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
一人一妖沒在梯階的最頂端多做停留,很快徒步回了地底深處。一進那個熟悉的地方,妖王大人便像歸了家似的,一躍化為龍型,在空中小小地擺尾一把后,落在祭壇的中心處,趴伏下身子閉上眼,似乎在醞釀睡意。
然長長尾巴墜在祭壇的外沿,輕微搖了搖,看起來很精神,不像想睡的樣子。
估計又會失眠很久吧,因為剛剛對他做了不少事。
白天只是扯了他的袖子,喊他相公,幫他上藥,找香味的來源,他都不眠到深夜,方才又是挽著他,又是靠著他,還從他肩膀處借力,他肯定又會糾結很久。
剛拿到天機盤的時候,余熹一直很擔心他那關,算了很久,每次都不是很乾脆的【吉】,或者【小吉】,而是轉來轉去最後才能得出結果的三翻四復,那時候她就知道了,妖王大人其實挺愛胡思亂想的。
妖都是一根筋不懂得拐彎的,真是難為他還能天人交戰似的,腦海里同時出現兩種想法反覆擇來擇去。
余熹沒有打擾他沉思,回到自己的地鋪后,掀開帘子一角,借著光給玉牌穿繩子。
玉牌是出去前妖王大人給的,不知道上面有什麼,還是東西本身特殊,收不進空間,她只能掛在身上才能不弄丟。
聽妖王大人的意思,這東西見她如見他,是十分重要能保命的寶貝,她丟了玉牌都不能丟。
余熹帶了繩子,來來回回穿了很多層,確定絕對拉不掉,也不會因為意外弄丟才小心戴在脖間。
怕被旁的妖看見眼紅,特意收進衣裳內,摸了摸,無誤後方躺下去睡。
在那個溫泉附近走了很久很久,還摘了些果子和藥草,現在很累,余熹剛調整好姿勢不過片刻便有了睡意。
臨睡前仔細聽了聽帘子外,依稀還有些翻身和轉換位置的動靜。
妖王大人的身子過於龐大,就算他很輕很輕,踩在地上和挪動時也會傳來響聲。
他後面那條尾巴也愛折騰,時不時甩一下,盪一下,有風聲灌來,帘子會被刮的一晃一晃。
從一人一妖回來,一直到現在,床簾就沒消停過,妖王大人果然又失眠了。
余熹和他恰恰相反,拉了拉他沒來得及收走,被她昧下的暗紅外衣,蓋在身上后安然睡下。
*
人類呼吸聲變得均勻,伏焉是第一個發現的,等她氣息穩健,聚靈陣中光芒一閃,一道人影已經站在了角落的圍帳前。
伏焉挽了挽袖子,露出一節白皙的手腕,那隻光.裸不會拖帶物件的手伸出,掀開帘子一角瞥了瞥內里。
人類睡得很香,蓋了兩床被子,厚厚把她埋進裡面,他的那件外衣披在最上面。
伏焉矮下身子,半蹲在帘子旁,伸手想將那件外衣拿回來,沒有成功。
人類雖然睡著了,但是一隻手緊緊地抓著他外衣的袖子,他拽了兩下沒有拉出,反而將人類吵得眉頭擰了擰,似有所感一樣。
伏焉動作頓下,沒再扯自己的衣裳,反而將手往上伸了伸,想學當初那對救他的夫妻哄幼崽睡覺時的法子,揉一揉幼崽的腦袋,幼崽就會睡得很香。
但他看了看人類毛茸茸的腦袋,又罷了手。在原地停留片刻,將暗紅外衣展開,蓋回原處后,回到自己的聚靈陣中心趴伏著,和剛剛不太一樣的是,尾巴搖晃的弧度稍稍小了些,懨懨甩著。
倒不是因為衣裳,是因為人類。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強大起來。
*
地底深處無白天和黑夜,也無時間的區分,所有妖都是睡到自然醒,很少有被叫醒的,余熹自然也不例外。
沒有人也沒妖喊她,她這覺死沉死沉,醒來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今朝是何夕的感覺。
余熹愣愣望著帘子頂看了一會兒才爬起來,掀開床帳瞧了瞧,妖王大人似乎還沒有睡去,掛在一旁的尾巴尖輕微動了動。
失眠了一夜。
睡眠好差。
其實像他這種沒什麼心眼的妖本來應該很容易睡著的,果然是多了個妻子,給他愁的。
到底在愁什麼?
