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遇

不一會兒，那人又回來了，他身邊跟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看模樣打扮，可能是一村之長。那老者看了這群士兵片刻，可能是被這浩蕩的隊伍嚇到了，竟半天說不出話。戚恆立刻抱拳道:

「吾乃寧波，台州諸府參將戚恆，正奉命追擊倭兵於此地，請問貴村近期是否有見到其他士兵在此地活動？」他說完，老者才反應過來:

「參將大人！恕小人孤陋寡聞，怠慢了參將大人。來，各位請，有什麼需要小人幫忙的嗎？」他似乎沒聽到後面那番話，說道，戚恆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我們只是路過村子，如果各位這幾天有看到他族士兵在此地活動，請立刻告知我。」這時老者旁邊的年輕人先反應過來了。他睜大眼睛，說:

「哦！倭兵嗎？是不是穿著竹衣拿著刀的？」見有人說話了，戚恆立刻接話:

「正是！這麼說你們見到過他們了？」

「見是見過，好像是前天。不過現在找也找不到了。」他說到這兒，戚恆立刻警覺起來，他橫眉瞪著年輕人，把年輕人嚇得一愣，到嘴的話也憋回去了。他張大嘴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這時老者說道:

「他們吶，早就被老神仙收咯。」他這話說得讓戚恆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看向老者，繼續問:

「什麼意思？」

「咱們村啊，有個修道的老神仙。那天他們要進村作惡，被老道攔住了。」

「那他們現在在哪兒？」戚恆立刻追問，村長嘆了口氣，看向村外的雜樹叢:

「扔到亂葬崗了。」老者這一席話，現在輪到戚恆他們愣住了。戚恆轉頭叫來一名士兵，讓他去村外查看。過了一會兒，那名士兵回來了，說確實有九個倭兵屍體扔在樹叢里的土坑中。戚恆這會真的愣住了。他看著眼前的老者和年輕人。雖說他聽說過武當山的道士功夫了得，但從沒想過竟可以隻身抗衡八九個身體素質過硬的倭兵！

「不會吧，一個道士這麼厲害？」戚綾雲在他身後嘟噥道。就他所知，當初交戰時潰敗逃跑的倭兵一共有近二十個，這裡只有不到十個，也就是說還有一部分人在別的地方。

既然知道了這批倭兵已經死在了這兒，按理說他們應該趕著追擊剩下的倭兵才對，畢竟戰場上一哪怕是分鐘甚至都可以決定勝負。但戚恆還是多問了一句:

「敢問這位高人是？」

「啊！他是屠鶴卿，中原來的老道。」

屠鶴卿。

戚綾雲注意到她的父親似乎在想些什麼。她剛想說話，戚恆繼續問那老者:

「請問這村子的後邊是通往龍山湖道的嗎？」

「沒錯，是通往那邊。」

「那就沒錯了。」戚恆小聲說，接著他繼續對老者說:

「我們想向貴村借個道，我們正是欲走龍山湖道南下，請問諸位是否願意？我向各位鄉親保證，絕對不打擾你們。」

「那當然，完全沒問題！」老者說，便側著身子讓開了一條道。

一群士兵浩浩蕩蕩開進狹窄的小漁村。戚恆特地打聽到了老道士屠鶴卿的住處，便帶著戚綾雲去了。戚恆敲開門，門被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名身材高大，身著青灰色長袍，鶴髮飄飄，看起來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男人。雖說他看起來很普通，但戚綾雲可以保證自己是第一次見到他。但很顯然她的父親不是。只見戚恆雙手抱拳，面帶微笑，說:

「今天因事務路過此處，

聽聞屠道乾在這兒，特地來拜訪。」

「勞煩戚大人專門來一趟了。」屠鶴卿說，接著他看向一旁的少女，說了一番讓戚綾雲一頭霧水，又震驚不已的話:

「這位想必就是戚家千金了吧？多年未見，長大了不少啊！」戚綾雲疑惑地看向屠鶴卿。他見過自己？還是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自己怎麼毫無印象？而且中原來的道士為什麼會見過自己——不對，首先應該問的是中原來的道士怎麼會定居在這麼遠的小漁村裡？她看向戚恆，又看了看屠鶴卿，他們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突然戚恆拍了拍戚綾雲，嚴肅地說:

「快，快來拜見你的救命恩人！」他這話說得戚綾雲更疑惑了，但還是照著他說的，朝屠鶴卿鞠了躬。屠鶴卿連忙扶她起來:

