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很難說清楚米婭對於瑪莎和托馬斯的感覺,畢竟她從未見過他們，對於他們的印象也全部都來自於在她當初尋找關於布魯斯的信息中媒體對他們的隻言片語。
他們說如果當初韋恩夫婦沒有死的話，或許哥譚會變得更好,他們還說，我們很難判定當年韋恩夫婦的死亡到底是一場意外還是謀殺,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那場死亡不僅僅是給他們年幼的孩子——布魯斯·韋恩造成了他近三十年都未走出來的心理創傷，同時也讓哥譚近一半的慈善項目變為了□□用來洗錢的工具。
那些惋惜、無奈就和極限運動、宴會一樣,只要有關於布魯斯的報道他們就都會說起這些,並且在寫的時候還會用一種譴責的語氣,彷彿他們自己就是瑪莎和托馬斯，對布魯西寶貝的所作所為感到失望。
說實在的米婭並不能理解這個，在她所接受的教育里，他們沒有任何權利去指點和干涉他人的生活,不管他是想要成為一個花花公子揮霍那些億萬財產，還是在深夜裡穿上制服打擊罪犯，那都應該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們無權對此做出評價。
不過想想她自己所處的狀況，如果那些人真的可以做到這樣的話,她也不用費勁在夏天穿上長袖,戴上帽子,只為了遮掩那些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東西。所以米婭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站在原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兩位老人,說他們是老人其實是有些奇怪的，畢竟他們看上去還很年輕,即使按照年齡來算他們應該也有六七十了,但他們的外表依舊停留在了他們死去的那年。
「早,早上好。」她有些猶豫地對著他們喊道。這次見面實在是超出她的意料,她只想到了她可以見到她的媽媽，卻沒有想過她還可以見到布魯斯的父母，她的爺爺奶奶。
而瑪莎和托馬斯在聽到米婭的話后也愣了愣，他們有些驚訝地看向四周，在確定周圍並沒有人後才遲疑地同樣回復了一個「早上好」。
即使他們知道米婭的能力——幾天前他們從亡者的國度回到活人的世界時正好看到了趴在花園裡的龍，還有長著龍角和尾巴，站在他們孩子身邊的米婭。她的尾巴不自覺地晃著，看向布魯斯的眼神也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只那一瞬間，他們就知道了，韋恩家又多了一個孩子，而且還是一位和龍有關係的孩子。
說真的他們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開心，這意味著他們的孩子能有更多人陪伴。
在他們死後他們的孩子就將自己困入高牆，不願與任何人接觸。他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刺蝟，除了阿爾弗雷德以外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都會被他刺傷，實際上就算是阿爾弗雷德，也時常會被他推開。
而面對這種情況，瑪莎他們卻什麼都做不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孩子因為他們的死亡而痛苦。這讓他們感到悲傷，卻也無可奈何。
在這之後，布魯斯休了學，離開了哥譚，等他再次回來時就選擇了成為蝙蝠俠，用他自己的方式去保護哥譚。
對此瑪莎表示強烈反對。她永遠都記得布魯斯的第一次巡邏，那時他甚至還沒有選擇成為蝙蝠俠，他只是隨意戴一個頭罩來掩蓋自己的身份，然後就上街開始打擊罪犯。
於是理所當然的，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好人自然就是被那群混混好好教訓了一番。堅硬的鐵棍落在他的身上，與這一起的，還有那些嘲諷和謾罵，他們嘲諷著他的正義，說在哥譚這種地方好人根本就活不下去，罵著他的多管閑事，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那個婊子也不會逃走。
布魯斯在聽到那句話后費力地睜開眼睛，他看著剛剛那個女人所站的方向，現在那裡空無一人。而這也是今天晚上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他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
