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什麼是靈祇?
啊!
模糊之中,他好似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嘶啞的聲音大喊了一聲。他大口喘著粗氣,試圖尋找涼爽的空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他卻絕望地發現經過自己口腔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灼熱的,令人窒息的。
疼啊,太疼了!他的身體猛地撞擊在地面上,他還能模糊地看到灰藍色的天。他在地上翻滾,試圖用地上的寒氣讓身上的火不再燃燒,但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他只覺得頭痛欲裂,身上幾乎要被灼燒得皮開肉綻。他覺得自己的胃要炸開了,一陣陣地作嘔。漸漸地,他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他看著遠處地上胡亂跑著的母雞的小細腿,大腦幾乎無法思考。
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灼熱感逐漸消失了。他的呼吸變得輕緩,頭痛也減輕了不少。他試著爬起來,手臂也不再疼痛了。他的雙手撐在地上試著站起來,這時他注意到他的手臂上似乎有什麼在發光。他仔細一看,只見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道閃爍著刺眼光芒的溝壑,像是大地裂開,裡面的岩漿流了出來。但他的皮膚並沒有裂開,這些溝壑好似本來就在他身上一樣。
太奇怪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很快,都快跳出胸膛了。但他並沒有感覺心慌或是燥熱,相反,他只覺得渾身舒適,簡直比年後的春日正午,躺在沙灘上吃著烤魚曬太陽還要舒適。他看向屠鶴卿和蘇慕生的方向,他卻發現自己的視力無法完全集中在一個事物之上。他便放棄看向兩人。他向前伸出一隻手,那隻手突然變得異常灼熱,竟真的有一團灼熱的物質。那火焰一般的物質順著他的手臂到達手掌,接著又到了五根手指頂端。火團從五根手指頂端發出,接著瞬間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根棍子狀的物體。他用手捏住這根棍子,他的手能感覺到從棍子處傳來的陣陣熱流。突然他把手一松,棍子再次化成火團順著他的手指消失在他的手臂之中。
有點難受。他心裡這樣想,或許是他的想法起了作用,接著他只覺得渾身一輕,那股舒適的熱流消失了,他手上發光的東西也消失了。他只覺得渾身像是被抽掉了靈魂一般,癱軟了下來。
當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又躺在了床上。他起身走向屋外,只見蘇慕生正坐在門口喂錦鯉。蘇慕生看到他走過來,連忙放下草籽拍拍身上的灰:
「醒了?睡得怎麼樣,沒什麼不適吧?」屠剛只是看了看堂屋,沒發現屠鶴卿,便問:
「師父呢?」
「他在後院。找他幹嘛?」
「沒什麼,不找他。」屠剛說著走過去,拿起地上的草籽扔了一把到水缸里。
「我看你一直在睡,就沒去打擾你。」蘇慕生小聲說,也不知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屠剛也不知道怎麼接話,便一言不發地繼續餵魚。兩人維持著尷尬的沉默,直到錦鯉實在吃不下了,也不再探頭吃水面上的草籽,屠剛才說:
「你覺得那是什麼?」
「嗯?什麼是什麼?」蘇慕生疑惑地問,屠剛看了看他,確定他不是裝的,便解釋道:
「你覺得師父說的那什麼——鎮歲靈祇到底是什麼?」他這句話換來的是一陣沉默。蘇慕生很久都沒說話,也不知是他被問到了,正在思考答案,還是根本就不想回答,正在想法子敷衍。
「你我也都看到了,」蘇慕生說,語氣反常地冷靜「那東西——雖說我解釋不了,我解釋不了的東西我是不願相信的,但我確實也看到了,既然我親眼看到了,
那麼我就不得不信它是真的。但是你硬要問我那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接下來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過了會兒,蘇慕生突然說:
「靈祇,肯定也不是什麼壞東西。唉,對了,你的叫什麼啊,它怎麼老是坐著不動啊?」
「它叫狻猊。這你就要問它了。」屠剛說著把多餘的草籽放進碗里,拍了拍手上的草渣。接著他一手扶著水缸,看向蘇慕生問道:
「你的呢?」
「啊,它說它叫嘲風,它不怎麼說話,但是喜歡到處跑。它有好幾次煽動我去爬村外龍山那座最高的山上最高的松樹。」他這句話倒是激起了屠剛的興趣:
「難道那天那次摘松果的事兒真不是你的問題?」只見蘇慕生攤開雙手翻了個白眼:
「你覺得我像這種人嗎?別說我敢不敢,要是我爸媽知道我爬這麼高的樹——哪怕只是一棵小樹——他們也會把我屁股揍開花的。」蘇慕生說完,屠剛陷入了沉思。他曾經也有過腦海中出現一種不屬於他的,但是他又覺得莫名熟悉的聲音教唆他坐在地上,床上或是井口的青石板上,一坐就是數個時辰,屠鶴卿拿著木板叫他他也沒反應的情況。這種事情他本人不可能做得出來,哪怕他手裡拿著一本書,他都會從後院竄到前門,從前門竄到街上。但這很像狻猊會讓他去做的。如果這種事情是鎮歲靈祇都會去做的事,那麼蘇慕生說的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誒,你說,為什麼它總是叫我做這種打死我都不想做的事情啊?」蘇慕生抱怨道,屠剛聳了聳肩,哼了聲:
「不知道。」蘇慕生見他沒有想聊下去的意向,便無趣地閉上了嘴。
天色逐漸變暗,屠剛和蘇慕生坐在書房裡,一人拿著一本書,互不干涉。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屠剛念到這兒,停下了。他看向蘇慕生,後者正拿著一本大部頭的書,皺著眉頭,不知是在發獃還是在念書。
「怎麼,是晚飯不好吃還是過得不開心啊?」他問道,蘇慕生側著眼睛瞟了他一眼,沒做回答,而是大聲念著書里的內容。屠剛沒好氣地瞪著他,轉頭不理他了。
蘇慕生每天下午來,早上離開。他臉上哀傷的表情逐漸變淡了,但往日的笑容依然沒有回到他的臉上。就這樣平淡地過了幾天。屠剛本以為能過上如此與眾不同的日子會很有趣,結果這幾天唯一的趣事便是蘇慕生試圖隔空撩起水缸里的水,結果把錦鯉撞翻到供台桌子上。翻滾的鯉魚打翻了供在桌上的水果和米飯,魚尾巴一甩,還扇了無生老母一巴掌。兩人被屠鶴卿追著揍了半條街,中途遇到瘋癲的楊潛和他的老母親,兩個人追著三個人從村頭跑到村尾。
最後還是被屠鶴卿逮到了。
為了防止這倆小毛孩在蹲馬步的時候聊天打鬧,屠鶴卿特意讓屠剛站在後院東南角,蘇慕生站在西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