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這麼說可能會有些奇怪,但布魯斯其實經常會見到他的父母，在夢裡，在幻覺里……他們有的會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著他,說他是他們的恥辱，他令韋恩這個姓氏蒙羞，有的則是會裝扮成他記憶中的模樣，他們擁抱他，愛著他，試圖讓他沉溺在那些夢境中永遠不要醒來。

最開始的時候布魯斯還會對此感到悲傷，那些譴責和哭泣就像是一隻大手，將這個逃離哥譚多年的年輕人再次拉回了那個悲傷的夜晚。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感受著瑪莎他們對他的擁抱和安撫，聽著他們對他的謾罵和羞辱,但最多的，還是他們的死亡。

溫熱且鮮紅的液體從他們身體中噴濺而出，兇手慌張的喘息和凌亂的腳步聲也在小巷中迴響,硝煙在他鼻尖瀰漫,混雜著那幾乎是讓他有些作嘔的血腥味。

人們的尖叫，警車的鳴笛，刺眼的閃光燈和記者們的詢問、報道……那些事情就像是一個漩渦,將整個哥譚都拉入到了韋恩夫婦死亡的這件事中。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在討論那個殺死他們的兇手和他們留下來的年幼的孩子,他們同情著他的遭遇,嫉妒著他所繼承的財富,嘲諷著他的所作所為。

而作為漩渦的中心,布魯斯對此卻並不在意,因為此時他根本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只是獃獃坐在血泊里，路燈照到他們身上，讓周圍的一切都陷入黑暗和寂靜。

只是後來或許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發生了太多遍——不僅每年電影院都會上映一部關於韋恩夫婦之死的電影，那些反派、魔法師也總是會用這件事情來試圖來擊敗他，他們期望看到蝙蝠俠蜷縮在角落裡哭泣，渴望看到他一邊痛哭一邊大喊著爸爸媽媽的場景，可最後所得到的，卻只有失望。

他們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是在震驚蝙蝠俠居然可以從幻境中掙脫出來，他們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大多數時候還沒有等他們發出聲音拳頭就已經到了他們眼前。

而這時往往也得有人阻止蝙蝠俠才會住手。雖然表現上他沒表現出什麼，但內心的暴戾和悲痛就像是一把火，將他燃燒。他的父母永遠是他不可提起的禁區。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那些過往的記憶在他腦子裡回想，透過米婭，他彷彿真的看到了托馬斯，他坐在沙發上，看向他的表情裡帶著無奈和慈愛。

可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按照平時米婭的反應，當達米安問她是什麼角色時她就應該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例如今天她可以看到亡靈，而她現在看到了托馬斯和瑪莎之類的。

從監控中他們發現她今天早上對著空氣說了句早上好，並且還邀請對方和她一起去吃早餐，所以他們猜測米婭在去到餐廳前就看到了他們。

但實際上她卻並沒有這麼做，並且還在有意識去掩蓋對方的存在。

於是這也讓布魯斯有了個推測，那就是他的父母並不想讓他知道他們的存在。

「父親。」就在布魯斯為此僵住時達米安突然喊了句，他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的猶豫。那些布魯斯推斷出來的東西他自然也能想到，而且作為蝙蝠俠之子，他當然知道瑪莎他們對於布魯斯的重要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促使了蝙蝠俠的誕生。

只是作為一個從小就被教導感情是軟弱的孩子，達米安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或許他可以說些話來安慰一下他的父親，就像他們安慰那些受到驚嚇的市民時一樣，但該死的，每次這種事情都是理查德和喬他們去做的，他最多就只是站在旁邊點點頭附和上兩句。

所以在過了有一會後，他才憋出了句「或許米婭只是忘了說」這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而布魯斯在聽到達米安的話后也愣了愣，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他的

孩子是在安慰他。這個認知讓布魯斯多少覺得有些欣慰。要知道在他最開始見到達米安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會安慰別人。

他無奈地看著他的孩子，關於他父母的想法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在上次米婭和貝拉的對話中，他推測除了他們所生活的世界以外地球上還存在著另一個亡靈所生活的世界，所有死去的人都會去到那裡生活，並且在某些特地的日子還會回到活人的世界里來看望自己的親人孩子。

而這也就意味著，他的父母可能不止一次見到他從那些噩夢中驚醒，哦不，等等，或許他們也看到了他為了調查案件連續幾天只靠咖啡續命，還有帶傷夜巡這種對他來說幾乎就是家常便飯一樣的事情。

想到這裡，不知為何布魯斯突然自己有些心虛了起來，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綁著的綁帶和已經空了的咖啡杯，在沉默了好幾分鐘后決定現在立刻就去廚房給自己再倒杯咖啡（鑒於阿爾弗雷德已經明確告訴過他，這將是他今天的最後一杯咖啡，所以他不得不自己親自去到廚房啟動咖啡機，給自己來上一杯續命套餐），然後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蝙蝠洞里整理案件。