余熹對他每天的胡思亂想很感興趣,可惜天機盤只能算出【吉】或者【凶】來,不會詳細列出具體的。
這是有原因的,在逃避天道規則降罰。
窺探天機是有代價的,長壽大人就是修行的此道,在她得到天機盤的時候告訴過她。
凡修此道者,都會被降下五弊三缺,窺探、泄露的天機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所以很多算命的為了躲避天道懲戒,通常都點到即止,或者乾脆擺出山人之姿,高深莫測,讓人聽得雲里霧裡,懵懵懂懂,看起來得到了消息,其實並沒有。
一般去寺廟也只能測出上籤,中籤,下籤,再多就要被懲罰了。
煉製天機盤的修士是個高人,深諳此道,鑽了天道法則的漏洞,逃開了很多降罰。
比如說她每天用的那個,既沒有泄露未來的事,也沒有窺探天機,它只是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測了測自己的吉凶。
算的東西越小,時間越短,所消耗的東西就越少,甚至沒有。
打個比方,就像現代偷水一樣,只要把水流控制到極限,一滴一滴的漏,水表就不會轉動,水廠自然也就不會過來收錢。
天機盤每次都在事發的前幾個呼吸之間算東西,而且每次算的都是大概的範圍,不知道詳細的、具體會發生什麼,越是這樣不明晰的結果,代價越小,所以暫時還沒有扣她的五弊三缺。
這也是她懂事的原因,從來不測太遠的東西,長壽大人說過,如果她貿然亂用,因果承受不住,會在瞬間被天道法則抽干,奪去所有東西。
五弊三缺皆中,她會失去錢、權、福、運、父母、親近的人、夫君、甚至是自己的小命,臨死前還要看著自己殘缺。
這誰敢亂來。
反正她讓長壽大人幫忙,給天機盤設了禁制,在她還沒有能承受因果前,只算三天之內的事,超過天機盤直接不管就好。
長壽大人說過,她的運道還是不錯的,夠她扣一陣子的,偶爾算幾次三天之內的東西沒關係。
平時自動測的不扣因果,超過一天,和牽連很廣的會扣。
比如那句『我追妖王大人會順利嗎?』,這個扣了她的福運,不多,因為測的是三天之內的事。
在三天之內,她追妖王大人是【大吉】,非常順利。
余熹穿好脫下的外衣,拿出鏡子簡單挽個髮髻,套了繡花鞋,肩上搭著巾布,抱著盆準備出去洗漱。
昨天借了妖王大人的便利,用木桶打了些溫泉水,放進空間后,水不會起變化,還是熱的,所以她今天有熱水洗臉。
洗完倒去外面山洞的角落,沒有潑在祭壇旁的寒潭裡。
余熹猜測那地方可能是妖王大人洗澡撒歡用的,她往裡倒髒水不地道。
余熹拾掇好后回來,把地鋪上睡亂的被子整理整齊,披上妖王大人的外衣就這麼朝外走去。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件衣裳應該有保護主人的作用,昨天她穿上後路過一處山壁,上面突然掉下來幾塊碎石,筆直朝她砸來,彼時衣服上亮起光芒,將石頭彈開了。
她今天要穿過眾多大妖小妖的洞府,去藏寶庫找長壽大人學巫醫之道,有這個會安心不少。
出發前余熹給自己算了一卦,『我此行會順利嗎?』
【大吉】
看來有寶貝和沒寶貝是完全不一樣的。
余熹大膽走出去。
妖王大人的地底深處單獨一個方向,也只有一條路,前期不會遇到妖,也迷不了路,到了梯階頂端時才是拐節點,對面全都是妖,梯階下也是。
這是以往余熹親眼驗證過的,今天很奇怪,她走到梯階邊緣,朝下看去,整個三五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地方空蕩蕩的,一隻妖都沒有。
所以是出了什麼事都出去了嘛?