小心翼翼地回到韋恩莊園，即使這是他的房子，但他並不想吵醒阿爾弗雷德，尤其是他現在還處於這種狼狽的狀態。
不過很可惜，這沒有任何用處，當他試圖摸黑從這座和十幾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阿爾弗雷德沒有改變任何動東西，他讓這座宅子停留在了那段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時候）的宅邸中找到醫藥箱時燈突然被打開了，刺眼的燈光讓布魯斯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他緊繃著身體轉過身，這些年的訓練讓他學會了無時無刻保持著警惕。畢竟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的敵人到底會從哪裡出現。不過看到是阿爾弗雷德后布魯斯整個人又放鬆了下來。
他耷拉著肩膀，微微低著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他總是瞞不過阿爾弗雷德的，就像他總是瞞不過他的父母一樣。
他們站在阿爾弗雷德的旁邊，在看到渾身是傷的布魯斯時除了心疼，更多的居然是生氣。
他們在生氣他居然敢把他們的孩子傷成這樣，那可是他們的寶貝，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們就發誓過他們會一輩子保護他。
可是現在，他們就站在這裡，只能站在這裡，看著阿爾弗雷德給布魯斯包紮傷口，看著他從那隻撞破玻璃的蝙蝠尋找到靈感，看著他成為蝙蝠俠，看著他穿著那身制服一次次讓他們的孩子身處危險之中。
說真的，瑪莎覺得自己簡直要恨死蝙蝠俠了，他在殺死她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
可是當她看著那些因為蝙蝠俠而聚集在布魯斯身邊的人，迪克，芭芭拉，傑森，提姆，史蒂芬妮，卡珊德拉，達米安……她的孩子不再是一個人，他有了新的家人，新的朋友。
或許那場夜晚永遠不會從他的夢中消失，但是新的夢總是會出現，他的孩子，朋友會陪在他的身邊，治癒著他的痛苦和孤獨。
說起來在布魯斯小的時候瑪莎總是喜歡喊布魯斯為布魯西，那就像是一個愛稱，象徵著他是她的寶貝，可是現在，她的寶貝已經不止是她的寶貝了，他是布魯西，是蝙蝠俠，是孩子，更是父親……在這麼多年裡，她的孩子早就成長為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面，令人驕傲的大人了。
只是在之後的幾天，他們發現米婭似乎又不止是龍，準確來說，她大概每天都會變成另一個不同的角色，而今天，她應該是變成了什麼可以看到鬼魂的角色。瑪莎想。
她用溫和的表情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孩子，她穿著T恤和短褲，相較於裙子，這可以讓她更加方便活動，看向他們的表情也帶著猶豫。
她想要向他們說些什麼，可是她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畢竟他們並非是那些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的亡靈，他們是她的爺爺奶奶，她想要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
所以在思考了好長時間，其實差不多也就一兩分鐘后，米婭終於試探性地開口了，她問他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吃早餐。
現在是早餐時間，他們可以一起坐在餐桌前享用阿爾弗雷德準備的美食，還有早晨必不可缺的牛奶和鮮榨果汁，那可以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營養。
然後他們還可以聊聊他們的願望，今天她是鬼魂願望實現師，她會幫助她所見到的所有亡靈實現他們的願望，當然除了那些會觸及到法律和她底線的。
可是在那句話說完后米婭又意識到，現在站在她面前是兩個亡靈，他們並不能觸碰到任何活人世界的東西，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食物。
