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魄

「仙人，你沒事吧！」

剛才的尖叫來得十分突然，寇縣令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結束了，他沒有在尖叫攻擊範圍內，否則即刻間靈魂湮滅。

不過尖叫聲他聽到了，凄厲而怨毒的聲音讓他如墮冰窟，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見孫羽仰頭僵立，進氣少出氣多，連忙就伸手過來扶。

這一扶，孫羽立馬遭了殃，肉身以及精神像是不斷被人用手撕成頭髮粗的細條，然後再攪動、扭曲，深入靈魂的折磨讓他面容都扭曲了。

他的變化被寇縣令捕捉，對方意識到自己的動作給他帶來巨大的痛苦，於是連忙鬆了手，不敢再過來扶。

孫羽鬆了一口氣，開始強撐著運轉大品天仙訣，很快一股暖流淌過每一處經絡竅穴，為肉身進行溫養，最後匯入眉心泥丸宮，緩慢的修復著元神的創傷。

過了好半天的時間，他才勉強恢復了行動能力，在寇縣令的幫助下虛弱地坐在太師椅上。

「仙人，剛才那是……」

寇縣令惴惴不安，本來被鬼纏上就是一件恐怖的事情，結果自己請來的救兵一個照面就被干趴下了，這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孫羽也自覺面子上掛不住，正在借著療傷，暗自思索，一來如何挽回自己高大的形象，二來怎麼去對付這個纏上寇縣令的惡鬼。

惡鬼沒有直接將寇縣令殺死，而是坐在他的背上，迷惑視野與方向，讓寇縣令在一條花園小徑中迷失許久，它到底有什麼企圖？

寇縣令說自己總感覺丟了些東西，他丟的是什麼？

「那應該是惡鬼留在你背部的烙印，可能用來標記，以方便下次找到你，也可能是用來殺死你的……」孫羽搖了搖頭，表示現在還不確定。

這下寇縣令更害怕了，裹著十多件厚衣服都瑟瑟發抖：「要是今晚它再來纏著我……」

他在房間裡面來回走動，十分不安，顯然孫羽的表現已經失去了他的信任，他自覺依靠孫羽對付鬼物似乎行不通了，於是開始為度過下一個夜晚而發愁。

突然，心中凌亂害怕的寇縣令止住了步伐，本來就無神的瞳孔忽然渙散開來，他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直，定定的朝地上倒去。

孫羽眼疾手快，忍著精神與肉身的不適感，伸手扶住，輕輕將其放置在椅子上。

寇縣令的狀態有點奇怪，身體僵硬，氣息紊亂。

孫羽瞳孔有淡淡的金點浮現，天眼神通打開，眸光上下打量，檢查著他肉身的每一處，等到眸光觸及寇縣令眉心的時候，孫羽的神情微變。

「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修道者與肉身對應的叫做元神，普通人的則稱為靈魂，元神由靈魂蛻變而來，比之靈魂多了許多靈性，少了紅塵中的俗與濁，使之可以更容易感受天地至理，親近大道自然。

先前孫羽的元神被鬼臉尖叫所傷，都承受了極重的痛苦，普通人更加脆弱，而今丟失了魂魄，若一定時間內找回來還好，否則時間一長，最輕也會導致人變得痴傻。

「看來纏上寇大人的惡鬼目的就是奪走魂與魄，只是不知道奪去有什麼用途，如果只是收存著還有可能找回來，但也有可能直接吃了……」孫羽喃喃自語，對鬼這種怪物很是頭疼。

他雖然曾經師從至上高渺的菩提祖師，也新認了一個看起來頗有本事的秦老道為師，但直到現在，他也只能說初步跨入了修道的門檻，手上可以一用的手段幾乎沒有……

「說不定哪天我也會正面和鬼怪對上……」

想到這裡，

他打個寒戰，忽然十分後悔，自己明明有無數次極好的機會，比如在靈台山上面對諸多師兄、前段時間和老道士的相處過程，通過軟磨硬泡、死皮賴臉的去要，也總可以得到一些攻伐的手段，但往往對方一句輕飄飄的推辭，自己就放棄了。

「我內心還是對這個世界的危險認識不足啊……」靈台山上是一個溫床，探索道墟的時候所有的危險又是老道士一力抗下，孫羽意識到自己在適應被人保護，在慢慢失去銳意進取的精神。