這也是她算出【大吉】的原因?
其實她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脖間的玉牌發揮作用。上面有妖王大人留下的氣息,被他們嗅到,怕妖王大人,他們提前躲開了。
這很正常,下屬都是怕頂頭上司的。
余熹長長鬆了一口氣,一邊有些竊喜,以後不用再擔心往來不方便;一邊有些感激。
妖王大人可真好啊,怎麼說的就怎麼做,所以那玉牌還可以保護她不受妖王級別和以下修士侵害。
再加上外衣,小命是徹底安全了。
余熹加快速度,刻意跑快了些,想看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對的。
她是干過農活的,又吃了蛇膽和蛇草,身體康健,腿腳麻溜,還真被她逮著兩個匆匆而逃的身影。
看來想法沒錯。
余熹放棄了繼續驗證,朝藏寶庫走去。昨天長壽大人帶她去等妖王大人的時候她記過路,除了有點遠,她這個體力也累的夠嗆之外,沒遇到別的問題,成功找到藏書庫。
還是昨天那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山洞,進去后沒有書也沒有寶,只有一個下棋的長壽大人。
因為藏寶庫和藏書庫在長壽大人體內。
長壽大人的原型有一座島那麼大,背上就是個洞天福地,所有寶貝寶書都藏在裡面,需要長壽大人允許,才能進入。
余熹沒有一上來就要求看書什麼的,先讓長壽大人開心開心,陪他下了幾局,有輸有贏,大多是平局,面前的老者才道:「做好準備了?」
「嗯。」余熹乖巧點頭。
長壽大人也不耽誤時間,給了她幾塊玉簡,「帶回去找個可以躺的地方,貼在額間什麼時候看完,什麼時候再來。」
余熹頜首,小心伸出手,將飄在空中的三塊玉簡收起,放進空間后也不走,而是繼續和長壽大人下棋。
長壽瞥了她一眼,「還有什麼事?」
余熹沒有瞞他,「長壽大人那裡有安神助眠的寶貝嗎?」
長壽大人睨了她一下,倒也沒問她原因,畢竟要這種東西的除了失眠沒有別的可能,長壽大人直接打開一道門,後面有東西飛出。
余熹定眼一看,是一床被子。那被子很輕很輕,像雲朵一樣,從天上掉下來,她接住時感覺一點重量都沒有。
余熹將被子擱進空間,前腳手中一空,後腳就聽到長壽大人道:「回去吧,沒事別找過來。」
余熹:「……」
看來長壽大人對她契約了天機盤,和棋藝勝他一籌的事依舊耿耿於懷。
余熹也不討嫌,懂事地道了聲『謝謝長壽大人』后,出了藏寶庫,往地底深處走。
來時認得路,回去自然也是,和剛剛也是一樣的,除了有點廢腿,沒遇到別的問題,她很輕易到了目的地。
余熹沒有先去看玉簡,既然長壽大人說了,找個能躺的地方后再看,那肯定是因為她看完會出問題,比如後遺症頭暈之類的,所以她先做了別的事。
給妖王大人蓋被子。
他總是失眠不是辦法,興許用上能安神助眠的寶貝就好了。
余熹先在心裡問了一下會不會吵到他,顯示【吉】才跑過去,將被子展開,小心翼翼覆在妖王大人身上。
妖王大人應該是睡著了,尾巴終於安靜下來,但是感覺不深,呼吸微亂,很容易醒的狀態。
希望被子對他有用,能讓他美美睡深。
余熹弄好后回來,坐在地鋪上,拿起玉簡,準備貼在額間,看之前有些不放心,抬眸瞧了瞧不遠處的妖王大人。
祭壇的中間,一條長有七八米的黑龍趴伏著,腦袋以下蓋了床被子,被子有點短,和他的身長完全不能比,露出了他整個下半.身來。
???
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