想到這裡，米婭開始後悔起來，她後悔自己應該再更加斟酌一些，而不是這樣隨隨便便地就將邀約說出口。
不過幸好韋恩夫婦並沒有在意，他們笑著看著她，答應了她的邀約，只是在前往餐廳前，他們希望她能隱瞞下他們的存在。那讓米婭感到疑惑，「為什麼？」她問。
「因為沒有必要。」瑪
莎輕聲回答，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一種抱歉的表情看著米婭，那模樣就好像是在說，很抱歉我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所以米婭只是不在意地聳聳肩，在四處張望了一會後就跑到餐廳去了。今天達米安依舊坐在餐桌前，他在看到沒有任何變化的米婭時表情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失望，不過很快他就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問米婭今天是什麼。
「鬼魂……」米婭聽到達米安的話后回答，只是在說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答應了瑪莎他們她會隱瞞他們的存在，而如果她說自己今天可以看到亡靈的話，那麼這件事就肯定隱瞞不住了。
所以她幾乎立刻將後面的那幾個詞給咽下去，轉而生硬地問達米安今年萬聖節準備裝扮成什麼樣子，並且還掩飾說自己今年打算扮成鬼魂。
這讓達米安皺了皺眉，他用審視的眼神仔細地打量著米婭，那模樣就像是在看什麼犯人，不過很快他就移開視線，從餐廳離開了。
而米婭在看到達米安離開后也鬆了口氣，她整個人疲憊地趴在桌子上，剛剛所發生的事情已經耗盡了今天她所有精力。
阿爾弗雷德將她的早餐擺在她的面前，培根的香氣混雜著牛奶的奶香讓米婭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她半睜著眼睛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若是平時，她肯定會一邊大喊著「我開動了」（那是她從動畫里學到的，裡面的主角在開始吃飯前都會說一句「我開動了」）一邊開始享用那些食物。
可是今天瑪莎和托馬斯還在她的旁邊，她沒有辦法只是自己享用這份食物，而不去在意他們。
所以在猶豫了好一會後，米婭趁著阿福不在，小聲問他們需不需要幫他們也準備一份早餐，「我可以告訴阿福我今天餓壞了，得吃三份早餐才能填飽肚子。」她認真地對他們說道，但得到的只是對方的拒絕。
他們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什麼可愛的孩子，「你可以不用在意我們的，米婭。」瑪莎笑著說。
「是的，你可以專心享用你的早餐，而不是在意我們這兩位早就離開多年的老人。」托馬斯也在旁邊附和。
他坐在椅子上，在看到米婭下意識跳過西蘭花和豆子的動作時還用懷念的語氣告訴米婭，布魯斯也不喜歡吃西蘭花和豆子，當初阿爾弗雷德為了能讓布魯斯乖乖吃掉他早餐中的西蘭花，還學習了很多關於西蘭花的菜式。
「但這沒有任何用，不管他是試圖將它做得更美味，還是把它藏起來，布魯斯都不會去試試。」托馬斯遺憾地繼續說。
瑪莎聽到他的話也在一旁補充，她微微垂下眼看著米婭，那時布魯斯也是坐在這個位置慢慢地將他盤子中的西蘭花給挑出來，不管那些西蘭花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他總能立刻找到，就像偵探一樣。
想到這裡瑪莎嘆了口氣。她的孩子從小就是偵探，而現在，也依舊是一位偵探。
「那聽上去可真不像蝙蝠俠。」米婭小聲嘟囔著，不過這次她沒有再跳過那些西蘭花，而是用叉子叉起它們，放進自己嘴巴里。
等早餐吃完，米婭回到房間拿起那本筆記本，一臉嚴肅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韋恩夫婦時，屬於願望實現師的一天，也就正式開始了。
不過很可惜，現在她的兩位客戶並不知道他們的願望。
他們在聽到她的話時先是一愣，然後過了很久才告訴她，他們並不想要幹什麼，像現在這樣偶爾能有時間回到活人的世界——實際上他們的時間總是很多。
幾乎每年他們都會收到很多來自活人世界的祭品，那些東西並不僅僅是來自布魯斯，還有很多曾經被韋恩幫助過的人。
他們將他們的照片擺在柜子上以表達對他們的感謝，在他們的死去的日子裡也總是會在照片前
放上一朵花來表達對他們死去的悲傷。
