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途
事情順利的出乎意料。
廉纖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商隊的隨行名額,同時還收到了哈德里太太的再次邀請。
哈德里太太表示,不論廉纖能不能趕得回來,她都會在晚宴上為廉纖準備一個位置。
廉纖很是感動。
鄰居瓊也答應了廉纖照看房子的請求,並且打算幫廉纖也養上幾盆花。
廉纖表示那再好不過了。
哈德里還指點廉纖,這次出門要多帶些錢。雖然哈德里沒說這些錢會花在哪裡,但廉纖覺得有備無患。
於是廉纖又抽空去了一趟銀行。
父母留下的遺產已經所剩無幾,但剩下的數額也勉強能支持廉纖用到明年年底。
如果明年的「遷家費」還沒有著落的話,廉纖就要考慮早點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了。
取走了三千卡特的廉纖,回家的路上有些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拿著這麼多的錢在身上。
明天,也就是三十號,是商隊正式出發的日子。
晚上廉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廉纖並不是擔心會有小偷來偷走自己的錢,而是對即將到來的旅途抱有憂慮。
在來到新城以後,廉纖每天做的其實只有兩件事,了解新城和等著喬來拜訪自己。
一年的時間下來,廉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每天活動在新城的書店和咖啡店裡,又或者是新城其他的地方,廉纖已經習慣了新城的擁堵和吵鬧。
新城和源城很像,所以廉纖適應得很快。走在新城的馬路上,廉纖覺得自己彷彿就在源城。
唯一不同的是,新城更大一些。
雖然過去的一年裡,廉纖過得很好很快樂。但廉纖自己也明白,比起那些目光銳利且健談的新城人,自己更像是個來這裡度假的遊客。
雖然能看懂人們言語和行為上的目的,但是廉纖卻常常感到自己和其他人始終存在些距離。
這種距離感,隨著時間的推移在變淡,但這是對廉纖熟悉的人而言。
廉纖會主動在路邊向自己的鄰居哈德里太太表示關心,卻不會在咖啡店裡和陌生人有任何的交流。
這還是在新城裡,那在新城之外呢?
對於新城之外的人,廉纖整個晚上都在考慮自己要抱以什麼樣的態度。
繼續保持現在這種遊離在人群之外的態度嗎?
廉纖覺得那並不明智。自己暫時還沒有能應對並處理好一切的能力,甚至連問題在哪裡都不一定清楚。
繼續遊離在人群之外,自己只會把路越走越窄。
腦海里一遍又一遍修正著自己新的待人方式,廉纖希望找到一個最優解。
漫長的夜晚悄然結束。
起了個早的廉纖並沒有什麼胃口,收拾好行李便早早出了門。
和商隊約定的匯合地點是城北的路易街頭,出發時間是早上的八點半。
背著背包的廉纖準時出現在了路易街,雖然早就到了,但是廉纖卻沒有急著匯合,而是花了點時間買了些查拉果。
「廉纖,這裡。」
開著專屬於商隊出行的改造車,肖河一眼就看到了背著黑色背包提著個大袋子的廉纖。
雖然,肖河對領事安排自己帶著廉纖有所不滿,但是這些不滿僅僅是針對領事總是忽略年輕職工感受的做法。
對於同齡人廉纖的隨行,肖河其實是有些開心的。
商隊的每一次出行,總是枯燥乏味的。
作為載著貨物的司機,肖河只有在集體休整的時間段才能得到片刻自由活動的機會。
或是和其他人聚在一起開開玩笑,或是站在一旁抽著香煙看著他人吵鬧的樣子。
其餘的時間,肖河始終是一個人。在忍受孤獨的同時,還要一直保持著注意力高度集中。
出了新城可以影響到的區域后,商隊還會執行嚴苛的管理措施。
短暫的交流和聚集也不再被允許,每個人只能待在車上吃點東西,沉默地等著出發的信號。
有一個人在自己的車上,還是一個同齡人,肖河想著這下旅途應該會有趣些吧。
事實上,除了上車時廉纖問了一句「來點查拉果嗎」之後,肖河就再也沒等到其他任何的搭話。
收到出發信號的肖河,也沒有急著和廉纖說話,反正路途還長時間還很多。
另一方面,車隊的車輛是由大貨車改裝而來,增進了車身防護能力和續航之後,車內留下來空間並不多。
原本副駕駛的位置裝上了接收指令的通訊裝置,裝置下面還存放著應急物品。身後用於休息的地方倒是保留了下來,但可活動的空間去縮減了三分之一。
再加上肖河座椅背後存放食物的地方也佔去了一部分空間,廉纖上車之後只能緊貼著通訊裝置一側的車身側坐著。
好在肖河的車開的很穩,廉纖沒有出現左右搖擺的情況。
廉纖一直保持著安靜,時不時透過和自己差了兩個身位的車窗玻璃觀察外面的情況。
外面從喧鬧逐漸變得安靜起來,只有風聲呼嘯。
廉纖知道,這是已經離開了城區。
