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與子
難怪!
孫羽恍然,這霧在經過孫父失蹤一事後,確實披上了一層神秘而恐怖的外衣,也難怪水根叔一行人覺得不安。
論心而言,他現在也有懼怕的情緒。
不過,孫父的蹤跡之謎以及所謂的「仙神」讓他起了別樣的行思。
正所謂「鬼竅迷人眼,財帛動人心」
更何況仙道長生乎?
又況且他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靈魂,對未知和恐怖敬畏更少,初生牛犢便是如此。
想到這點,孫羽鬼使神差的後退一步,避開了水根叔以及另外兩名漢子的手,緩緩說道:「水根叔,你們先下山去,我要進霧裡面看看究竟!」
說完,他怕三人來扯,就又向後退了幾步,隨後毅然轉身進入到了薄霧之中。
水根叔等人急得直跳腳,但是懾於霧氣的未知與恐怖,最後只能放棄孫羽,急急下山躲避去了。
孫羽進到霧氣當中,只覺得涼氣侵體,砍柴背柴打熬出來的粗皮老肉竟也抵禦不住,
他下意識連著打了幾個寒顫。
「真冷啊!」
心下頓時產生無限後悔的情緒。
只是既然進來了,怎麼也要有個結果的。
他心中有些害怕,這些年鄉里人經常在討論,孫父的失蹤到底是什麼原因?
有人說是遇上了仙人,孫父被收作了徒弟,以後可以成仙了道;
也有人說,孫父被鬼怪所惑,當初回村就是要引誘人上山,給鬼怪作血食……
眾說紛紜,其中鬼怪之說不少,講起來恐怖攝人。
為了減弱心中的懼怕,孫羽提著膽子唱起了山歌,漸漸的祛除了一些害怕的情緒。
越往裡走,霧越發濃了起來,他只能憑著記憶慢慢沿著崎嶇的山路挪動,不多時已經越過了深山老林的邊緣地帶,開始深入。
這片地域由於幾乎沒有人進來走動,原本有些行跡的路已經被厚厚的敗落腐葉取代,每走一步都會深陷其中,這讓他走得很吃力;
不一會兒,孫羽愕然發現,自己已經迷路了!
四周都是巨木濃蔭,光線本來就不好,再加上濃濃的霧氣,他想靠腳印辨別來路都很困難,只得暫時停了下來。
細細打量環境:高樹枝繁葉茂,遮蔽了日光天色,濃霧凝如煙塵,讓前路充滿不測,腐枝敗葉下有毒蟲蟄伏,幽深處似有猛獸環伺。
此刻寂然無聲,卻比刀槍更讓人驚懼!
這一番打量,讓孫羽本來忐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頓時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還是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
「下次做好了準備再來……」
心生怯意之下,孫羽便戰戰兢兢地循著腳印往來處走,只是霧太大,視野所及不過周身尺許範圍,想要尋找方向何其困難。
他只能半猜半找,向著猜測的方向前進。
不知過了幾時,當疲累的孫羽恍然驚覺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看到迷霧的邊界,甚至都沒有遇到過下坡路。
這說明他一直都沒有走向下山的路!
而這時霧氣又濃了幾分,孫羽只感覺霧氣像是覆蓋在眼睛表面,整個人迷迷濛蒙,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瞎子」。
肚中響起了咕咕之聲,他取出餅吃了幾口權且填肚,隨後頹然地蹲在地上。
「現在應該是午時了,往常我都是這時肚餓的,可走了這麼久都出不去,難道這霧真的是妖魔變化的,
要將人困死在這裡面?那父親豈不是……」
孫羽不敢往壞的方面想,當下他心力交瘁,於是雙手摸索幾下,抓到一棵樹,便靠過去淺淺的休息,也不敢睡過去。
一來怕毒蟲野獸,二來寒霧凍人,睡過去恐有性命之憂。
稍作休息之後,感覺精神好了些,便又將斧頭拿著,一步一提地在樹林中穿行。
四周寂靜無聲,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會踩碎枯葉、踏折枯枝,製造出普通卻令人心悸的聲響,在茂密的林木間傳盪不止,就像上一世恐怖片的套路。
在寂靜的環境里,突然冒出一隻鬼怪擇人而噬,而每一次枯葉破碎、枯枝折斷的聲音,都是怪物饕餮前的伴奏。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孫羽一路披荊斬棘。
隨著時間的流逝,整個視野由白茫茫一片逐漸變得灰暗,這意味著快要天黑了。
這往往代表危機即將降臨,眼看著體力即將耗盡,食物也吃了個精光,孫羽的希望也隨著天色一點點湮滅,絕望下無力地在比人還高的雜草叢中躺倒。
一旦天黑就完蛋了!溫度、蟲獸、恐懼……任何一項都能威脅他的生命,可是家中重病的老母何人贍養呢?
