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討厭寒冷和甜糖。
我討厭冷風刮傷我的耳朵,討厭滿嘴黏膩的甜味,討厭滿身厚重的禦寒的衣物,討厭殘留在嘴角邊的甜汁,討厭冬天的毛糙感,討厭糖的那種沖不出口的齁感。
但醫生建議我多穿點衣服,多吃點潤喉糖。
我問他能不能開一點葯,就算苦一點的也行。
「沒啥大病就別開藥,還有,這是對你的嗓子好,小小年紀的要注意身體。」
他看都不看了我一眼便如是說。
等我回到班上的時候,口袋裡多了一份潤喉糖。
但它沒有少一粒,哪怕連包裝也沒有拆,因為我本來就沒打算吃它。
而這包「神奇牌」潤喉糖就是我那個當醫生的叔叔塞給我的。
回到班級,看著桌子上的零零散散的糖果,才想起來今天是萬聖節。
可能是為了打好同學之間的關係吧,班裡幾個活躍的女生特意買來的。
我百般無聊的趴在桌上,閉上眼,靜靜的享受來自咽喉的折磨,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厭煩的抬頭一瞥,哦,原來是沒用的廢物朋友一號。
在他死乞白賴的求著我出去玩玩無果后,他一邊皺著眉鄙夷的看著我一邊向教室外走去。
當我嘆出一口氣,閉上眼準備又回歸瘙癢的懷抱之時,後背被輕輕點了兩下,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燒紅的小針刺扎了一樣。
抬起頭,啊,原來是那個和我住同一個小區的女孩。
「……」
「……有事么?」
在短暫的對視沉默后,為了緩解尷尬,我從牙縫中吐出幾個字。
「咔!」她手掌輕輕摁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萬聖節快樂……」
她像似想說著什麼,但只匆匆留下這麼一句,隨後便走向了下一桌。
我記得她好像在開學第一天就遲到來著。
我低下頭,看著她放在我桌上的糖果。
是潤喉糖。
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正有聲有色的給班裡的每個人帶來甜甜的歡樂。
大家都是一樣甜甜膩膩的水果糖,除了我是冰涼涼的潤喉糖。
好吧,我很承認這種「特例」對於勾起男生的興趣很有作用。
至少對我很有用(咬牙切齒)
不過,我依舊沒有選擇去吃它。
將潤喉糖放入口袋后,剛要趴下,一晃眼,剛好和她對視。
她快速的把視線移開,繼續保持那春風迎面的狀態,但那之前對視時那一霎那的慌神還是表露了出來。
哎……忘記道謝了。
不過現在過去道謝也太刻意了吧……但是事後去道謝這不就是顯得我很在意嗎?那乾脆直接像她一樣買一大堆糖然後回禮?別吧這也太麻煩了。
可惡,現在我就像是一個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蟲啊。
等等,現在我明明就是啊。
算了,不管了,道個謝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口氣上去就下了,很快的很快的。
雖然是這麼想著,但還是僵僵的坐在位置上。
唉,還是算了吧。
就這樣吧,嗯,睡了。
放學,走在冷清的路上。
冬日暖陽下,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都在不自覺的往夕陽殘留下的餘暉邊上靠去。
就算斜陽照面,依舊還是很冷啊。
「你好啊。」
一道悠悠然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轉頭,
是早上那個女孩。
「嗯,你好。」
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回復了她。
她點了點小小的腦袋,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我的旁邊,和我並排走著,兩人走了一小段都沒發出聲音。
尷尬死了啊……
「那個……」
「你是叫……封印……對吧?」
「嗯。」心情不好,所以有一搭沒一搭的理著這人。
「你貌似寫文章有一套的啊,我看你作文還有表揚過呢。」女孩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
「謬讚而已。」
「那你之前參加xx杯徵文比賽得了二等獎的事也是一樣?」
一句話醍醐灌頂。
「啊?」剛要發言的一瞬就被她給堵了回去。
她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立馬快走兩步,直接堵在我的面前,隨後雙手提了提背包,深呼了一口氣,然後便轉過身來,雙眼直瞪瞪的盯著我。
就在我以為人生高光時刻就要到來之際,她忽然壓低了自己的音量,輕細的說了一句。
「啊?你在說啥?」還是忍不住蹦了出來。
她又重複了一遍。
「不是,您能不能大點聲兒啊?」在確定她不是想要和我表白后,我稍微放大了點音量。
她聽后,不知為何整張臉瞬間拉紅,剛剛憋著一口氣鐵青的臉瞬間決堤了,餘暉下的殘陽將她小小的輪廓完美的勾勒出來,清風拂過的淡淡清香已經足以令人陶醉,再加以少女嬌羞的臉蛋讓我不由自主的感慨背光美學和少女的體香就是棒啊……
「請…請你…幫我改…改改…」她似乎又給自己上了一口氣
「啥?」
「改改作文!」說完,她閉上雙眼,兩手緊握,像極了我之前在課上用手機偷看貓和老鼠里的啄木鳥。
「嗯?嗯!?」聽清她在胡言亂語什麼后,我現在才是那個亂透的人。
「你這去找老師啊喂……」
她搖了搖頭,隨後匆忙的把書包轉了過來,手抖的像帕金森一樣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忐忑是遞到我面前。
「請…請你看看…」聲音還是很小。
啊~我懂了,這個是情書!
