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啊

救命啊啊

寒冬臘月,最冷的那會兒,連續下了幾天的雪后,千脈山被整個掩蓋,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銀霜冰碴掛滿樹梢和峭壁。

大山與小山的銜接處,一抹長長的、刺目的大紅送親隊伍踩著深有幾寸的雪地,一腳一個坑,艱難移動著。

送親隊伍的中央,喜轎里,余熹搓了搓凍僵的手,有了絲暖意后,掀開帘子朝外看去。

千脈山,千脈山,顧名思義,有千座山脈,這還只是站在高處一眼望去大概能數到的數目,具體多少,無人得知,因為大家只在外圍活動,采些蘑菇打打獵,深處不敢踏足,據說那裡屬於妖怪的地盤。

她還很小的時候經常聽村裡的人說在大山深處見過妖、妖吃人等等,那時只覺得是哄人的。

等她長大了,親眼瞧見妖作惡,她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妖。

大概是幾天前吧,她爹和村裡的其他人一起進山采參。

參的利潤很大,引得外來人也參與進來,狼多肉少,從去年開始外圍就已經采不著,爹和其他村裡人不得已踏足深處,結果無意間驚醒了一隻冬眠的蛇。

蛇很大很大,聽說直起腦袋和前身有一兩個人那麼高,已經成了精,會變化成人,還會使妖術。

那蛇妖不知道做了什麼,她爹和同行的十幾個人一起中了毒,回來後面色發紫,身上長鱗片,發高燒,昏迷不醒,成天做噩夢。

夢裡那個蛇妖說他好好的冬眠被吵醒,現在很冷也很氣,需要做些有趣的事暖暖身子才能消氣。

蛇本性淫,他說的那些事也沒有掩蓋,明晃晃地透漏出來,再傻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反正送個新娘給他,他就給大家解毒,要不然的話,非但十幾個人要死,他還要下山屠村。

中了毒的人偶爾會醒過來細說,沒醒的夢話里也是一個意思,嚇得村裡人什麼心思也沒有了,專心處理這件事。

禍是十幾個采參人惹的,大家一致覺得必須由他們十幾家來解決,村長也做主,讓他們十幾家派出一個人來當新娘。

獻祭給蛇妖,誰家也不肯,最後決定抓鬮。

余熹運氣很差,十幾根簽子,只有她挑中了短的,這也是她在這裡的原因。

她馬上就要嫁給那個蛇妖了。

那個爹爹和其他村裡人路過,倒霉碰上山體滑坡,掉下來很多石頭,其中一塊滾進了洞府,根本不是他們吵醒的,但是無理取鬧非要他們負責的無賴蛇妖。

他會信守承諾嗎?

余熹根本不知道。

她對接下來很迷茫。

余熹嘆息一聲後放下帘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

事後他們想了很多辦法解蛇毒,用往常慣使的清毒草,沒用,請了附近最好的大夫,還是沒用。

最後找了個年邁的道士,道士說妖怪的手段,必須由法術和靈丹妙藥才能解。

總之凡人的法子對蛇毒無用。

老道士還說自己到了天人五衰期,法力十不存一,無能為力,不過給她出了個不是主意的主意。

蛇本性冷血、兇殘、狡猾,不一定說話算話,所以讓她做個雙手準備。

其實這個準備幾乎可以說九死一生,不,是萬里無一生,差不多不用抱希望。因為已經是目前處境中的唯二選擇,所以余熹依舊牢記於心。

老道士說如果蛇妖言而無信,得逞后吃了她,他那麼大隻,吃人是囫圇吞的,也就是說她到了蛇妖肚子里,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蛇妖的鱗片非常堅硬,尋常武器傷不著他,但是身體內的血肉就是有點靈氣罷了。