「不必行此大禮，貧道只是路過那兒，正巧幫了個忙罷了。」接著他看了看兩人說:

「你們——這是要趕路吧？我也不耽誤各位了，你們趕路。」戚恆並沒有走，他又說話了，聲音小了一些:

「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事相求。」他說著看向戚綾雲，屠鶴卿像是明白了什麼，便立刻點點頭，戚綾雲倒是一頭霧水，看了看戚恆，又看向屠鶴卿。

「來，進來坐坐吧。簡單把事情講一講，我會儘快解決的，不耽誤各位時間。」他說著讓開一條道，兩人走了進去。

戚綾雲首先看到的是堂屋前面的一座小小的無生老母的木雕神像，前面的金屬香爐里插著幾根已經燃盡的香燭，香爐前面放著一些簡單的糕餅和腌魚肉。堂屋裡擺著一張簡易的木桌，一些凳子和柜子，門口放著一個巨大的水缸，但不是用來裝喝的水的，因為裡面養著一條錦鯉。

應該說，整個堂屋只有無生老母的供奉台是還算精緻的。

屠鶴卿搬來幾把椅子說:

「坐吧。」

戚恆坐下，便開始說起戚綾雲這幾年做的夢。說到前幾天行軍路上夢到的吃人的龍形怪物時，屠鶴卿的面色明顯變得凝重了許多，他轉頭看向戚綾雲說:

「能詳細說說你夢到的那個怪物長什麼樣嗎？」

「這個……我也沒看清，我一直在躲著它。我只是看到它的頭長得很像龍，身子也很像龍，而且看起來特別可怕，特別龐大。」戚綾雲說，屠鶴卿一手捋著鬍子，面色越來越凝重。許久之後他嘆了口氣:

「小女快到十四了吧？」他這一句話讓戚綾雲更是一愣。在此之前他們倆都沒告訴屠鶴卿她快十四歲了，其他人更不可能跟他說，他是怎麼知道的？只見戚恆點了點頭:

「道乾的話我一直銘記於心。您曾說，十四歲那天必須來找你，而今年就發生了這些，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屠鶴卿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低頭沉思著，過了會兒又抬頭看向戚綾雲，但他的眼神似乎並不是在看著她的臉，而是看著她的脖子那兒。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

「沒想到它的行動竟然這麼快。」他說到這兒，戚綾雲更茫然了。她看向戚恆，後者也是一愣，張大嘴巴，說:

「什麼——它——」接著他睜大眼睛，顯得格外震驚「難道是——它？」

他們倆的對話讓戚綾雲更是一頭霧水。她看向屠鶴卿，又看向戚恆，似乎在尋找一個解釋。只見戚恆面露難色，皺緊眉頭道:

「您不是說，有仙法護身，它也不敢妄動嗎？」屠鶴卿直搖腦袋:

「她離我實在太遠了，庇佑有所減弱。這樣吧，你們待會兒還要趕路，我現在先幫你們解決一下，撐過十四歲就好了。」他說著便起身，向戚恆叮囑了些什麼，戚恆便出了屋子。隨後屠鶴卿對戚綾雲說:

「你往那兒走，去後院挑一枚雞蛋。」戚綾雲看向他指著的方向，點了點頭。她順著走廊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一個被土牆圍起來的小院子。她簡單掃了一眼，就看到院子中央有名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掃地。那少年比她高出一個頭，頭頂的頭髮剪短，精神抖擻地豎著。後腦勺最底端則留著一條快到腰的小辮子。他身著和屠鶴卿的衣服顏色一樣的青灰色褲子，白色短衫，腰間扎著一條白色布腰帶，袖口用同樣的白色布條裹起來，腳上穿著一雙有些破舊的草鞋。他皮膚黝黑，看起來像個小小年紀就飽經風霜的模樣。

「小兄弟，我想借個雞蛋，雞舍在哪兒？」她問道，少年這才注意到她。他轉頭看著她，她這才看清他的正臉。他兩條烏黑濃密的眉毛猶如兩把利劍橫在額頭和眼睛之間，眼睛里閃爍著充滿活力的光。雖說不上是貌比潘安之美艷，但清爽的臉也是輪廓分明，眉宇間英朗中帶著些少年特有的單純與活力。硬朗的五官似二郎神，但又比二郎神多了一些秀氣和俊美。但相比於蘭陵王的陰柔絕美，又多了一絲黃忠大將軍的剛烈和霸氣。眼似秋波點烈風，唇如春水映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