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捕鯨征途

第1章 捕鯨征途

一個烈日高照的晴天,正是漁民們出海打魚的好天氣。一艘名為「安業」號的大型漁船從福州出發,已經在海上漂泊了三兩天,他們一路上並未打到什麼魚,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技術不夠精湛,相反,他們都是村裡最優秀的捕魚者,之所以並未捕到魚,是因為他們此行的目的是龍涎香。價值連城的龍涎香,那便是海中巨物,抹香鯨的唾液。而他們中就有一名專業的捕鯨手,名叫楊潛,他雖只有二十四歲,但隨漁船出海過十多次,從未失過手。這是他第二次捕捉抹香鯨了,有了上一次差點被抹香鯨和大王烏賊搏鬥時掀起的巨浪帶進海中,丟失性命的經驗,他對這次的出行準備得更加充分,也更有信心。

楊潛獨自站在甲板上,探頭看著船下時不時被海風和海底的大型生物捲起來的層層浪花。大海真是個奇妙的傢伙,它可以是美麗的,陽光下它靛藍而澄澈,乾淨到令人心神嚮往,似乎除了純粹的天空一般的純凈清爽的透明藍色和時不時泛綠的海水之外,似乎就只剩下海面上時不時明晃晃的金光了。從漁船上看下去,海面上似乎總是一塵不變的。它一塵不變的天藍色,一塵不變的浪花。一塵不變的廣袤和包容,養育著成千上萬的海洋生物和貪吃的人們,包括現在,容受著人們無止盡地扔下的垃圾和傾倒的核廢水。而它捲起的巨浪又可以輕易吞噬掉任何生命。它就像一個包容慈愛的母親,又像一個威嚴而不苟言笑的父親,養育,縱然。又懲罰,吞噬。

「老楊,又在這裡發獃啊?」這時楊潛身後傳來一個粗獷的男人的聲音。楊潛不用回頭去看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趙二寶,漁村村頭老趙家的二兒子,村裡公認的捕魚專家,最擅長的就是捕捉金槍魚和旗魚這類中型魚,也隨著商人的漁船捕過鯨,雖說那次他只是另一名捕鯨手的助手,但在這個世代只靠捕獵鯿魚鰱魚等小型魚類為生的小漁村來說,至少也算是接觸過鯨的人了,那也是高手。不過船長似乎並不怎麼看好他,可能是因為兩人有什麼私仇,至少在楊潛剛上船那會兒就經常聽船長和副手說,趙二寶能上來完全是因為村裡沒人有過捕鯨經驗了,不然可輪不到他這個「二流子」。不過根據楊潛兩天的觀察,趙二寶這人除了做事有些大手大腳之外並沒什麼毛病,人也好說話,所以他認為船長不看好她八成是兩人有些私人過節。

「這裡的海面太平靜了,不像是會有抹香鯨出沒的樣子。而且像這種大型鯨魚,它們也不會輕易浮出水面。」他說,趙二寶發出爽朗的笑聲,用一隻粗壯的,結滿老繭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背,說道。

「別擔心,反正現在俺們有的是時間,不怕跟它們耗!況且鯨魚這種東西它遲早要浮上來的,俺們就等到那個時候再下手不就方便多了?」楊潛知道趙二寶說這些也是為了安慰他,便只是聳了聳肩,繼續盯著平靜的海面沉思。突然趙二寶猛地拍了下他的後背,大笑著說:

「老兄,別老是這樣拉著臉呀,搞得就跟家裡死了誰似的。來,打起精神來!俺們還要打鯨魚呢!」被趙二寶這樣一拍,楊潛整個人一哆嗦。他強忍著後背因被趙二寶用力過猛的拍打而產生的劇烈疼痛轉過頭看著仍然一臉憨笑的趙二寶,不知怎麼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無名怒火。就在那一瞬間,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船長不太待見他。他強壓著怒火轉頭看向身後,現在正是午後,人們都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甲板上只有他,

趙二寶和瞭望塔上的一名瞭望員。他皺著眉看向趙二寶,說:

「你就沒有別的是可做了嗎?」哪曾想趙二寶先委屈了。他撓了撓腦袋,憨笑著說:

「船長大人也沒給俺安排別的任務,按就只能在這裡等了。」

「沒別的任務?」

「對啊,船長大人只是叫俺在這裡守著,讓俺捕鯨就行了。他還說要俺專心幫你,不能被別的事耽誤了。」趙二寶繼續憨笑道。楊潛看著他憨厚的笑臉,突然有些無奈。船長這樣安排或許只是想把他閑置著,根本不是想讓他專心捕鯨吧,畢竟就現在的狀況能碰到一條小小的鯨鯊幼崽也不容易,更何況一條巨大的成年抹香鯨了。

閑著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哪怕在人們眼裡這是一種無比的煎熬。很快太陽就已經落到了海天之間的分界線之中,垂暮的太陽將整個海面,天空甚至是船隻海鷗都渲染成了溫暖而又多愁善感的橘黃色。數個時辰之內,他們除了不時從海中一躍而起,還沒在空中展開翅膀滑翔多遠的飛魚和一些其他小魚之外,他們並沒有見到更大一些的魚,更別說一條不錯的抹香鯨了。小小的漁船在偌大的海平面上向前滑行,也不知道他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或許我們應該去更遠的地方。」楊潛說,此時船長也走了出來,他望向瞭望塔,大聲問道:

「小金子,前方有什麼情況沒有?」而瞭望塔上的小金子也大聲答道:

「什麼都沒看到!沒有抹香鯨!」聽到他這樣一說,所有船員瞬間泄了氣,楊潛一旁的廚子阿桂小聲抱怨道:

「還要在這裡過幾個夜啊?」抱怨之後,船上一切如常,他們度過了風平浪靜但又毫無收穫的一天。晚些時候,楊潛先回到了房間休息。他把捕鯨的傢伙什全都堆在門口的箱子里,然後坐在床上看窗外正在落幕的夜景。

他是數著日子來到這兒的,他還記得他們從登船那天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天,但他們甚至連一點鯨的影子都沒看到,回船艙之前他只看到一群海豚跟著漁船走了一段路,然後也消失在了海里。他甚至懷疑,他們這次出行到底能不能捕到抹香鯨。他把目光從窗邊移開,看著這住了數天的,狹窄潮濕的艙室。這裡面的一切都是那樣地熟悉,發黑的襪子,碎布縫補的頭巾可能屬於趙二寶。這艘船的目標是捕到抹香鯨,獲取龍涎香。但出海數日卻什麼都沒看到,只有時不時露出頭來的海豚和剛跳出水面沒滑出去一會兒就被海鳥吃掉的飛魚。他也不知道船上的食物還能支撐多久,或是什麼時候返程,以及這一趟他們算不算白來。這個月實在太反常了,他在附近海域幾乎沒看到哪怕一條抹香鯨,其他鯨魚也沒見到,這根本不符合常理。他再次抬頭看向窗外,自然什麼都看不到,他深吸一口氣,躺下閉上了眼睛。

翌日,當楊潛從房間中走出來的時候,只見人們的神情全都變得十分凝重,氣氛更是降到了冰點。楊潛看向趙二寶,他只是嘆了口氣,說:

「船長決定朝鯨海那邊去碰碰運氣。」

「鯨海?」楊潛愣住了,幾乎是吼了出來「那地方有什麼船長應該比我們都清楚吧?他怎麼可能做出這麼魯莽的決定?」

「俺也不知道,只是聽李大壯他們說船長決定去鯨海。你也知道,抹香鯨喜歡在鯨海附近待著,總能抓到的。」趙二寶嘆了口氣說,他說的沒錯,鯨海的確是抹香鯨的聚集地,作為專業的捕鯨手,那裡一直都是他嚮往,又無比懼怕的地方。那裡時常發生船難,很多船會莫名其妙擱淺在那裡,經過那裡的人總會帶來一個可怕的故事,鯨海之上有一片巨大的綠色天空,它將東西給分割開來,而這天空之上又生活著巨大的,可怕的巨獸,任何經過那裡的船隻和人都會被巨獸拉入無盡黑暗的地府,而倖存下來的人,也會被巨獸的靈魂纏身,最終瘋掉。他從沒去過鯨海,但是他的舅父也是捕鯨手,他曾去過鯨海捕獵抹香鯨,但是再也沒回來。船上唯一的倖存者是他的鄰居,他給楊潛講了個可怕的故事,而他的舅父就是被無盡的黑暗拉入了地府。從此鯨海就成了楊潛心中的禁區,也是無比嚮往,又深感恐懼的禁區。