老道士在那根簪子上渡了些氣,俗稱開過光的,簪子會變得鋒利無比,專克那蛇妖一身妖氣,可以助她從內部劃開那蛇妖的肚子。

肚子破了,蛇妖也就死了,她從蛇妖肚子里出來,快速吞下洞府內的蛇草就能解蛇唾液和胃酸里的劇毒。

蛇妖洞府內全都是蛇草,蛇妖有多毒,蛇草解毒功效就有多強,她帶回來爹和其他人也就有救了。

這個辦法太過冒險,有一步不按照老道士所說她都有可能死。

比如蛇妖不喜歡囫圇吞人,先殺,然後煮、蒸、烤熟了吃,或者像見多識廣的老人所說,吃之前勒斷獵物的骨頭,不用到肚子里她已經死了。

所以其實這個法子只是在蛇妖反悔后垂死掙扎一下而已。

可行的把握很小。

他們很被動,完全被那隻蛇妖拿捏。

余熹握了握簪子,簪子上被老道士用血畫了東西,據說可以隱蔽靈氣和氣息,那蛇妖不會發現有古怪,到了它肚子后被胃酸和唾液浸透才會顯靈……

其實吧,與其思量那麼遠的事,不如先考慮考慮近前。

他們現在就面臨著一個巨大的考驗。

雪下了那麼多天,到今日還沒停,反而越來越大,鵝毛似的,漫天飛舞。

山中除了雪白,一絲別的色兒都沒有,長期處在這樣的環境下,即便是方向感最強、年少時進山跟玩兒一樣的村長都迷了路。

領著隊伍走了足足三天三夜,還是沒能找到那個蛇妖所說的洞府。

那隻蛇妖通過中毒人的夢告訴過他們,洞府門口會掛上紅燈籠,瞧見后直接進去就是。

這天地一片茫白,哪裡有紅?

幸好獻祭前準備了嫁妝,其實就是她吃喝和需要用到的東西,蛇妖那裡肯定沒有。

一隻妖也不可能花心思備齊這些,怕她得蛇妖喜歡,結果餓死了蛇妖下山找村裡人麻煩,大家自發準備了很多東西,乾糧、點心和臘肉腌魚,夠她吃一陣子的。

沒有這些,她們怕是還沒到蛇妖洞府,已經餓死在半路上。

吃的暫時沒有問題,喝的直接抓雪就好,現在主要的是連續不斷趕路的疲勞,還有寒冷。

不敢停,停了就冷,也擔心超了日子那蛇妖發難,又累的走不快,還迷了路,僵在這裡一樣,左右為難。

村長本來就一片銀白的髮絲愁得更白了。

余熹坐在轎子里,也在干著急,不過她辨別方向的能力還不如村長,壓根沒進過山,更不懂那些竅門,著急也沒用。

余熹深吸了一口氣,沒出去添亂,緊了緊身上的衣物,閉上眼,縮在大紅的錦被裡歇息養神。

她必須儘可能的保留體力,到時候好應付那隻蛇妖。

余熹強迫自己睡下,喜轎左右有窗,雖蓋了紅簾,但不嚴實,有風刀子似的不斷灌進來,她睡的並不安穩,朦朦朧朧間忽而聽到一聲驚呼。

「是紅燈籠!」

「到了到了,終於到了。」

轎子被人重重往地上一擱,磕了余熹一下,余熹睡意全無。

她坐起身掀開帘子探出頭看了看,還真瞧見兩排紅燈籠,在一片雪色里十分顯眼。

村長從前方跑過來,面上難掩喜色,還有絲複雜的情緒,「熹丫頭,就送你到這裡了。」

頓了頓,他又道:「咱們在路上已經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你……」

他拍了拍余熹的肩,「快進去吧,好好跟蛇君大人解釋解釋。」

余熹驀地攥緊了大紅的衣裙。

「蛇妖大人應該是喜靜的,我們……」村長看了一眼山間那個在紅燈籠照耀下顯得陰森森,像野獸猩紅大嘴的洞府,眸中閃過一絲恐懼,「我們就不打擾了,家裡人還在等著,村裡人也都揪著心……」