「或許老道士也發現了我身上存在的問題，所以明知道虎尊者隨時可能殺回來，但還是留我在這裡。」

心念轉動，孫羽逐漸明確了自己未來的方向，眼神開始變得堅定。

「不對，我並非沒有可以運用的手段！」

他的心神沉入記憶當中，浩如煙海的信息在眼前掠過，很快就鎖定了一部分特殊的信息，它們來自赤溪洞天以及隕滅的僧人殘念。

這些記憶太過龐大而且有相當一部分殘缺，因此自從出了道墟，他還不曾仔細看過。

不過在此之前，先要將寇縣令的狀態穩定下來。

伸手入懷，孫羽拿出一個小瓷瓶，拔掉塞子，倒出一顆青色的藥丸，瞬間一陣淡淡的葯香味飄蕩，填滿了屋子。

孫羽心疼的看著青色藥丸，滿臉不舍，這瓶藥丸是老道士臨別時贈予，凡人服食百病盡祛，精神煥發，對於修道者來說更加可以快速恢復傷勢與法力，極其珍貴，老道手上的存貨也不多，幾乎分了一半給孫羽。

「可惜第一次竟然要給一個糟老頭子……不過救病治人，也算髮揮了它的價值了。」雖然肉疼，孫羽還是將藥丸餵給了寇縣令，手掌法力涌動，化為暖流散開藥力。

良久，藥力發揮了作用，寇縣令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呼吸也平穩了下來，孫羽將寇縣令安穩置於太師椅上，然後開始檢閱起記憶中浩如煙海般的信息。

赤溪洞天的傳承以及隕滅僧眾的殘缺記憶雖然很豐富，但大多存在缺損，因此當孫羽真正想去梳理的時候，竟然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這也太亂了……」孫羽皺眉不已，這樣沒一點頭緒，得找到什麼時候！

「這樣漫無目的的找可不行，得先做好歸類。」按照心中的構想，全部的心思都沉入了記憶的海洋，這些信息量太龐大了，以至於很多東西需要他刻意才能想起來，不過在沉下心后，一點點抽絲剝繭，分門別類，孫羽感覺對赤溪洞天以及僧眾的信息逐漸有了整體的認知，大量信息掠過，經義、雜談、典籍……

……

寇縣令悠悠醒來，他的靈魂從所未有的空虛，像是缺失了重要的一部分，隱隱有刺痛感生起，恍惚間卻感覺身體暖洋洋的，似乎充斥著健康與力量，如此懸殊的感受讓他極為難受，有種頭重腳輕的不真實感。

勉強搖了搖頭，兩張眼皮總算睜開，轉動眼珠，他發現自己還在熟悉的屋子裡。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寇縣令抬手拍了拍頭顱，想要緩解刺痛，一轉頭，發現旁邊還坐著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端正地坐在太師椅上，閉目凝神，雙手翻飛，不停做著繁複的動作，口中低語，念念有詞，身上不斷有各種異象出現又消失，看上去神秘非凡。

「仙人？」

「你醒了。」孫羽睜開眼，周身一切都歸於平靜，與寇縣令無神的眸子對視，「你昏迷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現在是午時一刻左右」

「什麼！」寇縣令一下子慌了神，「這可如何是好，鬼怪兇殘，今晚我豈不是又要遭殃！」

他急忙站起身，雙手緊緊抓住太師椅的扶手，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一陣慌亂過後，他似乎突然有了決定，咬牙道：「實在不行，只能去那裡了！」

做出這個決定后，他的臉上從恐懼慌張變化為了另一種表情，忐忑，以及……肉疼？

孫羽面露異色，在旁邊眼看著寇縣令的變化，雖然有另一種情緒誕生，但那絕對不是恐懼，甚至當做下決定之後，他看上去像是已經默認了，『那個地方』可以幫他擺脫惡鬼帶來的恐懼。

「寇大人，你所說的『那個地方』是？」

「靈石寺！」

「距離地靈縣十里之遙、號稱這片地界第一寺的靈石寺？」孫羽眼皮一跳，他不認為西牛賀洲中一座規模不小的寺廟會簡單到哪裡去，況且自己招惹了在佛教中地位疑似不低的虎尊者，還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廣發「江湖追殺令」呢。

靈石寺，傳承久遠，高僧輩出，據說靈山中不少的羅漢尊者，甚至菩薩都與這座寺廟有淵源，寺中絕對坐鎮有佛法無邊的聖僧，孫羽在地靈縣以後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修行上，沒怎麼關注外界事物，即便如此，靈石寺的大名依舊如雷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