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哨塔

說實話，赫維很想生氣，他想過就這樣走到夸克的面前，狠狠地給他一巴掌。

無論在什麼時候，Noah安插的線人都應該時刻准尋保密原則。如今A1-T1行動隊的處境和夸克行蹤的暴露脫不開關係。

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並不是因為線人帶著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來到王庭不敢涉足之地，而是因為A1-T1——是Noah企業里唯一一個由六名精英幹員組成的隊伍。

只有在Noah的戰鬥技藝考核系統里達到A以上評級的術士，才有資格成為Noah的精英幹員。

即使這樣，目前A1-T1甚至還需要面對可能失去一名精英幹員的風險。

但是赫維總覺得夸克的獨白很奇怪，這讓赫維再度開始觀察他。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會在經營一家洗車行或者說輪胎店的男人，有些邋遢的小鬍渣，被晒黑的皮膚，精幹的四肢上，恰到好處的肌肉塊讓他的身形看起來瘦而不弱。可是偏偏這樣的一個男人，卻經營著一家樂器店，卻在此黯然落淚，卻也懷揣著對自己故國的擔憂。

Noah企業的基地是一艘巨型貨輪，它遊盪在不隸屬於任何國家的海域中，卡巴拉大陸龐大的公海海域幾乎讓Noah企業可以在其之上四通八達。平日赫維只是進行一些自身能力的特訓以及參與一些與其他公司合作的項目，可是當赫維真正地來到另一個國家的國土之上，中庭之中時，赫維才發現，有些憂愁，早已在自己的認知以外紮根，蔓延，席捲整個國家。

史書上奧德賽女皇的榮耀早已不在，如今的奧德賽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巨獸。

沉默，再然後響起的是夸克一如既往的聲調，帶著些開朗：

「我們離遺址只有一小段距離了，諸位，加把勁。」

「...我有一個問題，夸克。」

薩塔娜第一次主動發話。

「為什麼巫王王庭的遺址，會在現如今奧德賽女皇的勢力範疇里？我記得女皇很早就把軋贊多爾城區內任何有關巫王和王庭的資料建築以及人員銷毀和行刑，接頭的地點在軋贊多爾邊境，那裡已經是女皇的勢力薄弱區，倘若在那裡還可以令我理解。線人，你在沒有確切進入其中的情況下，為何對企業隱瞞事實？」

看得出薩塔娜在強忍怒氣，她把好友塞西莉亞的失蹤歸咎於夸克身上。

令人難過的是，這並不是莫須有之罪，而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夸克想辯解，但他帶點油腔滑調的話逐漸減弱下去，一時間，赫維也看不出夸克的表情，究竟是自責，還是猶豫。但當薩塔娜想繼續說下去時，赫維往前走了一步——

「薩塔娜。」

「呃...！」

原本還算波瀾不驚的薩塔娜，此刻瞪大了眼睛，幾乎帶著豐盈滿溢的怒火，直視著赫維。

赫維知道薩塔娜和塞西莉亞有過一段戰友之間獨有的生死之交，赫維也知道曾經，自己的失誤差點讓塞西莉亞葬身於大西洋，即使這樣，薩塔娜也未曾這樣看著自己，薩塔娜擅長獨自解決問題，這讓她大部分時間都對身邊的人報以冷漠，赫維第一次看見薩塔娜身上流淌著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抱歉...薩塔娜，但是我願意相信他，至少先讓他帶我們去往那裡。」

「......」

服從戰術指揮。

這是命令，薩塔娜閉上眼睛。

「謝謝你，薩塔娜。

」赫維默默頷首，接著回頭，對夸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越走，周圍的建築越是高大，即使是白天也仍在閃爍的霓虹燈牌，林立的高樓之下，是燈紅酒綠的商業街。繁榮，僅此一隅，這就是奧德賽的扭曲現狀。不過在這之中，有一處店面讓赫維有些在意，從遠處看，它於周圍的奢靡格格不入，它的外表看起來漆黑一片，像是剛經歷過一場火災。

本想湊近后慢慢觀察，但此時夸克已經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夸克遞給司機一張紙條，上面大概是寫著目的地。司機看起來很熟悉這套打車流程，毫不作聲地收下紙條。當計程車路過那個店鋪時，赫維看見裡面焦黑的慘狀，而它那已經幾乎無法被認出的店鋪牌上，赫維勉強讀出了兩個字。

「樂器...」

隨後，計程車便把那間店面丟在車后。

赫維看向坐在副駕駛的夸克，他只是靠在靠背上，直視著前方。

計程車停在了一個巨大的建築旁。

下車時，赫維一眼就認出了它。這是象徵著奧德賽女皇——索尼婭一世的建築，聖索尼婭鍾。

任何史書里，涉及到奧德賽帝國的地方，總會出現它的照片，而如今，赫維正在它的腳下，像是站在巨人的腳趾邊一樣。

「你們看見那裡的小建築了嗎？」

夸克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哨塔。

「曾經女皇清除軋贊多爾王庭殘黨時，那座哨塔拔地而起。建立一座石頭堆砌而成的堅實哨塔對於奧德賽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但是似乎沒有人想過，為什麼要在這裡，要在城市的最中心，設立如此的一座哨塔。」