話未說完就像身後有野獸追著一般,慌忙揮了揮手,招呼送親的隊伍一起麻溜離開,臨走前帶走了一部分乾糧和吃食。

余熹瞧見了,沒有說什麼,畢竟她能不能活過今晚還是個問題,那些乾糧和吃食她很大可能用不上。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村裡人已經遠去余熹才掀開帘子下了轎,抬腳朝那個讓她也恐懼的洞府走去。

離得近了,看得清楚。

兩旁掛的確實是紅燈籠,上面還用紅紙貼了『囍』字。

是那個蛇妖的洞府。

余熹屏了屏呼吸,剋制住逃跑的衝動,繼續往裡走,動作小心又磕絆。

因為洞府里的碎石子很多,大大小小無數,那蛇妖應該是不整理的,洞里洞外都很亂,余熹必須時刻注意腳下,扶著一邊的山壁才能穩住身形不摔倒。

她邊走邊忍不住想,那蛇妖究竟有多大啊,洞府這麼寬敞,一眼瞧不見頭,頂也很高,上面掛的紅燈籠光芒甚至不能完全照到下面,所以她有時候看不到腳底下坑窪的石子。

余熹走得很慢,到了半程時已經隱約能聽到最深處一些輕微的動靜,那裡也透著些明亮的火光。

那蛇妖應該就在那處等著她。

余熹越來越緊張了,她彷彿聽到自己心臟砰砰直跳的聲響,害怕的喘息聲在陰暗的環境下也越來越明顯,手不受控制地頻繁摸向頭頂的簪子。

它在嗎?

它在的,沒有掉。

簪子只是她臨死前最後的掙扎而已,這時候卻成了她唯一的藉慰。

余熹咽了咽口水,忍住退縮的想法,接著往裡走,越是接近深處,火光越是耀亮,聲響也越來越大,似乎不止一隻妖,有說話的聲音。

是那隻蛇妖自言自語?還是邀請了其它妖參與他的婚宴?

如果是後者,那她連最後一絲藉慰都保不住。

因為就算殺了蛇妖,他的朋友們也會殺了她。

余熹面色白了白,心中期待是前者,或者那隻蛇妖沒那麼難說話,她乖乖的,那隻蛇妖就放了她,還有她的家人跟其他采參人。

余熹斟酌著腳步,挪的越來越謹慎,雖然如此,沒多久她還是到了地方。

像是陡然從一個模糊不清的世界,移到另一個清透的世界。

原來那些說話聲一句也聽不出什麼意思,現在清晰明了。

「大王,咱們打傷了臨三崖那頭雙頭鷹,還擄了他的麾下幹將,大獲全勝,為什麼不乘勝追擊,殺到他的洞府,取了他的內丹,收了他的地盤呢?」

「那隻雙頭鷹糾纏咱們那麼久,像只蒼蠅似的討嫌,可算倒霉了,依屬下的意思就該打上門去,斬草除根!」

也有人持反對意見。

「不可,那隻雙頭鷹畢竟有妖王修為,將其趕走就是,若是動真格的,說不得那廝留有什麼後手,雖然奈何不得咱們大王,但被那鬼祟玩意兒偷襲,受了傷,豈不是被豐江山的那隻白面狐狸朱雀在後。」

余熹不僅聽得真切,看得也真切。

她面前的不遠處,有個很大很大,像是把整座山的內部挖空一樣的廣闊岩洞,應該被開鑿過,如同山腳下的梯田,一層一層的,每一層上都站了人。

說是人,不如說是妖,他們有著不屬於人類的耳朵和尾巴,有些看似正常,實則發間頂著角,還有些乾脆獸形恭敬趴伏在地上。

在他們的最上方,有一個倒掛的巨大溶柱,柱子上纏著一條黑色的、長著角和爪子還有鱗片的龐然大物。

一……一條龍?

???!!!

余熹:……救命!

這是什麼情況?我要嫁的就是一條蛇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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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祭錯洞府後和惡龍契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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