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療傷

他身邊是那個小女孩。小女孩見到她，立刻竄到少年身後縮著身子露出一隻眼睛警惕地看著她，搞得她有些尷尬。只見那少年笑著走進來，說:

「你終於醒了？要是你再躺個三兩天，我都要給你驗屍了。」他的聲音清脆乾淨，還帶著一絲歡快。屠剛順手指了指凳子上的髒水盆說:

「去把這個換了。」

「唔。」那少年端起水盆往外走，小女孩緊緊跟著他，像是他的小尾巴。他們走出房門，只見屠剛把一團沾滿藥膏的棉布遞給她，然後看了看她的胸口說:

「你應該會吧？」

「啊？」戚綾雲疑惑地看著他，屠剛用棉布指著她的胸口，她這才反應過來。

「哦，這……我來，這個我自己來。」她說著接過了屠剛手裡的棉布。就在這時另一個少年端著滿滿一盆乾淨的水走了進來。他把水放在凳子上，屠剛順勢摟著他的肩膀往外走。小女孩抓著白皮膚小少年的衣角，轉頭瞪著她。她鼓起腮幫子朝她哼了一聲，像是在挑釁，但那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反而適得其反。

三人離開了房間，白皮膚小少年帶上了門。戚綾雲解開衣服帶子，露出白皙的肚皮，纖細的腰。她的目光往上移，奇怪的是裹胸布竟完好無損，不像是被砍了一刀的模樣。她慢慢把裹胸布打開，竟發現如此私密的部位也被上了葯。一時之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又突然之間一堆想法如泥石流般湧進她的大腦。就她所知，這屋子裡只有屠剛和屠鶴卿兩個人，他們都是男性。而剛才那個白皮膚少年也是男性，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了。這麼小的小女孩做得了這個？

也罷，現在還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拿起棉布，一股刺鼻的草藥味衝進了她的鼻腔。這時她的腦海中蹦出了一個疑問，這團東西到底是什麼？她把棉布湊近聞了聞，差點吐出來。這股味道讓她想起小時候生病時，母親威逼利誘騙她喝下的中藥湯。那股令人作嘔的苦味她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只不過那時候她喝完葯還能吃到梨膏糖，現在她什麼都沒有。

但這股奇怪的草藥味中還有些她好像很熟悉，又說不上來哪裡熟悉的氣味。她也沒管太多，學著屠剛的樣子把胸口的舊藥擦乾淨，然後把棉布上的藥膏塗了上去。塗抹的時候她逐漸意識到，那股熟悉的氣味似乎就是父親隨身攜帶的外傷葯特有的氣味，只不過這份藥膏的氣味更複雜濃郁，應該還有別的草藥在裡面。

她塗抹完藥膏，包紮好，然後就下了床。她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她先是去了堂屋，裡面沒人。她又轉身走向後院。只見通往後院的門虛掩著，她擠開那條門縫朝外面看，她的目光在後院掃視，才在角落雞舍附近找到了一個人。一個身著道士藍長袍的瘦高身影，是屠剛。他正抓著一把什麼東西往地上撒，周圍的大小雞仔圍過來，腦袋一伸一縮地在地上啄。不一會兒後院外面的門被推開，那白皮膚少年走了進來，身後背著一捆干木柴。他倆說了些什麼戚綾雲也聽不清，只見屠剛收起了正在餵雞的東西，白皮膚少年放下木柴，從裡面抽出一根遞給屠剛。屠剛接過柴火，單手轉了幾圈，熟練地一揮，一挑。接著他豎起木柴，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團火焰將木柴包裹進去。那團火像是再他手上燃燒，但是他並沒有因灼熱而丟開，而是一直抓著那根木柴。白皮膚少年抬手一揮，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大風，風中夾雜著幾片綠色的像是竹葉一樣的東西。

風吹滅了木柴上的火，屠剛雙手一合，手裡燒成碳的木柴就被捏成了灰燼。白皮膚少年搓起嘴唇輕輕一吹，黑色的灰全飛了，灰燼中隱約還帶著些火星子。這時兩人搬著木柴往屋子另一邊走去。他們走進另一邊的屋子，沒一會兒就走了出來，朝戚綾雲這邊走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同樣的道理，風能旺火，亦能滅火。如果風合適的話火可以更旺，如果風太大的話也可以吹滅火。」白皮膚少年說，屠剛隨意地哼了一聲，說:

「師父可巴不得有你這樣的徒弟。」也不知是吐槽還是真心話。兩人正欲開門，戚綾雲想轉身離開，但想想已經來不及了，如果讓他們看到自己正在前面走會顯得很刻意。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手放在門上，做出正欲推開門出去的動作。就這樣，三個人在門口碰上了。戚綾雲十分自然地做出略微尷尬的神情，笑了笑說:

「你們……在這兒啊。」屠剛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從她身邊的縫隙里擠了過去。白皮膚少年打量著她，眉頭逐漸皺起。他看了看戚綾雲的臉說:

「這剛上完葯就起來亂跑，當兵的身子都這麼硬朗嗎？」戚綾雲笑著說:

「躺太久了，骨頭酥軟。我就想起來，去後院走動走動。」聽她這樣一說，少年側身讓開了一條道:

「行吧，別走太久。」然後他突然睜大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轉身走到後院，然後把後院門的大鐵鎖鎖上了。他轉身把鑰匙塞進自己衣服，拍拍胸脯笑著說:

「可以了！現在整個後院都是你的操練場。我先走了，你慢慢轉。」他說著小跑著進了屋，戚綾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向緊鎖的後院大門，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戚綾雲坐在床上。她看了看門口的架子，又看向側面。她注意到一旁有很多像是書架一樣的架子，至少有兩個。而門口的架子上放著各種風乾的植物。那些植物不像是平常植物，倒像是一些植物的一小部分，比如說根和果實種子。她又低頭看向自己坐著的床，上面好像鋪了不少層被單棉絮，很是柔軟。有趣的是，她腳下的這塊打在被單上面的補丁是綠色的。這塊綠色本沒有任何意義，但她卻莫名想到了樹林雜草。她回憶起了前幾天的戰況，她險些喪命在野外。不過好在她把出逃的倭兵幹掉了，也活了下來。她想起追逐倭兵時，那股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她幾乎是飛出去數米遠。那個自稱是「負屓」的巨獸，難道真的是自她記事起時而會在夢境中看到的怪物？雲端上，襁褓中，未孩之年。雲端上又是什麼意思？

她晃了晃腦袋，可能是這個問題太複雜了，她實在想不出來，乾脆不想了。她長舒一口氣，靠在書柜上。她忽然覺得自己的碗有些酸痛，便挪了挪位置。突然胸口傳來一陣疼痛，她大吸一口涼氣，接著她轉頭看向窗外。天色逐漸變暗，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莫名的焦慮和空虛。突然門被打開了，屠剛端著一隻盛滿冒著熱氣的食物的碗走進來，他把碗放在凳子上就準備走，戚綾雲叫住了他:

「那個——我睡了多久？」屠剛站在原地，許久才用幾乎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的語氣說:

「今天是第三天。」

「這麼久嗎？」戚綾雲一驚，連忙起身挪到床邊，企圖下床「不行，我還要回去守城池，要是倭兵大部隊來了就糟了。」

「你現在回去能幹嘛？」突然屠剛問道「你剛能下床，你覺得你現在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