車內的話,除了兩人均勻的呼吸聲外,時不時還有用聲音從通訊儀傳出來。
有時候是報告前方的路況消息,有時候是對某個編號的車輛發出提醒。
企圖用查拉果拉進關係的廉纖,在鼓起勇氣開口被拒絕之後,一時間也沒了再起話題的念頭,只能保持著沉默。
廉纖也明白,查拉果這種好吃又好看的乾果為什麼會有人不喜歡。
可惜,肖河也沒有解釋,廉纖也不知道原因。
在長時間的沉默中,廉纖一夜未眠下的困意悄然襲來。等到肖河想找點話題時,廉纖已經熟睡。
旅途的開始,似乎不像兩個人的期待那般。
到了下午修整的時間,廉纖被肖河叫醒。
「吃點東西?」
遞給廉纖一包速食的餅乾,肖河掏出火機點上了一根香煙。
廉纖沒有拒絕,早上沒有吃東西的他已經飢腸轆轆。
「對了,你怎麼沒去和他們聚一會兒?」廉纖問道。
在去找商隊領事的那天,廉纖就認識了肖河,順便還打聽了一些注意的事項。
背包里大部分準備的,也是食物和水。
雖然商隊會安排路途的補給,但廉纖並不屬於商隊成員,商隊不會考慮為廉纖做專門的安排。
不過商隊在城鎮修整的時候,廉纖會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外面起風了,懶得出去。」肖河隨口解釋了一句,反問道,「你要出去看看嗎?」
「是到黑水鎮了嗎?」
黑水鎮,是商隊這次行程的必經點之一。
「沒,下一次修整才是那裡。大概,要到晚上十一點去了。」肖河想了想,給了廉纖一個自己的推測。
「對了,我還沒問你,去塔石鎮幹嘛?哪兒說實話,很少有人去的。」
塔石鎮是開採熠石和黑斑石的地方,除了當地人和外來務工的礦工之外,就只有接了礦石訂單的商隊會去。
「我不是要去塔石鎮,而是要去希爾鎮。我的朋友去世了。」
「我很抱歉,請節哀順變。」肖河有些驚訝,但是對於這個回答還是表達了自己應有的敬意。
「沒事,只是我這趟要多多麻煩你了。」
「沒有的事兒,談不上麻煩什麼不麻煩的。」
廉纖和肖河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從新城到塔石鎮,大概要一個周的時間,這還不算上在沿途城鎮的停留。
廉纖出發的時候估算了一下,大概十一月八號能到塔石鎮。
不出意外的話,十一號應該就能趕到希爾鎮。
出發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廉纖和肖河也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兩個人之間的交流也慢慢變多,從肖河在商隊兩年半的見聞到廉纖對源城的描述,兩個人儘力保持著話題的活躍。
「對了,源城那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都兩年多了,政府一直都不公開消息。」肖河問道。
兩年前,也就是肖河才入職商隊沒多久,源城就宣布大規模向外遷移民眾。短短的一年時間,擁有兩百萬人常駐的源城就人去樓空。
新世紀第一大城市的名頭也因此易主。
新城,-也趁勢取代源城成為了新世紀的中心。
源城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不入流的城市,甚至經濟和文化倒退到城鎮的地步。
要不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居民選擇留下,源城或許真的就要降級成鎮了。
儘管國王還是那個國王,政府也是曾經的那個政府,人們現在也生活的很好,但還是會有一小部分人懷念著源城。
如果是為了更好的規劃和發展,那也不必那麼著急拋棄源城。
事實上,作為兩年前的經濟和文化中心,不論是從哪方面考慮,源城都不應該是被拋棄的一方。
但有些事情總是不需要任何的邏輯和道理就發生了。
廉纖也不明白。
面對肖河的提問,廉纖只好用政府的那套說辭來回答。
「是源城的位置限制了城市的發展吧,我那個時候剛剛結束新喪,對很多事情都不怎麼了解,隨後也只能順著搬遷的浪潮走。」
「這樣啊。」肖河對於廉纖的回答有些失望,原本以為土生土長的源城人會知道什麼內幕,原來也是和大家一樣。
這個話題之後,廉纖似乎不想再交談,肖河也很配合的不再開口。
天色漸漸黯淡,外面的景色也變得模糊不清。廉纖頓時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好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夜色漸深,廉纖的睡意又緩緩襲來。
廉纖覺得,自己似乎在出發之前似乎想的太多了。
在新城之外,自己也還是那個平凡的普通人,選擇以什麼態度面對別人似乎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