夸克走著，走著，繼續說道：「那是為了這個，為了我們將要去的地方——聖索尼婭鍾。」

「什麼...？」

阿小發出了難以置信的疑問，「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到那座大鐘里去？」

夸克點了點頭。

「你確定記得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嗎？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王庭的實驗遺址嗎？」

維娜皺著眉，她能看出夸克臉上的神情不像玩笑。

比起這個，赫維更在意的是，他們該怎樣達成目的。

「夸克，你想讓我們怎麼進去？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未免太猖狂了一點吧，Noah不想惹上國際上的麻煩。」

這些地方並非戒備森嚴，但畢竟是曾經戰爭時期遺留的古址，隨意進出和破壞都有可能引來警備力量。

但夸克卻輕鬆地揮了揮手裡不知從哪裡變來的卡片，接著，他又給赫維幾人一人發了一張胸牌。赫維看了看，胸牌上寫著「市政維修員」幾個字，在旁邊甚至還寫著不屬於自己的名字。

「這是從一些已經退休的人手裡搞到的，你們那些是員工卡，那些卡已經消磁了，但我手裡的這張可是貨真價實的工頭卡，看守這些建築的人依照規定只需要驗明我的胸卡就行。」

夸克自信地甩了甩手裡的卡，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墨鏡遞給維娜：「小姐，用這墨鏡遮住你那伊利亞特血統帶來的美麗雙眼吧，奧德賽的市政維修員永遠不會是外國人，要是露餡了可就慘咯~」

幾人穿戴好后，跟在夸克後面。他此時的走路姿勢，雙手背在身後，嘴裡嚼著口香糖，還真有點那些高高在上的工人頭子的模樣。

很順利地進入了哨塔內部。

哨塔，大部分意思都是指在戰爭時期用來放哨和觀察敵人動向的非常重要的軍事建築。

但是從這座石砌哨塔下的石門進入后，赫然出現的居然是一段向地下延申的台階。

身後的石門關上，黑暗中亮起了夸克的手電筒。

「這裡很黑，但好在還算乾燥，不是特別臟。跟緊我就好，別摔跟頭了。」

越往下走，階梯越是陡峭，赫維的心情就越是不安。他開始懷疑這件事並非只是單純與王庭有關，他不知道是否需要繼續這次行動。從進入石門到現在，赫維一行人起碼已經深入地下十米，而終於，他們停在了一處與方才進入時完全一樣的石門面前。

夸克刷卡，石門開啟，引入眼帘的是一處機械化設施的基地。

這是...格謝爾街的一處小型地下能源站，規模很小，但卻是全自動化運作。

「軋贊多爾的市政維修員都很輕鬆，就是大約三四天來一次他們所在區域的能源站進行數據勘察。格謝爾街的市政維修員更是所有奧德賽平民夢寐以求的職業，因為格謝爾街的能源站是唯一一個全自動化能源站，連衛生都有掃地機器人打理，那些市政維修員的工作無非就是下來在他們自己整的撞球室打打撞球喝喝茶，是個非常清閑的工作，薪水還很豐厚。」

但是夸克並沒有領著赫維等人往能源區塊行動，而是往深處走，隨後他們到了一個像是倉庫的大門前。

「但是那些市政維修員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他們每天摸魚的地方到底藏著什麼東西。」

夸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淡藍色的球體，接著他往地上一砸，瞬間，藍色的網狀數據流從球體中炸開，發出沉悶的聲音。「嘟——」聽上去像是某些機械停止了運作，但是那些自動化能源卻仍在不停地工作。

「這是我從奧德賽鄉村黑市淘到的靶向EMP榴彈，它可以只讓檢測法術的機器熄火24小時。來吧，Noah的精英法術作業人員，幫我打開這扇門。」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有人不知道這背後的意義，與其說是打開，不如說是『破壞』。破壞女皇勢力範圍內科技最繁榮的街區中的一扇無法確定門后真相的門，就好比公然對奧德賽帝國的國防力量挑釁，縱使如今的奧德賽女皇勢力幾乎只凝聚於軋贊多爾，這也會是一個難以解決的燙手山芋。

Noah的成員應該永遠在政治上明哲保身。

「對不起，恕我和我的隊員們無法做到。」

赫維往前一步，攔在夸克面前。

「Noah專業卧底人員，代號夸克，本名喬內爾·布赫塔奈·墨丘利，我以A1-T1行動隊及Noah首席戰術指揮官身份與你解除本次合作關係，依照Noah協作合同，你需要和我們一起回到Noah，直到Noah確認你的立場和動機後方可恢複合作關係，根據實際情況，可能需要將你移至奧德賽警方。」

「此外，本次行動將被中止。我會與Noah上層外交調度員恩克小姐商議，讓她協助我們聯繫奧德賽議會。」

「薩塔娜，帶他走，我會聯繫Noah的人入境帶我們離開奧德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