吧?」
「......」男人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動手要接的意思。
「......」阿緣沒怎麼見過這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但還是把東西放到了他腳邊。
管他是不是死要面子才不要的,但是自己還是得把這個留下,是個人都需要一塊兒遮羞布。
送了溫暖后,阿緣感覺自己可以套近乎了,於是清了清嗓子:「你,就是族人們常談起的土司,白瑪的官兒嗎?」
「......」盯......
「......」為什麼他看起來,比丹還呆的樣子……
「你......不會說話?」
「......」
「那你聽得見......我說話?」
「......」
「......喬帶冒(藏語音譯,你好的意思)?」
「......」
那個人就好像一尊木頭,就是獃獃的看著她,似乎什麼也不知道,但是他手上的頭真是讓人浮想聯翩:難不成這個人一直都是吃這些為生的?
思路跑偏的阿緣迅速給自己拉了回來,感覺這應該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畢竟土司可不像是會這麼暴露......的。可能他真的只是和土司長得像而已。
既然他不是,那就算了,沒準兒自己也真的是找錯了。時間還有的是,就看自己什麼時候能找到了。
言歸正傳自己是可以走的,但是這裡畢竟還有一個大活人,如果自己就這麼走了,留他一個人在這裡是不是不太好?但是自己出去后總不能帶一個拖油瓶吧,畢竟自己還沒找到土司。
而且如果帶這麼個人回部落,族長會把她揍死的吧?但是佛祖也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吧,自己這也是沒有辦法......
正當阿緣心理矛盾的時候,那個人開口道:「這裡不安全,你走吧。」
「......你說,什麼?」阿緣有些不相信那個人開口說話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道。「你在和我說話?」
」......」那個人一臉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的表情,然後他看了看手上的頭,默默放到一邊。「這裡不安全,你走吧。」
然後他就拿起了阿緣放在旁邊的披風,毫不避諱的背對著她開始穿。
「......」阿緣獃獃的看著他,「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嗎?」
那個人動作很快,已經穿好了衣服,轉身拉起阿緣的兜帽:「不,你走,這裡的東西不能出去。你出去后,把這裡封上。」
阿緣看著他帶著藍色的兜帽,感覺有些奇怪:「封住,你不出來了嗎?」
那個人不再說話,直接坐在了自己踩的棺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下輪到阿緣傻眼了。
他這幾個人的舉動就像是,他給你一條路,你要是想活下去就必須聽他的,如果你要去尋死,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救你的。
阿緣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照明物全部放在他的旁邊,再分了一半的火摺子給他:「東西我分了你一半,如果你想要出去的話......也不至於看不清東西。」
他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阿緣想起來他可能還沒吃的,就拿起了自己在鎮上買的乾糧,也一起放在了上面:「這些都留給你,你還是得活著出來才能還我,對吧?」
「......」他看著阿緣,半天才說了句,「謝謝。」
阿緣抬頭看著他,心想別感謝我,要不是我不想看著人在我面前死掉,我也不會給你留這些東西的。
放了東西后,那個人還是低著頭,阿緣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麼反應,就默默的走了出去。
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了。
阿緣爬出來的時候,看著一旁的石頭堆,心裡有些不忍。畢竟她知道裡面還有一條鮮活的生命。
想了又想,自己是不能對自己答應過的事反悔的,但是也沒規定她不能有私心。
於是她盡量讓石頭看起來和之前一樣,但是她明白,只要那個人踹一下,他絕對可以出來。
好了,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那自己也沒什麼良心不安了。
不過那個人還是奇怪,如果不是阿緣沒時間,她一定會選擇去打聽下他的。
族裡有命令,自己得儘快找到土司,所以她只能挨家挨戶去詢問,有沒有人在哪裡見過他。
只不過,符合長相的只有那一個,但是他的氣質又完全不像。因為只要他做過土司,看到自己的著裝就會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來找他。
(其實十多年後,阿緣才知道,當初就是這個東西誤導了自己,現在想起來她都想抽自己。)
在巴乃到了幾天後,阿緣這天剛起床,就聽自己之前打聽過消息的人說,他們上次去的那個地方,有一個人在裡面呆了一個星期都沒死。不僅把裡面的東西弄死,還把粽子身上的藍色綢衣給裹在了身上。
阿緣扶住下巴,怎麼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是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