好吧我知道不可能是情書的。
但我還是莊重的接了過來,輕輕的拆開信封,掏出一張紙細看。
一看開頭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你這明顯不是作文啊,你這是要我幫你改你的小說?」
她的頭像搗蒜泥一樣瘋狂的點點點,這真讓我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動畫的啄木鳥轉世了。
「那不好意思了,」我把作文紙折回信封,又用力壓了壓皺痕,將信封送回她的手中「抱歉啊,我幫不上忙的。」
女孩一聽直接愣在原地,我看她沒反應,便又說道:
「你這還是找專業的編輯來幫你看看吧,我就是個隨便寫寫的啊。」
「但是你得獎了啊!而且寫得很棒啊。」
「那麼,再見了。」
我無視她的讚揚,直接快步打算離開這裡,至於原因嘛,一是我本身就把寫作當做自己的業餘愛好,隨便寫寫的,和別人談論這種事情還能應付的過來,真要是幫忙改寫就真的不知有沒有這個能力,二是我對於寫作的渴望幾乎就是表達自己獨有價值觀的渠道,三就是對於我這個「聲色內斂」的人來說這個狀況實在太尷尬了。。。
「等等!」我剛和她沒拉開多遠的距離,女孩突然大叫一聲,把我和周圍的路人都嚇的半死。
我轉過頭來,看著女孩一邊向我跑來,一邊在懷裡掏著什麼。
她氣喘吁吁的跑到我的面前,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喘的像一條狗似的的同時舉起了一盒潤喉糖。
「你幹嘛,我不吃糖的。」
「不……哈…不是…哈…」女孩喘著氣,狼狽不堪的樣子和之前嬌羞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這體力也太不行了吧…好歹高中生啊…」
「要你管!」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慢慢平復了下來,繼續把那盒潤喉糖舉在我的面前。
「到底幹嘛,我說過我才不會被一盒糖收買的吧?」
「你不幫我改,我就和你那個在校門旁門診當醫生的叔叔講!」
「你加油。」去啊,我才不怕他。
「說你不遵照他的醫囑!」
「你講了有什麼用啊!還有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我每天都去煩他!向他打小報告!」
「……你沒事吧?」這都是啥啊。
「哼哼,怕了沒有!」
不是為什麼你和之前害羞的人設不一樣了啊,和人談條件就那麼輕車熟路嘛?
「哦對了,那個參加徵文比賽的事他還不知道吧,我要是看病的時候不小心和他說漏嘴了他一定會告訴你父母然後大張旗鼓的宣傳吧,還有我記得你是私自參加吧,要是我們班出了個名人,語文老師肯定就會……」
「等一下,」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出言打斷了她。
「嗯?」她輕輕側頭,我感覺那是一朵向日葵歪著頭看著我。
「為什麼你會對我了解的那麼清楚啊,還有這明明是用筆名參加的比賽啊,你為什麼會知道啊!你不會是變態吧?!」
此話一出,她的笑容又被拉了下來,整個人開始害羞扭捏了起來。
「那個啥,你一下這樣,一下那樣……你該不會有精神疾病吧?」看到這種反轉,暈頭轉向的已經是我了。
「胡說!主要是談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總會感到無地自容的啊,很難說出口啊!而且你還這樣說我!」
「那你別和我談啊!還有你這個行為就是變態啊!」
「我找不到人了啊!而且我不是變態啊!」
「語文老師啊!朋友啊!自己去找編輯啊!另外你不是變態就別做變態的事情啊!」
「語文老師會罵我不務正業的啊!幾個朋友傻的跟沒斷奶一樣!還有找編輯很麻煩的啊爸媽肯定會知道的啊!況且我只是收集關於你的消息,又不是變態啊!」
「跟蹤調查威脅我就很方便是吧?!」
「挺方便的啊,你和我即是同班又是同小區的。」
「你這不就是承認你是變態跟蹤狂了嗎?!」
她的臉又紅了一抹,不過還是以之前的氣勢繼續說道:
「算了算了,你就說你幫不幫我,你要是敢拒絕我發誓絕對絕對會讓全班全校都人都看到你寫的文章!」
「你這樣威脅我也沒用啊……」
「還有你叔叔。」
「你這就是變態吧……」
「還有你寫的另一篇短篇小說,《夏從今日》也會……」
「喂喂喂!等等等等!你為什麼會知道啊!先商量一下!先商量一下啊!」
「唔……還有你的爸媽,還有你親姐,你的表弟,你的堂妹……」
「先商量一下啊大哥!」
我去,先不說你這人設轉變到底是什麼鬼啊,就單論消息而言就說這個人到底對我知道多少啊。
「唔……你想通了?」
「你先容我想想行吧,我還得從被瘋狂跟蹤狂威脅中的陰影先自拔出來啊!」
「你說誰是跟蹤狂呢?」女孩氣不打一處來,到這份上了估計也不要什麼臉面了便道:「你才是跟蹤狂!還有!你要什麼時候給我個答覆!?」
有些刁蠻啊……她在班裡是這個樣嘛?
「下星期一,下星期一給你答覆行吧!?」
「不行,這周五就是期限!到時候放學小區樓下的涼亭見!你要敢不來,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喂……」