只是沒想到當他倒完咖啡，順便還拿了兩塊因為上次偷吃快餐的事情被發現，所以被阿福以減肥為由明令禁止的小餅乾準備離開時正好撞上了來到廚房品嘗小餅乾的米婭。

她在看到他這副模樣時有些疑惑，但還是邀請他和她，或者該說是他們一起來享用今天的點心。

剛出爐的小餅乾搭配著冰果汁讓米婭整個人都開心了起來。她喜歡小餅乾，更喜歡在夏天裡來上一杯冰冰甜甜的果汁，尤其是在她進行了劇烈的運動之後。

對於米婭來說，今天在韋恩莊園里尋找媽媽的這件事情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劇烈運動了，要知道光是開門她都開了十幾扇，更被說那些長到一眼都望不到盡頭的走廊了，她都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拐了多少個彎。

而相比於米婭放鬆和高興，布魯斯則是顯得有些緊張，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紅茶——他的咖啡被阿福收起來了——在牽扯到身上的傷口時也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說實話這對蝙蝠俠來說並不算困難，在很多時候他都得強忍著那些疼痛並且還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畢竟你得知道布魯西寶貝可能會在瑞士滑雪摔斷胳膊和腿，但他的身上可不會出現槍傷，大塊面積的燒傷，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傷痕。

只是很可惜，他的偽裝根本就瞞不過瑪莎和托馬斯，他們皺著眉頭看著他們的孩子，就算有餅乾和茶香遮掩，他身上的藥味也依舊掩蓋不住。

同時米婭也關心地看著她的爸爸，「你還好嗎？」她小聲問道。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傷口，但前幾天她在莊園里探險的時候正好聽到了迪克他們談論布魯斯受傷的消息。

迪克坐在沙發上，他的語氣裡帶著哀怨。就算這種被蝙蝠俠排除在外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不止一遍，但每一次發生時依舊會讓他感到生氣。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他明明只需要按下那個按鈕，然後他就會多幾個幫手，讓他不用再一個人身處危險之中。但他從來不願意這麼做。」迪克抱怨道，他抱著抱枕將自己整個人都陷進沙發里。

「呵，經典的個人英雄主義。」傑森坐在一旁嘲諷。雖然他已經很明確地表示過自己和蝙蝠俠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在聽到他受傷的消息時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就趕回了韋恩莊園。

而面對自己兄弟的憤怒，提姆並沒有加入到他們的對話之中。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機聯繫康納告訴他這個周末他會去到哥譚周圍的某座山上度假，如果聯盟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直接走紅羅賓的通訊聯繫他。

對面也很快就給出了回應，康納先是對此事表示了解，然後又用誇張的

語氣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平時幾乎可以說是24小時在線的紅羅賓怎麼可能突然說要拋下工作，去度假呢。

「嘿，小羅，如果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的話，只需要告訴我們一聲的」康納發來消息，同時還在後面配了張超級小子的表情包。

那讓提姆感到暖心，他的夥伴總是會給他很多幫助，可這次他並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他只是單純想要給布魯斯一個教訓，讓他自己去應付董事會那些難纏的股東而已。

就算他沒有加入他兄弟們的對話，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對此生氣，或者該說所有人都在對此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可能改變布魯斯的想法，那位老大是出了名的頑固，而且他們也很清楚，如果他們面臨那些事情的話，也會做出同樣選擇。

想到這裡提姆收起手機，他抬起頭看向依舊在抱怨的迪克，他在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下來聲音，轉而用尷尬的表情看著門外，「嘿，晚上好，米婭。」他說道

「晚……晚上好，哥哥。」站在門外的米婭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后也慢吞吞地從門後站了出來，她的眼睛四處亂轉，表情里也帶著心虛。

她當然知道偷聽別人講話是不好的行為，但這也不全是她的錯，誰讓他們在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關門，讓她在路過房間門口時正好聽到了呢，而作為超級英雄的粉絲，不，應該說是關心家人的好孩子，她因為自己家人受傷的消息停下腳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這米婭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她抬起頭看著她的兄弟，向他們詢問關於布魯斯受傷的事情。

雖說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義警身份，卻也僅僅如此，他們並沒有允許她加入他們，在大多數事情上也都會對她進行保密。

米婭能理解這是因為什麼，無非就是為了她的安全之類的，可這依舊會讓她感到鬱悶。

她曾不高興地去找過布魯斯談過這件事，她告訴他她覺得他們需要公平一些，當她毫無保留德向他們說出自己所經歷的每一場冒險時，他們也應該同樣將自己夜巡時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布魯斯在聽到她的抗議時愣了愣，他放下自己手上的文件，說夜巡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她不會對此感興趣的。

「不，我對此很感興趣。」米婭大聲喊著，她固執得看著布魯斯，那副表情就好像是在說，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話，我就要鬧了。

那讓布魯斯嘆了口氣，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在面對孩子時他總是沒有任何辦法，尤其是他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暫時放下工作，在想了一會後才告訴米婭昨天晚上的夜巡一切正常。