而那些東西也足以讓他們在亡者的國度過上一種舒適且富裕的生活，再加上他們生前所做的善舉，對於他們經常會回到活人的世界來看望他們自己孩子的行為那些工作人員也總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真的瑪莎他們對此也表示非常滿足，畢竟在他們死亡的那一刻他們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能親眼看著布魯斯長大。
即使他並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在這些年裡他們也沒有任何一個擁抱，但這就已經足夠了。他們的孩子過得很好，就算沒有他們的陪伴，他也成為了一位優秀的大人。
「但是你們不想和他聊聊天嗎？」米婭疑惑地問。就算布魯斯並不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也不能看到瑪莎和托馬斯，但她可以，她可以作為他們之間的傳話筒，讓這對處於不同世界的家人好好交流交流。
「當然想，可這沒有任何必要。」瑪莎聽到米婭的話嘆了口氣。天知道她有多麼想要和她的孩子聊聊天，她想要告訴他他從來沒有讓韋恩這個姓氏蒙羞，他是最棒的，他是他們的驕傲，可是她不能這麼做。
在這幾天里他們已經知道了米婭的能力只能持續一天，而這也就意味著，等今天一過，他們就會再次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沒有人可以看到他們，也沒有人可以聽到他們，他們將會和他們的孩子分離，再一次的。
他們已經從布魯斯的世界離開了十幾年，沒必要現在又突然出現，然後再留下滿地的悲傷和不舍。
「好吧，那我能問問你們，在你們來的路上有沒有見到一位長頭髮，綠眼睛，長得很好看的亡靈，那是我的媽媽。」米婭有些焦慮地說。
若是平時，她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就會看到她的媽媽，她會坐在她的床邊，陽光透過窗帘照射進來，讓整個房間里都充滿了溫暖。但今天她並沒有找到媽媽，在剛剛去到餐廳的路上她也有在四處張望，想要看看媽媽現在在哪裡。韋恩莊園太大了，她迷路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沒有，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她的媽媽並不在這裡。這讓米婭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失望。
她想要立刻打電話給克洛伊姨媽，問問她她有沒有告訴媽媽她現在是在哥譚，在韋恩莊園，她的房間是二樓右數的第三間，上面貼了一張兔子貼紙，那是她在獲得阿爾弗雷德和布魯斯的同意后特地做的標記，只要她來到韋恩莊園上到二樓，那麼就能一眼看到她的房間。
「很抱歉我們並沒有看到。」瑪莎略帶歉意地回答，她並沒有在韋恩莊園看到米婭描述的那個亡靈，實際上這座宅子里除了他們以外，就沒有任何亡靈。
「好吧，或許她只是正在來到哥譚的路上。」米婭安慰著自己，她重新拿起筆，然後再次用嚴肅的表情看向瑪莎和托馬斯，認真地說，「但爸爸知道這件事肯定會開心的，就像我每次見到媽媽也會非常開心一樣。」
但很可惜這並不能說服瑪莎他們。在這些年，他們已經見過太多次他們的孩子因為他們而感到痛苦了。
魔法，花粉，恐懼毒氣，黑慈悲花……還有他對他們的愧疚和愛，這些都讓那場夜晚即便是在過了這麼多年後，也依舊會在他的夢中重現。
槍聲，鮮血，淚水，人們的尖叫和警車的鳴笛……這些都讓布魯斯感到悲痛。他將自己蜷縮起來，即使他知道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他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無助的孩子，但每次當他被迫踏入那條小巷時，所有的一切就彷彿都恢復了原樣。
他的視野開始降低，周圍的一切也陷入了黑暗，最後他所能看見的，只有那兩具躺在他面前，他父母的遺體，和那串散落滿地的珍珠項鏈。
而這次不能見面的交談，或許會是開心的，愉悅的，讓人放鬆的，卻也有可能是悲傷
的，痛苦的，在這之後會被那些反派利用的。
瑪莎並不能確定這個，所以她寧願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有發生過。她不想，也不願讓她的孩子再受到任何一絲有可能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