「沒錯,那裡的確有很多抹香鯨,但那裡也很危險!總之,不能去,絕對不能去!」他說著走向船艙,準備找船長理論,就在這時船長和大副出現在船艙門口,向外面走來。他先是愣在了原地,接著就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說:

「船長,這事您再考慮下吧,我們可以去任何地方,東海南海都行,絕對不能去鯨海啊!」

「我意已決,這次必須去一趟鯨海。」船長斬釘截鐵地說,楊潛剛要說話,只見船長轉頭等著他,他又把剛到最的話憋了回去。

「怎麼,你對我的決定由意見?」船長質問道,楊潛連忙搖頭:

」沒意見,完全沒意見。」他目送船長和大副離去,心中五味雜陳。他不願承認自己還是嚮往鯨海的,因為他舅父常說,鯨海就是每一名捕鯨手都應該去攀登的高峰,也是一名捕鯨手的憑證。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依然害怕那個地方,他之所以立志成為捕鯨手就是因為他崇拜舅父精湛的捕鯨技術,他可曾是村裡最有名的捕鯨手啊,他這一去就不會,更是讓村裡對鯨海的事情閉口不談,敬而遠之,曾經鼓舞和煽動他舅父去鯨海捕鯨的人們,現在全都沒了聲音。鯨海早已成為全村人不可觸及的禁區。

船就按照去往鯨海的方向一直前進,而當人們全都得知這次他們是去鯨海之後,所有人的臉都陰沉了下來。這股子氣氛從甲板蔓延到了船艙,從船長室一直蔓延到了底層漁民之間。晚上楊潛去其他房間閑聊,不知怎麼的,話題突然就賺到了鯨海。

「你們知道嗎,鯨海上空有一頭巨獸。」廚師阿貴說,他神秘兮兮地看向其他人,他們都沒說話,而是看著阿貴,讓他繼續說下去。

「那頭巨獸,長著滿嘴的獠牙,眼睛有一艘船那麼大!而且會發光!它長著一對比千年老樹還粗的角,呼出的氣能變成颶風。它呀,專吃過往的人,一船的人都不夠它塞牙縫的。而且它特別喜歡挑打魚的人下手,據說它守著一處寶藏,裡面有萬兩黃金,數不清的翡翠和珍珠——」

「行了行了,別編了,越編越離譜。」一旁的趙二寶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阿貴明顯很不服氣,他說:

「你怎麼就說我這是編的呢?你見過嗎?」

「俺就問你你見過嗎?」趙二寶反駁道,-阿貴一時說不出話,急得漲紅了臉。他指著趙二寶大罵:

「你個狗娘養的,你怎麼就知道這是假的?你拿出證據來啊!」

「欸,俺就說是編的,怎麼著?」趙二寶說,阿貴猛地站了起來,正當兩人正吵的火熱的時候,楊潛突然來了一句:

「你們有誰見過鯨海的怪物嗎?」沒曾想他這話一出,兩人都安靜了。阿貴撓了撓後腦勺,慢悠悠坐了回去,眼睛望著地板低聲說:

「實不相瞞,我確實沒見過。」隨後他又補充一句:

「我沒見過不證明沒有啊,你們幾個可別落井下石,到時候要是真見著了有你們好看的!」

「咋地了,這怪物是你爹還是你娘啊,你就這麼護著它?」趙二寶說,只見阿貴瞪直了雙眼瞪著他,吼道:

「你個二流子別惹我啊,我告訴你,要是你惹我我現在就把你扔海里去!」楊潛看了眼阿貴肥碩健壯的身軀,又看向明顯精瘦得多的趙二寶,心裡不免有些發怵。趙二寶也急了眼,他猛地站起來剛要開罵,楊潛便站了起來準備勸架。就在兩人剛要開口的一瞬間,門突然被打開了,李大壯站在門口,氣勢洶洶地吼道:

「你們閑著沒事幹是吧?都出來望海!」被他這麼一吼,兩人的怒氣都消了,便起身走向門口。楊潛走在中間,趙二寶在他後面。他們剛穿過走廊就聽到身後的趙二寶慘叫一聲,接著就是李大壯粗魯的嘀咕和謾罵。

三人來到甲板,一直守到後半夜,確定真的看不到魚之後沮喪地回到了船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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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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