想到這點,孫羽一時間忘記了恐懼,是啊,我還要照顧重病的母親,怎麼能輕易死掉呢?
孫羽咬咬牙,硬撐著起來繼續前進
也應了那句話,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
孫羽踉蹌前行,走了幾步,一斧頭將濃密的雜草砍倒,眼前卻豁然開朗。
一粒火光隔著窗紙,隱隱跳躍,映入孫羽眼帘的正是一間不大的茅草房,隔著窗紙可以看見豆大的火苗以及投射的人影。
這裡有人居住?!
孫羽喜出望外,剛要招呼,屋內人似乎也有所覺,急忙起身開了門。
一個高大的男人披了衣裳出來查看,兩人剛好對上眼神,只是這一看,孫羽立馬叫出了聲!
「父親?!」
……
沉默。
狹窄的木屋,短短的距離內,本應父慈子孝的二人,心卻彷彿離著十萬八千里。
突然重逢的驚喜之後,更多複雜的情緒涌了出來。
兩人幾欲張嘴,卻難吐一言,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
只聽見油燈芯燃燒發出的噼里啪啦聲,偶爾打破這兩人間的尷尬處境。
良久,終究還是孫父打破了這沉默,他慚愧地低下頭:「我對不起你們」
「……」
小屋不大,但五臟俱全,孫父面色紅潤,看上去十分健康,與對面黑黑瘦瘦的孫羽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父親,這幾年你到底……」
孫羽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出口就剩下這幾個字。
面對兒子的詢問,孫父訥訥無言,「我……」
他看上去像是面臨兩難的抉擇,高大的身軀此刻畏畏縮縮,像孩子一樣緊張地搓著手。
他雙眉緊皺,甚至起身在窄小的空間內不斷踱步,踱著踱著,心中似乎有了決斷,發出長長一聲嘆息。
孫父又坐下來,借著油燈的光亮對孫羽的臉看了又看。
而後伸出手來撫摸孫羽的臉頰,滿臉神思,彷彿在追憶兒子年少時模樣。
「你長大了……」
孫羽看著孫父健康的面容,想到卧病在床消瘦的像骨架的母親,頓時心中有股莫名的怨氣生了出來,下意識後退了一些,讓男人的手落了空。
「嗯……我確實長大了,可是母親這些年每天操勞,給人家編籮筐掙錢,身體累垮了,如今又得了重病……」
「什麼?」孫父吃了一驚,急用大手抓著孫羽問道「你母親得了重病?嚴重嗎?請大夫了嗎,大夫怎麼說?」
孫羽被抓的生疼,趕緊示意孫父放手,而後在孫父歉意的注視中將孫母的病況連同三年來母子二人艱難相守生活的情況一併說了。
他知道自己父母在之前感情一直很好,雖然貧窮但相濡以沫。
於是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孫父的表現,見孫父滿臉羞慚以及牽挂,也就稍稍釋懷,至少母親這些年的思念並非完全不值得。
「我對不住你們母子」這是孫父第二次說這話。
孫羽悶悶地嗯了一聲,問道:「那你呢?是什麼讓你拋下我們在深山一個人居住?」
孫父沉吟半響,娓娓道來:「這個說起來很複雜……小羽,你見過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