「然後呢？」米婭期待地問。

「什麼然後？」布魯斯反問。

「就是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反派，又或者是抓捕了哪個罪犯之類的。」米婭解釋道。

「蝙蝠俠不負責抓捕罪犯，那是警察的責任。」布魯斯糾正道。

「這沒什麼差別，我們都知道有時候蝙蝠俠會將那些犯人掛在警察局的門口。」米婭說道。她坐在沙發上用仰慕的目光看著布魯斯，在她眼裡，夜巡應該是緊張的，刺激的，就像她看過的每一部警匪片，裡面警察和罪犯的每一次交鋒都會讓她緊張到手心流汗。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蝙蝠俠告訴他昨天既沒有反派出現，現在他們都還乖乖待在阿卡姆里，也沒有什麼犯罪，最多就是發生了一些搶劫之類的小事情。

在蝙蝠俠出現后哥譚的犯罪率就直線下滑，那些整晚整晚困擾著哥譚市民的槍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減少，每天晚上出現在街上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多，他們有的是因為加班到現在才開始往家趕的社畜，有的則是單純的為了出來覓食……他們急

匆匆在大街上走著，在看到那個從空中劃過的黑色身影時也會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向他們的保護者表示感謝。

所以米婭只能選擇放棄這個想法，她慢吞吞地在大宅里閑逛著，說實話米婭更願意把這稱為探險，在路過提姆房間時也正好聽到了從裡面傳來的聲音。

而迪克他們在聽到米婭的問題后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們抿著嘴看著打開的門。幾乎每一次他們在韋恩莊園抱怨蝙蝠俠的時候都會故意不關上門，就像阿爾弗雷德會故意給蝙蝠俠做華夫餅和蔬菜汁來表達自己的擔心一樣，他們也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布魯斯的擔心和憤怒。

只是他們忘記了，現在莊園里除了他們和布魯斯以外，還多了一個米婭。她在看到他們這副模樣時表情裡帶著關心，如果說蝙蝠俠受傷了的話，那麼她的哥哥們也可能也受了傷。

「不，我們沒事，」迪克回答，他並沒有說出自己身上數不清楚的淤青、擦傷和上次□□擊中他時留下的槍傷，這對於他們來說就如同家常便飯，不值一提，「布魯斯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們只是在為他的行為感到生氣。」

「那好吧。」米婭點點頭。她相信迪克的話，他是他們中最好相處的那個，他任何欺騙她的理由。

所以在從布魯斯那裡得到了「當然，我感覺很好」的回答后米婭絲毫沒有懷疑繼續吃著小餅乾，並且在吃的時候還順便和她的爸爸聊了聊天。

她向他說起自己今天在韋恩莊園里冒險的事情。在瑪莎他們的幫助下這次她探索到了更多的區域，當然她並沒有向他說出瑪莎他們的存在，她記得她答應過的事情。

還有她的媽媽，她說她總是忙於工作沒有時間陪他，就像現在一樣，今天的時間已經過於一大半了，但她依舊沒有看到她。

說著說著，米婭又開始問布魯斯關於他父母的事情，那個問題讓瑪莎他們愣了愣，同時也讓布魯斯呆住了，他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他們。

「我只是因為在走廊里看到了你們的畫像，所以才想要問問。」米婭解釋道，她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布魯斯，就好像她真的是因為這個才會突然提起韋恩夫婦的。

這讓布魯斯嘆了口氣，他放下手上的杯子，在過了很久之後才說了句，「他們是很好的父母。」

「那聽上去真不錯，順便說一句你也是很好的爸爸。」米婭點點頭，她晃著腿吃著自己面前的餅乾。

「謝謝。」布魯斯說，他看上去依舊有些緊張，但比起之前，那緊張中又夾雜了幾分懷念。他想起在他小的時候他的父母也經常會坐在這個位置，他們享受著阿福準備的紅茶，看向遠處正在和朋友玩的他時，眼神里滿是溫柔和寵溺。

「那，你想要見見他們嗎？」米婭又問，她摸了摸自己的本子，如果她沒有辦法讓瑪莎他們改變自己的願望的話，那麼她可以轉而實現爸爸的願望。她是願望實現師，她會幫助所有人實現他們的願望。

而實現願望的方法，那當然就是向媽媽許下自己的生日願望了。

就像幾個世紀以前她的太太太太太姥姥因為想要體驗到不同的人生而向小精靈許願，現在她為了讓爸爸和她的哥哥們（在準備向媽媽許願時米婭突然想起迪克他們的父母也去世了）也能看到他的爸爸媽媽而向她的媽媽許願。

畢竟對於米婭來說，媽媽就像是小精靈一樣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她會幫助她實現她所有的願望。

即使她知道這同樣也會讓她更晚的見到她的媽媽也沒關係，她最擅長等待了，她會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間里，等到媽媽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