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河邊趣事

也不知讀了多久，屠剛覺得眼睛有些乾澀，便抬起頭看著後院門口的那顆棗樹。過了會兒，他低下頭看向蘇慕生，此時蘇慕生正合上書，憤憤地說:

「以後我一定要成為宋慈那樣的人！」

「宋慈是提刑官，提刑官這個官職只有宋朝才有吧。」屠剛說，蘇慕生強調道:

「我以後要成為剛正不阿，鐵面無私，像宋慈那樣的大理寺正！」屠剛無言，只是冷冷地看著蘇慕生。蘇慕生從青石板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說:

「現在我有時間陪你練了。把棍子給我。」他說著就朝屠剛伸出了手，屠剛拿起身後的棍子，剛準備伸手遞給蘇慕生，突然他停下了手，然後反手拿起一根繩子把棍子綁在自己背上。蘇慕生疑惑地看著他問道:

「你又想幹嘛？」屠剛也沒說話，而是抓住蘇慕生的手，把他拽進屋裡。兩人走到廚房裡，屠剛挑了一把細長的小刀遞給蘇慕生說:

「既然現在就我們倆在家，乾脆去河裡摸幾條魚或是螺螄，還可以晚上加個餐，這樣不好嗎？」他說這話的時候，蘇慕生歪著腦袋看著他說:

「師父不是說在家待著，不讓跑遠了嗎？」

「西邊那條無名河又不是很遠。再說了，我們是去抓魚挖野菜，又不是去玩，師傅不會怪罪的。」蘇慕生的嘴唇微微顫動，時而準備張開，但剛想張開又合攏了上去。他的目光閃爍，看了看屠剛，又看向他手裡的刀，伸出一隻手撓撓腦袋，甚是糾結。屠剛有些不耐煩，便說:

「你別耽誤太多時間，早點過去就更有可能抓到魚，多挖些野菜。你也不想老是餓肚子吧？」蘇慕生像是被他說動了，緩緩伸出手接過了他手裡的小刀。屠剛轉身就往後院跑去，蘇慕生跟在他身後。跑過院子的時候蘇慕生突然大聲喊道:

「誒，你家的雞餵了嗎？」

「早就餵了，你來之前就餵了！」屠剛答道，為了堵住蘇慕生的嘴，緊接著他繼續說:

「跑快點！看誰先到河邊，今天晚上就多吃一條魚！」

他說著自己先推開後院的門沖了出去，兩人就這樣你追我趕，跑過村中心巷子的崎嶇泥路，在西邊的小路上穿梭。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一處河邊。這灘小河在很早的時候曾是最熱鬧的地方，人們在這裡挑水，洗衣服，摸魚。自從村裡人們合夥挖了一口井，再加上幾年前這裡鬧洪災，衝垮了通往河邊的大橋之後，來這裡的人就少多了。雖說後來人們修了一座簡易的小橋，但因為小橋很難走，這裡逐漸沒什麼人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踮著腳上了這座只用兩根木頭橫在村頭和小溪之間的獨木橋，屠剛看著腳下比天還深的湍急溪水，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往前走。

這條小溪很窄，但是因為水流很急，也沒人敢在這裡打水摸魚。相比於平靜的河道，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兩人穿過矮樹叢，很快就看到了另一邊的小河。屠剛放下水桶，脫掉草鞋擼起褲腿，下了河。他反手拔出身後的木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竹子做的尖銳的小東西。他把這個東西固定在木棍頂端，他單手旋轉著棍子，將有尖刺的一端對準河水，雙眼透過河面上自己的倒映和河水中的沙子尋找遊動的任何東西，或是胖滾滾的，深棕色的，底部會伸出一團小肉球吸附在石頭上滑動的小螺絲。突然他看到右側面不遠處游過來一尾青灰色的小魚。他慢慢轉動身子，用一種很輕微的速度舉起手裡的長棍，

然後對準水裡的魚猛地紮下去。只見水裡一陣騰雲倒海，水花四濺，魚尾巴上沾著的光點八起八落，似光子在喉舌之間穿梭。翻滾的水花擾亂了他的視線，他定了定神，迅速集中注意力看向水裡。只見一條梭子狀的青灰色小魚擺了擺尾巴，繞過他的腿迅速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長嘆一聲，憤憤地踩了一腳旁邊的石頭。這時岸邊響起蘇慕生的聲音:

「嘿！要不要我下來幫你啊！」屠剛朝他擺擺手:

「你在那裡挖野菜就行了！別下來給我添亂！」

「確定不要我幫忙嗎？」蘇慕生追問道，屠剛高舉一隻手，朝他大幅度搖晃:

「我保證能讓你們都吃到魚！」

河水雖然清澈見底，但水裡的魚一旦翻起尾巴打起水花，就什麼都看不清了。就這樣他連續放過了三條魚，他氣得隨手抓起一枚水裡的石頭朝遠處扔了過去，就在石頭落水，濺起水花的那一瞬間，突然有一條小尾巴甩了起來，就在那一瞬間屠剛就看到了一條魚。此時他正站在魚的正前方，雖說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目前這條魚似乎沒有往旁邊加速離開的意思，他便捏緊長棍，定了定神瞄準那條魚，然後猛地一發力把長棍扔了出去。剎那間水花飛騰，長棍穩穩地扎在水裡。屠剛立刻跑過去拔起長棍，只見長棍固定有尖刺的一端穿了一條青灰色的小魚。小魚擺動著身子，但是幅度越來越小。他連忙跑到河岸邊，把魚放進桶里，然後又跑回河中央。

或許是那條魚把他的運氣都用光了，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他連一片魚鱗都沒有碰到。正當他準備再次撿起一塊石頭氣憤地朝遠處扔過去的時候，他走到淺水區，把手探進水裡摸索石頭，他就摸到一個滑滑的小東西。他用力扒了下來，只見是一枚深褐色的大肥螺螄，這螺螄像是感覺到了危險，正把露出殼的肉往回縮，不一會兒肉就都縮回去了，只留下蓋在底部與肉連接著的小圓片。他轉念一想，如果抓不到魚，撿回去一些螺螄也不錯，吃不完還可以養著。他便把這枚螺螄扔進水桶里，然後收起棍子，雙手伸進水裡在石頭和苔蘚之間摸索，尋找那種熟悉的圓圓的，滑滑的手感。

「怎麼，不去抓魚了？」蘇慕生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他頭也不抬，腰也不直地回答:

「怎麼，你不喜歡吃螺螄嗎？」

「倒是不挑，只是隨口問問。你為什麼不去抓魚了？」蘇慕生又問了一遍，只見屠剛終於直起了身子，看向他沒說話。蘇慕生看著他，乾咳了幾聲，有些尷尬地說:

「唔——其實吃什麼都一樣。魚身上的刺太多了，吃起來麻煩。哈哈。」他說著擺了擺手，屠剛再次彎下腰伸手摸螺螄。他手在河水下面摸，嘴裡還不忘問一句:

「喂，你挖了些什麼？」

「唉，這你不用擔心，肯定都是能吃的。」蘇慕生說，屠剛直起身，看著正蹲在地上，用小刀在一顆綠色的小菜底部划拉的蘇慕生，他放在地上的竹簍已經裝了小半簍，而自己也只抓了一條魚和三個螺螄。此時他心裡燃起了一團小小的火苗，火苗在燃燒，他感到渾身燥熱。他立刻轉身彎腰，兩隻手猛地扎進河水中，十根手指在沒一塊長著苔蘚藻類的石頭上揉搓。他粗暴地拔起幾顆螺螄，粗暴地扔進桶里，這時他心中的小火苗才小了些。

眼看著太陽小了些，天色也不早了，但是離屠鶴卿回來還有些時間。屠剛長舒一口氣，活動活動酸痛的腰癱軟地坐在岸邊。突然他身後的蘇慕生大喝一聲:

「你怎麼就坐這兒了？要是師父看到你把衣服搞這麼臟，罰你扎馬步我可不陪你啊。」他也沒回頭看蘇慕生，而是慵懶地說:

「反正都是我洗，這些土渣子很容易洗掉的。」

「那我可不管你。」蘇慕生說，屠剛沒說話，他抬起頭望著天空，無邊無際的翠藍色天空被周圍茂密高聳的大樹劃分出了一塊不規則的形狀，乳白色的雲塊順從地攤在天空這個巨大的鍋里，竟也給染上了清淡的藍色，柔藍糅青。青色漸變到了邊框的葉子上，直接就濃墨重彩了起來。大膽的綠色，直接拉高了飽和度，但又不會太浮於表面，反而通透清爽又溫暖，因為加上了陽光透過樹葉時的那種輕輕帶著些橘黃和暖黃的亮色，是它把樹葉的飽和度提高了。遠離陽光的地方，依然是暗綠色，使得整個畫面流暢而有節奏，甚是有趣。他微閉雙眼，任由河道之上拂起的，帶著清甜甘露和葉香氣息的柔風輕輕彈過他的臉頰，這清澈的小風竟把他吹得醉醺醺的。這少了些許人氣的地方竟有如此之美象。風吹過河對面的樹叢，樹葉發出沙沙聲，枝杈發出清脆的咔嚓聲。樹枝斷了？這不像是這種小風能夠造成的。他集中注意力傾聽對面的動靜，突然發現雜草和樹葉發出的聲音很大，而且都集中在一個地方。一些雜亂的腳步聲混雜在踩過地上的樹枝時的喀嚓聲，聽起來並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